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攤平在面前的羊皮紙被暖色的燭光,拿著沾有深色墨水的灰白色羽毛筆在紙上振筆,安布洛絲的身旁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本,有些書皮是像海洋般深邃的沉藍、有些則是如同夕陽西下的橙紅,老舊的表皮上以燙金或燙銀寫著的標題大同小異,大指標都指向了一種學問——『血統學』。

  安布洛絲其實不怎麼理解這種事情,雖然生處於純血家族,但泰瑟博里並不排斥與混血,甚至是麻瓜巫師的合作。只是從小到大她出席過的各種宴會中,她總是聽見其它純血家族對於麻瓜的鄙視、排斥,甚至是憎惡。

  為什麼呢?她總是好奇地詢問長老,只是一向替她解惑的長老聽到這個疑問後,只是沉默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這個等妳大一點後再告訴妳。」

  她不懂長老的意思,只是聽話地點頭。

  陷入思緒中的她沒有發現墨水從筆尖滑下滴在牛皮紙上,那攤深墨像是落在紙上的眼淚般漸漸暈開,化作一道不可抹去的痕跡。安布洛絲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前方的燭火,被玻璃罩保護著的火光微弱而細小,搖曳著時總給人一種下秒便會熄滅的感覺。

  不知不覺陷入恍惚的她,沒有發現自己身旁多出了人。

  「……泰瑟博里小姐。」

  「……是?」

  輕聲的呼喚聲令她從自己的沉思中甦醒,原先無神的眼眸凝聚起視線後,由普通的淡藍轉為銳利的冰藍,她的眼眸邊緣彷彿鍍上了層紅金色的光芒,如冰中火般美麗卻矛盾。

  那是一名穿著雷文克勞制服的少女,白金色的長髮就像是月光凝結成般柔和而亮麗,雙眼是照理來說應該會給人陰沉感覺的灰藍,但安布洛絲看到那雙眼睛時,卻連想到了俄羅斯冬日的無星夜空,沉穩中帶著些許冷意。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沒有。」一邊回應著對方的問題,安布洛絲總覺得對方的模樣和氣質有些眼熟,只是思考了下還是沒能想起對方的名字。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我是伊斯克拉‧庫拉金。」

  聽到這個姓氏,安布洛絲立刻想起了少女的身分。

  同樣來自於俄羅斯的古老魔法世家,與泰瑟博里家族為技術交流的合作關係——難怪她會覺得面熟,大概是以前曾在家族的宴會上見過吧?

  「您好,庫拉金小姐。」回憶起對方身分的她頷首回應,當她將手中的羽毛筆放下後,伊斯克拉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桌前,也許是那些書本上的燙金標題勾起了她的回憶,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朝她的方向看來,緩聲問道。

  「……魔法史作業?」

  「啊,是的……」這才發現自己的桌上堆滿東西、看起來似乎相當凌亂,安布洛絲立刻把那些用完卻忘記闔起的書本收好,「這次的題目是血統論……我正在思考應該怎麼寫才好。」

  她現在對血統差別的認知不是很明確,只知道說純血和混血跟麻瓜是不同的,但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同,她曾見過一些極度排斥麻瓜和混血的家族,加上自己身處的是有著一定歷史的純血家族,所以雖然不懂但還是會保持著『以身為純血』為榮的想法。

  然而,每當她想到那些仇視麻瓜的純血家族時,她總會有種自己似乎缺失了什麼很重要的知識似的……她不理解那些家族為何談起麻瓜時都是一臉扭曲或陰鬱。

  「……不知從何下筆?」

  「是啊,我不知道該怎麼寫比較好。」她有些苦惱地說完,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眸認真地盯著前方的女孩問道:「那個,我可以問問庫拉金小姐的觀點嗎?」

  或許是她的問題太過莽撞,伊斯克拉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瞬的驚訝,但很快的便恢復平日的冷靜淡然,「……基本上,我是支持並認同著純血論。」

