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 围城 [竞日孤鸣中心] 默苍离来找他那日,有下雨。 那些雨来也快,去也快,飘渺无踪,就像默苍离的翠绿衣角般,而默苍离的计策,大抵就是那些水洼,不管是清澈还是肮脏,就在那里。除了这些,竞日孤鸣想不出默苍离还留下了什么。 默苍离要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他来找他合作的那日,他就知道他要死了,毕竟这个局无人能解,师徒也只能留下一位。当默苍离真要死时,竞日孤鸣不免有些开心,只因他觉得以后自己的路大抵会畅通无阻,而最后收局时,默苍离完成他的心愿,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夙愿,这个交易结果甚好,他很满意。 这般想着,他又抿了一口酒。 酒是好东西,也是不好的东西,说它不好,大概因会令人触景生情。而一旁端酒的侍女惊奇地发现,新任苗王陷入了某些过往的记忆里,以至于神情有些恍惚。可当她眨眨眼,想要看清时,新任苗王已经不复当时模样,刚才好似浮光掠影,最后什么都不剩。 侍女没有看错,他的确陷入了某些回忆里。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竞日孤鸣不愿去回忆它,却不得不回忆。他望着殿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觉得眼熟。却又说不出是那日下过,或许这某个特定的日子下过,只是他忘记了。 突如其来地,他想出去走走。 他撑着白底红梅的油纸伞,走至后花园里,后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露水沾叶,生机勃勃。他半俯身,用手触碰雨珠,冰冷的触感瞬间传至四肢百骸,有些冷,他没有收回手。 竞日孤鸣忽而忆起那年中秋,也是这般下着小雨。 他当时坐在屋里,斜躺在塌上,撑着额,望着如游丝般的细雨出神,而雕纹檀桌上放着一碗药,正冒着热气。千雪孤鸣推开门,一眼便瞧见那碗药,竞日孤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耳朵就被轰炸了。 他难得没有打断千雪孤鸣的絮叨,反倒是撑着下巴,双眸半阖,面无表情且懒散地认真听着。最后,千雪孤鸣从锦囊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托盘里,与药一起放在他的面前。 竞日孤鸣盯着那颗糖,半响晕开一个笑容,小千雪,你难道认为小王是稚儿,需要用糖入药吗? 千雪孤鸣挠挠后脑勺,觉得是有些不妥,可他并没有收回手,反倒是而是用锦帕覆盖掌心,把糖放在上面,递给竞日孤鸣,说,王叔啊,你这就不懂了,这明明是苦中作乐好吧。 见竞日孤鸣表情一愣,他又说,快吃药,药快冷了。 小千雪如此上心,小王真是受宠若惊。竞日孤鸣很快掩去愣怔,笑道。 王叔你就别消遣我了,快吃药吧,药真的要冷了。千雪孤鸣大大咧咧地坐下,在竞日孤鸣喝药的间隙,他又说,我这几日有事,所以药就让苍狼给你送,记得按时吃药不准喂花。 你这是在关心小王? 不,我心疼花。千雪孤鸣摆手,起身,潇洒离去。 他将药碗放下,目送千雪离去,又似想起什么,对千雪孤鸣说,晚上王上要来。 啊?大哥来干什么。 中秋赏月。 千雪孤鸣瞟了瞟外面的雨,一脸"你确定?"的样子,竞日孤鸣不可置否,指了指桌旁放着的信件。千雪孤鸣不信,风风火火走过来,嘴里嘟囔着"应该没那么倒霉",而后打开了信件。 竞日孤鸣好笑地看着小千雪如被雷劈的表情,试探问,小千雪是去找藏镜人? 废话当然……。千雪孤鸣下意识答道,随即猛地抬头,便看见眼含笑意,成竹在胸的那个人。知晓自己计划已被人识破,千雪孤鸣和人打着商量,道,王叔啊,你应该不会给大哥说吧,毕竟兄弟有难,我不能不见死不救啊。 藏镜人有什么难?小王怎么不知道。 呃……他又和姚明月家暴了。 他们夫妻三天一吵,五天一暴,小千雪你不是应该习惯了吗? 姚明月那个贱妇心狠手辣,我怕藏仔惨遭毒手,所以准备去帮衬他。 藏镜人贵为苗疆战神,如果姚明月能让他惨遭毒手,那小王真要对姚明月另眼相看了。 千雪孤鸣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竞日孤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便放人走了,并且答应他会保密。无视千雪孤鸣略微妙的表情,他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嘎吱一声,门关上了。 他保持着撑额的姿势,望着飘雨神游,而他的手边,正是那颗蜜色的糖果。 雨中,千雪孤鸣撑伞,回望伫立在烟雨中的北竞王府,只觉得这真像一个牢笼,困着里面所有的人。 傍晚时分,苗王遣人捎来一封信。 他坐在书房里,细细看完这封信,姚金池站在旁侧,为他添香。这香十分清雅,但又夹杂着香甜的气息,闻起来晕乎乎地,神经都因此而松弛,真真是放松极了。 王爷,王上还会来吗?姚金池软糯着声音问。 不会。王捎来信件,言是雨太大,推迟了。信件自手中滑落于炭盆中,火舌舔上,顷刻便化作了灰烬。 