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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假期與蜘蛛》


　　人群、書本、課堂、餐點、星空、軟床，這是里奇對校園生活的印象。

　　施展魔法的方式、不一樣的課程內容和作業、開始能識別更多的單字－－這些則是他在這幾個月內的收穫之一。

　　模模糊糊地過著每一天，和羅蘭待在一起或是自己一人，這就是全部的生活。

　　「聖誕假期，我們該先回家一趟。」

　　當羅蘭於某個安靜的下午這麼說時，里奇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他小小的腦袋在「回家」一詞上打轉許久，最後才浮現了那個熟悉的小房間，以及好幾個月沒見到的家庭小精靈。

　　原來這個地方不是永久待著的嗎？里奇在心中稍稍更新了自己的錯誤觀念。

　　他在假期前把所有東西都塞進了行李箱，包含自己櫃子裡飼養的小蟲子們，一副準備徹底搬出這間寢室的架勢。直到有個好心的室友提醒他假期只有幾天的事實，他才真正理解了何謂「需要回家一趟的聖誕假期」，以及「假期」本身的含意。

　　「放假了嗎？放假了嗎？」

　　學到新東西的里奇比平日還要開心，他在和羅蘭牽著手邁向活米村車站時這麼問著，並得到羅蘭的摸摸頭以及「是是，放假了。」的回應。

　　車站上的人群嬉笑著道別，和第一天完全不同的是，那些要上車的孩子們不是和大人道別，也沒有露出哭哭啼啼的表情。所有人都一面歡笑一面承諾關於聖誕禮物約定，或是關於三巫鬥法大賽、關於假期安排、關於旅行的話題。

　　聖誕假期顯然是開心的，里奇這麼想。

　　但是他沒有人能分享喜悅，或著說，他唯一能分享喜悅的對象正要和他一同踏上腥紅列車，而那些少年少女們道別的對象則是不打算搭上火車的同學。

　　里奇趴在窗邊盯著三三兩兩的送別人群，直到大地開始向後退，退到看不見那些人的身影。他們被向後行走的大地送到了倫敦，在兄長艾德溫的帶領下回到久違的家中。

　　羅蘭顯然並不喜歡他將飼養的蜘蛛帶回家，因為他在里奇取出盒子的瞬間皺了下眉。但就像往常的每一日，羅蘭並未對里奇的這個嗜好多做評論，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沒空多說點什麼，因為曼森家的大家長威廉正在客廳等待他和艾德溫。

　　是的，只有他和艾德溫。或著說，威廉所等待的對象竟然不只是艾德溫這點就足夠令人吃驚了，與對方毫無血緣關係的里奇更不可能在傳喚名單之中，因此里奇有大把的時間安置好從霍格華茲帶來的蜘蛛。

　　不知道是誰在里奇的行李箱內塞進了圈選出重點的假期須知，他一眼便瞧見了提醒自己不可在校外施展魔法的句子，這對里奇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即使是在學校，里奇也幾乎不在課堂以外的時間拿出自己的魔杖，這點讓他成為部分同學茶餘飯後的話題－－他們說他不像個巫師－－當然，里奇並沒有聽見這些閒言閒語，即使聽見了也不會有任何感想。

　　赤腳鋪好了自己的被褥，里奇總算把房間佈置得類似自己離開時的模樣，但終究無法一模一樣。他發現許多沒來得及帶到學校的書本消失了，被阻止放入行李箱的蟲子們也不見了，包含自己散落在房間角落的塗鴉都被清得一乾二淨。

　　到哪裡去了呢？里奇只花了幾秒鐘思考這個問題，但即使沒有它們也不是多困擾的事，於是里奇在思索後放棄了尋找，他在自己的被子上縮起身子，盯著那隻蜘蛛探索房間的樣子。

　　羅蘭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到這裡來。

　　假期不曉得會持續多久。

　　抱著疑問，被睡意打敗的里奇久違地做了關於從前的夢。

　　夢裡，那個熟悉的男人打開房門，踏過一地玻璃碎片並留下血跡，他的手裡似乎捏著什麼新奇的小東西，男人揮手將那玩意丟到了里奇的腿上。

　　落在腿上的觸感很輕盈，甚至有些癢，有什麼東西像是帶刺的羽毛般拂過肌膚，刺癢的部份沿著大腿慢慢爬向小腿肚，直到里奇伸手捉住了牠。

　　「在房間外面抓到的。」男人的聲音帶了點不清不處的呼嚕聲，「就給你當禮物好了－－嗝，高腳蜘蛛……爸爸抓的喔……」

　　捧著穩穩站在掌心的八腳生物，里奇沾滿灰塵和瘀痕的臉慢慢牽起了笑顏。

　　那是他從男人那裡收到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禮物，一隻一週後便喪失生命的蜘蛛，在他不足四歲的空洞生命中結了個結實的網。


　　「怎麼樣，喜歡嗎？里奇－－」

　　喜歡、喜歡喔。

　　蜘蛛，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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