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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ING PART 1

　　「你的眼睛和髮色……還有名字，真的，只有彌額爾和雅各能做出來。」

　　「雅各到底是誰？」艾迪凝視著這頭髮半白的男人，好像他就是掌握所有謎底的那個人。「還有金髮的……？是誰？」

　　男人輕嘆一聲，然後對坐在一旁的女兒道：「文子，你先出去吧，我要和艾迪先生說一個很漫長很漫長的故事。」

＊

　　1886

　　這是彌額爾認識雅各的那一天。天氣不陰不晴，悍風彷彿把磚牆再刮出兩道裂縫。無事的下午，彌額爾在風中看著牆邊的百靈鳥，看著瑟縮在角落的小鳥，他又猶豫了。他又一次想把小鳥帶回宿舍，給牠能安居的溫暖小屋。可是小鳥總不待人，每每在他思考時，百靈鳥便會飛走。那脆弱的小生靈又再次拍翼高飛了，這次是甚麼原因？原來時馬車輾過老舊石地板的聲音，在這個鐘數，又會有誰來到這所偏僻的學校呢？

　　就在不到十步之距，一名紳士，還有一個與他年紀相彷的少年從馬車下來。莫非這少年是轉學生？

　　晚餐時間的小騷動印證了他的猜測。雅各，這個新丁來自西班牙，但英語很流利，不帶一點口音。可是話不多，並非害羞，倒是一雙傲慢的眼睛瞄著前來打招呼的人，不時還口出嘲諷，好像存心與人作對似的。

　　「這麼不講禮儀，真不知是哪來的山野村夫呢。」旁邊的格汀查努悄悄對他笑道。

　　「神父應該會很不喜歡他吧。」彌額爾搖搖頭。「不過這樣的人會被欺負吧？」

　　又再次不出他所料。

　　這種脾氣自然得罪人多，沒多久，一班同學就決定要教訓他。陽光燦爛的午後，少年在課室裡發狠似的互毆，兩敗俱傷。這樣看來雅各還真厲害，以一敵四，居然能還手。

　　 彌額爾經過課室時，那四個少年正好出去，空課室裡，雅各靠著木櫃，動也不動，鼻子還湧著血。彌額爾在原地猶豫了好一會，雅各仍然沒有起身，時間長得足以他擺脫猶豫，他拉起雅各，把那被打腫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不怕他們會找你算賬？」

　　這是雅各入學後的第五天，也是他和雅各之間的第一句話。

　　他真的停下腳步，良久才道：「那你說是自己爬去的好了。」

　　雖然傷勢狼狽，但雅各仍輕挑地笑著，他用手背擦過剛好流到唇上的鼻血，然後抹到彌額爾的白色衣領上。「要不，我向神父舉發時把你也算上去？」

　　「浦萊，你到底在想甚麼……」彌額爾摸摸額頭，他真不知道這同學的敵意是怎樣來的。

　　「你總是在遲疑，我倒是不明白有甚麼好猶豫的。」雅各那半啡半紅的眼睛緊盯著他。「是心軟嗎？心軟才會想幫我。」

　　「想趕走我可以直說。」彌額爾不悅應道，好像下一秒便會鬆手似的。

　　「我想趕走你何須等到現在。」雅各有點得意地笑著。「我又不是你。」

　　談話不歡但卻沒有散，後來彌額爾覺得自己橫豎說不過雅各，索性閉嘴。把雅各送到護士處後，他便離去，既然對方不善，他也無謂多留。

　　這天只是意外，只是巧合，他沒想到雅各以後會記著他。

　　自從那次意外後，雅各似乎有意無意的留意著他。兩人在同一個課室沒有多少交流，但對比起其他同學，雅各對他好像份外客氣。雅各大多時候對人是嘲諷，對著他便多了點調侃的意思。

　　除了同學，雅各出言攻擊的對象還有教授，甚至是神父。神學課的時候，雅各老是被趕出去。彌額爾一行人本來也是神父看不順眼的學生，但對比起雅各，那程度真是小巫見大巫。神父相當保守，甚至討厭科學，整個人就好像是從中世紀而來的，要教訓他們這堆熱愛現代思潮的學生。彌額爾雖然信仰天主，但對科學卻相當好奇，嘴笨的他便經常不小心惹神父生氣。雅各恰好相反，要麼不說話，一說話便是刀光劍影似的，句句對準神父的話來嘲笑。

　　因此兩人又有了新的緣份──罰站的同伴。

　　「探求科學也是研習天主自然之律的方法？」這次是雅各主動搭話，那啡紅色的眼睛囂張未退，但竟有點雀躍。「我以為你不會說這種話。」

　　彌額爾知道自己鐵定說不過那張利嘴，早早撇開臉，但雅各果然沒有放棄。要知道這人的傲慢和好勝心，一開口便會把所有話都說到盡頭，而不像他那麼習慣猶豫。「你真的相信天主？」

　　「天主是存在的。」彌額爾衝口而出，無他，從虔誠之家長大的他早有此習慣。

　　「我又不是問你天主存在與否。」雅各歪著嘴角，有點像他嘲笑別人時的模樣。「這種庸俗的問題。」

　　「……你到底要問甚麼？」彌額爾知道自己不應搭理這傲慢的瘋子，但好奇心還是稍稍勝過理智。

　　雅各似是等到了他的問題，微微的得意和喜悅流露在那啡紅色的眼珠裡。「我不相信天主，天主除了冷眼旁觀，別無他用，天主存在與否，根本不重要。」雅各沒有解釋自己的問題，倒是給出了自己的樣本答案。

　　彌額爾傻愣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的反駁：「不是這樣的，我……相信主。」可是他又不由得思考起雅各的話，天主有時候好像真的是高高在上得如同冷眼旁觀世人。「天主的大能不是能夠這樣妄斷的。」他又補上一句，但卻有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真像剛才那老骨頭說的話。」雅各又諷道。

　　「我們始終是信仰天主的。」彌額爾瞪了他一眼，又低頭。「神創造的生物也是可以經過演化而來的，只是神父他……」

　　「我記得這所學校禁止教授進化論，甚至禁止學生討論和收藏有關書籍。」雅各挑眉。「你都是從哪學來的？」

　　彌額爾馬上閉嘴，他差點就把秘密洩漏出去了。雅各猜透了他的心思，沒有追問，似笑非笑的看著走廊盡頭──那尊天使像。

　　沒多久後就是下雪天。

　　雪至，聖誕節亦將至，明天，大部份學生都會回家，與家人歡渡佳節。由於這陳舊的學校位置偏遠，因此在這種重要的節日，假期總會安排得長一點。故此，彌額爾和他的朋友便在假期前，舉行了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場秘密會議。

　　這所學校曾經是一座小堡壘，當年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墓園。當這孤堡流落到教會手上時，便經歷大翻新，變成一棟學校，那塊墓園也被收歸在學校範圍裡。不過墓園早已沒有新客人光顧，孤堡改建後，便徹底地荒廢了──直到好奇的學生前來。

　　夜半，彌額爾和三名好友穿過墓園，掠過斷翼的天使像，來到失修破落的小聖堂。關上大門後，他們謹慎地四處查看了好一會，確定無人發現後，才打開聖母像後的隱蔽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