他挥手让姚金池退下,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炭盆里的纸灰已经积了一层了,里面有皇宫那边寄来的信件,也有他无聊时所写的诗词,以及除他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自小便知晓自己比一般孩童聪慧,母妃也喜欢把他抱在膝盖上,轻抚已经及腰的华发,说,阿竞以后会成为一名很好的人。 他不知道母妃说得很好是有多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他现在这番模样。也是在一个雨夜,他曾想过是否放弃,是否听从苗王的话,娶一位女子当他的王妃,然后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 可下一秒,他便笑起来。 想什么昏事呢。他对自己说,如果这样,他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儿女情长对他而言,终是没用的。 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天之后,传来千雪孤鸣的消息。 听来人说,千雪孤鸣和藏镜人两人一起去剿了有造反之心的几个营寨,那几个营寨竞日孤鸣听过,一直是苗王的心头大患,一直找不到办法,想不到最后居然被千雪孤鸣两人摧毁了。 他又问,两人现在如何? 王爷和将军无大碍,只是受了点轻伤,王上已经找御医来医治了。 哦了一声,他又说,自己准备去皇宫一趟。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磕磕碰碰前行,他陷进柔软温暖的皮毛里,闭眼休憩,熏香若有若无地缠着他,好似要带他回忆许久之前的过往。 他从小就身子虚,吹风便头疼,所以基本上都是呆在屋里养身,天天把药当饭吃,而他的小侄孙喜欢爬进他的被窝里,蹭着他胸前柔软的狐毛,奶声奶气地让他讲故事。 他会摸着小侄孙的发,给小侄孙讲那些仁慈且善良的美好故事,小侄孙听着高兴,他也讲得开心。当小侄孙做美梦时,他便会轻亲小侄孙的额头,与他母妃一辙般,说,小苍狼以后会成为一位很好、很善良的人。 在往后的日子里,不出意外的,苍狼真的成为了一名很善良的人,一位很良善的王子。 而他则在深渊中,越陷越深。 马车到皇宫时,已是黄昏了。 屋内,千雪孤鸣正在被关禁闭,见他来了,看守千雪孤鸣的侍卫们,便立刻给他开了门。 他踏入门内时,千雪孤鸣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小千雪,他坐在床侧唤他。 千雪孤鸣在他来那刻便醒了,问,王叔你也来看我了? 对呀。小王来看看小千雪。 啊,你不会是王兄请来的吧。千雪孤鸣一惊,又问。 怎么会。他反问,这件事小千雪于理并无过错,反倒干的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于情来说,你这次行动,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实有不妥。 千雪孤鸣沉默了会儿又说,至于吗? 你说呢? 千雪孤鸣彻底沉默了。而他则不疾不徐地浅抿一口茶,怡然自得。 僵持没有多久,苗王便来了。 苗王与他寒暄一阵子后,便开始数落千雪孤鸣,千雪孤鸣躺在床上与他辩论,而他则静静坐在一边,如一位看客般置身事外。 他想,这幅画面真好看。他又想,可惜不属于他。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连道别都没有,外面的残阳似血,入眼是殷红眩目的一片,火烧云铺满整片天空,他的视线忽而清晰又瞬间模糊,身后则是渐渐化为一点,继而淹没在暮色里的皇宫。 天已然晚了。 竞日孤鸣从回忆里挣脱时,天空一角已经弥漫上沉沉的夜色。他发觉自己已经坐了这么久,久到别人告诉他,默苍离已经死了。白底梅花的油纸伞静静躺在那里,好似是变些了,但又没变。 再回头,便是拿刀对着自己的苍越孤鸣。 锋利的刀刃架在他的脖颈上,而他的嘴角带血,已然是落败的凄惨模样。听苍越孤鸣称自己是叛臣贼子,他忽然想笑。当知晓苍越孤鸣要放他一马时,他只是摇摇头,用行动拒绝了他。 竞日孤鸣的一生,从来是自己做抉择,从未有他人替他做抉择。可惜苍越孤鸣不懂,所以此举动对他而言,尤为可笑。 他拢了拢身上带血的狐裘,心底突生悲凉。这种悲凉非是众叛亲离、镜花水月一场空的悲凉,而是到最后,发现聪明的是自己,愚蠢的也是自己,自己创造了自己,自己又毁灭了自己,真是在可笑的同时,又十分合情合理。 突然,他一脚踩空,跌进黑暗中。 惊醒时,烛火还燃着。 竞日孤鸣抬起混混沌沌的头,揉了揉太阳穴,桌上还放着未干的笔墨,他缓过神,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他随意披了件衣裳,步出门去。 外面正下着雨,淅淅沥沥地,犹如梦中,于是他也如梦里般,执了一把白底红梅的油纸伞,在雨中缓步前行,他绕过奇石,穿过长廊,衣角翩飞,眉眼浅淡。 云雾飘渺,他的眼前是模糊朦胧的一片。 朱红的大门在他面前逐渐清晰,准备推开门的手却忽然停住了。 这里是北竞王府,也是他的结局、归宿与坟墓。他注定要就此老去,不问余生,不谈来世。 想了想,竞日孤鸣收回手,撑着油纸伞,转身回去。 -END- —————— 2014.10.31 王爷初登场。 提前了一天。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202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