  「為什麼呢?我曾聽說現在有不少反對言論,他們說純血間的聯姻是……」

  「……陋習。」或許是也曾聽過相關的事情,伊斯克拉停頓片刻後接續道,只是那雙本來就冷冽的瞳眸在吐出這詞時,多了絲足以凍傷他人的酷寒。

  「……是的……曾經聽過這種言論,但我認為那不過是主觀的意識,那些反對者所使用的槍,時常都是這類相似的話題。」她的聲音極度輕緩,給人種不苟言笑的嚴謹感。

  「……泰瑟博里小姐,可曾聽過一句話名為適者生存?在群中總會出現無法適應而被淘汰者,而這些人的衰弱或滅亡,總是被拿出來做為武器攻擊著傳統。」

  安靜地聽著對方的聲音,她覺得在與對方的討論中,自己知道了許多不曾知曉的事情。

  她們維持著一來一往的對話許久,在伊斯克拉的告退下結束。

  原本空白的牛皮紙上如今增添了許多纖細的文字,安布洛絲振筆於紙上時發出了微小的摩擦聲,她的腦中浮現了一名雷文克勞的黑髮男孩,他用著淡淡的語調說著那個她所不知的那段歷史——獵巫事件與異端審判。

  憶起他告訴自己的那些事件片段,安布洛絲覺得自己的情緒又開始出現起伏。

  但當她要被那股負面的情感淹沒時,一雙稍嫌無力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當她反射性地轉過頭時,見到的是一名相當眼熟,有著深褐色短髮的男孩。

  他身上屬於赫夫帕夫的明色制服,注視著她的褐色眼瞳平穩無波。然而那目光與離開的伊斯克拉不同,而是一種彷彿靜潭般的沉穩,宛如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打破那層寂靜。

  安布洛絲記得曾經在不少地方與課堂上見過對方,只是她從未上前攀談認識,想不到今天卻在圖書館意外見到了對方。

  「妳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讓人不舒服的事情。」

  男孩聽完只是點了點頭,接著拉開了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他不再說話而她也低頭繼續作業,一時間耳旁能聽見筆尖在紙上所發出的摩擦聲,與翻閱書頁的聲音。

  「……我是安布洛絲‧泰瑟博里,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打破寂靜的是她,安布洛絲抬起頭朝男孩問道,猶如鳴雷般澈亮的淡藍眼眸因火光而染上了層暮色般的薄紅。

  男孩的回應是一道平靜的視線,以及與他氣質相當相似的淡然嗓音。

  「十九‧阿德利。」

  「阿德利也是來做作業的嗎?魔法史?」

  「嗯,沒錯。」

  話題停下了一會,安布洛絲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轉而專注於桌上燃著燭火的燈,口中輕聲問道:「阿德利,對於純血論的想法是什麼?你同意,或是反對?」

  當她把問題說出口後,她聽見對方那方的聲音消失幾秒後才繼續了下去。

  「我見過純血,也見過麻瓜,而我認為這種爭執其實挺沒意義的。」

  他的口吻十分冷淡,振筆於紙上的同時口中也沒停下地說,「就算是純血也可能出現作惡與無能的人,而麻瓜中也可能會有磊落而優異的人存在,比起因著血統不同而胡亂牴觸,還不如以他們的表現來評斷。」

  阿德利的話令她再次沉默,只因為這與長老過去曾說的話太過相似。

  在課程結束的那天,滿懷不解的她寄信給長老,而在所回的信件中,長老這樣告訴她。

  『……妳已經知道答案了嗎?那已經過去,安布洛絲,不要被它所影響。』

  『雖然妳會覺得憤怒、覺得傷心難過,但我們不能一直回顧過去——就算我們曾經被捲入過這種事情也一樣,身為家族的領導者,我們必須沉澱一切負面情緒才能穩住族人的心。』

  泰瑟博里……回想起長老所言的安布洛絲,第一次察覺自己做為家族繼任者之一這個身分帶來的沉重,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面對再次恢復無聲的環境,安布洛絲握著羽毛筆的手緊緊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