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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的孩子】－－上篇

「咦……媽、媽？」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敞開的房門流入的柔和燭光捲雜著夜色跟著映入朦朧的視野。
融在淡黃色與夜色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倚在門邊，勾勒出熟悉的輪廓。正掙扎著要從床上爬起來，原本沉默望著的身影立即接近、以堅決的力道把自己推回被窩，重新蓋好被子。
「真是的……」上方輕聲傳來略顯不耐的話語，同時能感到頭被粗魯地摸著。
昏昏沉沉的意識感受著熟悉的觸感，沒入溫暖的安心感中。
「晚安，夕尾。」低語消逝在夜色之中。
☆
足以包覆世界於一片嘩啦作響的灰色的大雨下得突然。
她奮力鑽於這片灰色之中，緊護著僅有的行李。
「呼……」奔入山壁中一個洞穴後，她也不顧溼透的全身、直接癱在岩地上。好一陣子她只能喘著氣，聽著周遭小樹林充滿生命力的聲音、前方村落熱鬧的聲音全被吞沒在一串串雨滴裡，一同啪啦啪啦用力打在岩石上撞成碎珠。
久違的大雨呢。她心想，歪過頭看著宣示主宰權的雨灰。
從以前她就很喜歡雨天。只不過之前的她能窩在厚厚的被窩裡、隔著窗戶玻璃欣賞這個同時寧靜又喧囂的世界；現在，她直起身開始一一晾乾她的行李。
「要毛巾嗎？」
洞穴裡響起一個高亢清澈的嗓音，幾近同時，刷一聲她抽出她的匕首，刀間劃出銳利的弧度，嚇阻了聲音的來源。
「咦！」小少年驚愕向後跌坐，茫然仰視她。
「咦？你是……」
「啊、妳是早上來到村裡的旅行者！」小少年睜圓眼盯著只從旅行用斗篷露出一張臉的她，似乎立即忘了方才的驚嚇，露出開心的表情。
她點頭，緩緩放下刀刃。「你是村裡的孩子。」她也特別記得這個孩子－－旅行數日終於抵達可供歇息的村落。村裡的大人好心地提供伙食、同齡的孩子則好奇地圍觀她。然而在熱情的人群後方孤伶伶處著一個小少年，他帶著笑容不斷向村民搭話，卻一次一次被忽視；但即使如此，那孩子仍揚著笑容－－那笑容在聽見她的話後變得更加燦爛，極為純粹地為被記得這件事感到開心。
小少年蹦蹦跳跳地遞出一條毛巾，不顧她警戒的眼神跟著坐到穴洞口。「對了對了，我是小曲。」彷彿炫耀著珍藏得品一般，他笑著說：「這是村裡的人幫我取的喔。」
她皺起眉。以她所見，村民們似乎頗刻意迴避這孩子的。但她立即停止思考只屬初識的人們的問題，接過毛巾、開始準備升火的材料，曲則興致盎然地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哪哪、你叫什麼呢？為什麼來這裡？」一邊拋出問題。
「那你呢？為什麼會在這裡？」她不耐地把問題拋回去。
「啊……」曲微微垂首。「因為我沒有地方可去。」
她的動作頓了下，露出複雜的表情。曲則是彎起有些傷腦筋的笑容繼續說：「大家好像不怎麼喜歡小曲呢。不過大家允許小曲留在這哩，還可以離大家很近──啊、好厲害！」看見火苗躍起，曲呼出打從心底的驚喜。
火焰點燃一洞穴的灰色，投射金色與紅色的影子在略比她年幼的少年雪白色的頭髮與淡色的雙瞳上，也映出在深色斗篷兜帽下她沉默半响的側臉。接著，彷彿一聲嘆息般，她輕輕開口：「我是夕尾。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回去。」
★
「啊啊，真是的，虧我好不容易找到想研究的題材耶。」透著一股隨性的女性嗓音自上方落下。「嘛，那些人只會欺負妳，妳何必拚命保護他們呢？還不是落得這下場，真浪費耶。」
頭部傳來一隻掌心的溫度，接著頭被粗魯的摸著。
「嗯？不會吧，還活著啊？」
勉強張開雙眼，俯視自己的是穿著深紅大衣、留著俐落短髮的年輕女性。「那就帶回家吧！另外放心，攻擊妳村子的人我順手收拾掉了。妳叫什麼名字？」眼前的人掛著輕鬆的笑容自顧自地說了一長串話，腦袋卻像凝固的樹脂般無法運轉，只能愣愣地仰視。
「沒有嗎？那還真是麻煩，我幫你取一個好了。」女性打量遍體鱗傷而動彈不得的自己，彈了一下手指。「就叫夕尾吧！」
那是第一次獲得的名字。
☆
一簇金黃色在漫漫灰色之中閃爍著。
「小曲不怎麼記得了，好像是前任村長把小曲帶回來的吧？可是現任的村長說小曲只能住在這裡。」雪白髮色的少年戳弄火堆輕快說著。
「很明顯被討厭了吧。」夕尾冷冷地說，一邊烤乾斗篷的下擺。
「咦！」曲瞪大眼，露出受打擊的表情。
「什、什麼啊，這很易懂吧？」夕尾別過臉咕噥。「再說，何必討那些人的喜歡啊，他們對你很差吧。」
聞言，曲搔搔頭認真思考。「嗯，為什麼呢？呃……大概溫柔對人的話也是因為希望被溫柔對待吧！」
「不……你這麼認真回答我倒很難回應啊。」夕尾轉頭凝視火焰深處。「溫柔待你的人，很難找的喔。」
「那夕尾找到過這樣的人嗎？」曲歪頭問。
夕尾愣了半刻：「那跟你沒關吧？」她皺眉瞪向曲。
「啊啊啊不好意思別生氣！」曲立即縮起身子往旁邊一倒左右滾動。
「……立即給我停止打滾。」夕尾腦袋剎時一片空白。打滾？
旅行途中會跟許多商人交涉，但已經很久沒跟同齡或更年輕的孩子互動了。夕尾甩甩頭，補上：「都淋到雨了。」
曲迅速彈起身，伸手至火堆旁。「沒關係啊，有火很溫暖的。」他開心笑著。「夕尾是怎麼生火的呢？」
「真是的……」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絲不耐。媽媽那時也是這樣的心情嗎？夕尾伸出手、直至火焰中。
「啊！」曲錯愕的呼聲轉為驚喜。
金紅色的火舌像隻撒嬌的小花貓圈繞夕尾的手指與手臂，在斗篷上畫出紅艷的花紋。盯著火焰，她輕輕開口：「媽媽她啊，是個魔法師喔。她教會我很多事情呢。」她不自覺露出開心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天真的小孩。
「好漂亮……」曲眼中閃著與焰同為閃亮的光芒，盯著夕尾表演。「那麼，夕尾也是魔法師了呢！」
「咦？」夕尾訝異地僵直身體。
「魔法師……嗎？」那大概是因為，不論何時都想追隨在那位魔法師身旁吧。她揚起嘴角：「嘛，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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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喜歡穿著奇異的大衣到處旅行、喜歡嘗試各種研究、喜歡惡作劇；摸別人頭時很粗魯，教學時又意外地嚴厲。
即使給人一種隨性的印象，待在她身旁就覺得很安心。
啊對了，第一次因開玩笑而喚魔法師為媽媽時，她錯愕到打碎了手上的玻璃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