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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們俯視。
「喂,換妳出場了啊!」聽到身後的催促,玥海急忙從布幕後趕到舞台上的位置。鎂光燈將她與其他伴舞者一併照得清晰。群眾的視線一一紮下,將她釘住。
依稀聽到背後琴聲驟響,身體依稀也記得舞步,但伸展與扭曲肢體時,望著在漆黑中鼓動的觀眾席,她腦中只閃過——

要是我們處在宇宙中,那前方即是可吞沒一切的黑洞。



從這裡可以聽到魔術師的配樂結束,接著響起謝幕的伴奏。
玥海獨自蹲在場館其中一條幽暗的走廊。自從中場表演結束她就一直待在這,聽著其他表演的進行。
糟透了呢。她愣愣地想。首次登台後又在競爭激烈的上場機會中得到不少次名額,卻仍然失誤不斷。即使沒有失誤,也無法覺得盡情表演的完美。

「回去舞台吧。」

清澈的嗓音近距離響起,著實嚇了玥海一跳。
眼前一張娃娃臉的女孩誠摯地盯著玥海,她臉頰上各畫上星星與月亮的圖案。見那戲裝與極為嬌小的身材,玥海脫口而出:「小丑?」

沒想到會被一名擔綱的演出者搭話,玥海慌忙站直身子。
小丑點點頭。「表演還沒結束,所以回舞台去吧?」
在玥海想出回覆以前,表演響起馴獸師的謝幕曲,下一位就是小丑的謝幕了。小丑動身小跑步迴表演廳,離開前卻又回頭說:「小丑很喜歡小舞者的舞喔。」
「咦?」玥海茫然回應。
「每個人的表演小丑都有看。」小丑認真地說。「小舞者的舞很美,所以小舞者也得更喜歡自己的舞才行!」



最後一位清掃人員離開後,玥海推開表演廳的側門走至舞台上。戲服戲裝沒退下,她直接坐到角落的三角鋼琴旁。
「沒聽過這首呢。」他對彈奏著歡樂曲目的琴師說。
「昨天為清掃人員譜的。」琴師笑著回應。「妳今天也來了呢。」
玥海微微揚起嘴角。「習慣了。」

琴師每天都會留在表演廳裡彈奏,連工作人員都給他打副鑰匙。而時不時玥海也會留下練習。
「今天感覺有些消沉呢,還是對表演不滿意嗎?」
玥海垂下頭。「感覺,快被目光吞沒了。」就跟黑洞一樣。
琴師沉默了半响。接著,他彈起叮叮咚咚、舞姬的一段旋律。玥海記得自己該做的動作,也記得其他團員的動作,也清楚知道舞姬的舞步。
「舞姬曾這麼形容舞台的:」琴師突然說。「鎂光燈是火炬;明亮的舞台是一片火海;觀眾的目光是可燎起整個場館的星火。」

「好激烈的形容法?」玥海歪頭想像那種畫面。
琴師揚起嘴角。「恰恰好舞姬是能駕馭那片烈火的鳳凰啊。」

「琴師跟舞姬很熟嗎?」玥海抱膝,玩弄起鞋帶。
「我跟那傢伙是創團的首批團員。」察覺到玥海訝異的視線,琴師聳肩。「一開始只是幾名年輕人為一點夢想和餬口飯吃,弄了個小型巡迴馬戲團到鄉鎮演出。比起馬戲團,還更像雜耍團些呢。」他露出回顧過往的思索表情。「直到幾年前竟被這城市的大企業看中,扶植成這模樣。現在從藝子學院加入了許多團員,不過以往的夥伴也留了幾個,算算也認識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那時舞台是可搭可拆的,有時只有零星幾個觀眾。

「不變的就是那傢伙對舞台的熱忱吧!」從以前到現在都是舞台上的女王呢!「畢竟是在火焰中展翅的鳳凰嘛。」琴師笑說。

如果追隨鳳凰的羽翼,就必須飛越火海。哪怕那是在黑洞的彼端。

玥海彷彿看見站在簡陋木檯上的舞姬、和在鎂光燈下的舞姬,兩個昂首的身影重合。從那時到現在,經歷多少風波,馬戲團的舞姬仍就傲然站在舞台上。
琴師開始彈奏氣勢強烈的旋律,玥海立即認出那是舞姬的開幕曲。極其自然地她迅速起身至她舞團中的預備位子。

——若面對的漆黑是一片宇宙,妳也能看見一片星光燦爛吧!畢竟,在這個時候,妳的舞步也聽似如此充滿自信。音樂中似乎夾雜著琴師輕鬆的語調。
玥海揚起首,直視空蕩的觀眾席。光芒多少次黯淡、多久待在光芒外的一旁、或多少次小丑在走廊向藝子搭話,而有多少人離去或留下呢?但儘管如此,熱愛舞台的他們,不論舞姬、琴師、小丑——「都還是會回到舞台呢。」
「哎呀,看來妳跟小丑講過話啦?」琴師苦笑。

——因為,渴求著火焰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