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為了與你相遇〉（完）

＊

晴空下的東京塔有著與夜色中不同的面貌，少了一分神秘，多了幾分真實，再加上熙來攘往的人群與繁華街道，很難想像這座金屬建築曾經作為「最後的審判」的舞臺。

仰望這座別具意義的高塔，正在等人的小狼雙手環胸倚靠店面外牆。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關於「最後的審判」。某些畫面早就變得模糊，可唯獨那段他與櫻才知道的曾經存在的時間記憶猶新，雖然當時在「那裡」的他並非一開始感受到早晨的日光有種違和時就有所察覺，但至少在遇見櫻之後，屬於時空扭轉前的記憶全數回到了腦海。

或許是因為魔法使用者較普通人不容易受到魔力影響的緣故，儘管一度分歧的軌跡遭到抹消，之後他卻再也沒有忘記任何片刻。正因如此，許多原本難以理解之處也說得通了，包括他無來由地做了那場夢──照理說是不可能夢見的，有櫻存在的審判並不屬於那個未來──因為他是「小狼」，他的未來中與櫻一同接受審判是會發生的，這才能反映在預知夢上。

認識至今，櫻從未提起這段讓人忍不住質疑其真偽的插曲，而他亦然。恐怕直到現在，櫻還是覺得當時看見的是分歧時空下的他。

「櫻……睡過頭了吧。」

望向身後店家用來裝飾門面的圓鐘，早已超過約定的時間，仍舊不見熟悉的身影。以前在星條就讀時，櫻便常常在上課鐘聲響起前最後一秒緊急衝進教室，至於在那之外的赴約則幾乎沒有例外地很難準時，尤其是早上的約。

想起大道寺曾經描述櫻如何以非人類的速度解決梳洗和早點的經過，小狼不禁開始想像今天早上的她是不是也重現了那樣的場景。

「呼……呼……對不起──！」

腦中的想像畫面還在進行，伴隨急促腳步聲的耳熟呼喊漸漸由遠至近慌張傳來──應該沒太多時間花在裝扮上的小櫻神奇地還是特地挑選過衣服，甚至有辦法綁頭髮。除卻奮力奔跑的姿態顯現遲到的事實，其他部分都再完好不過，或許不管怎麼匆忙也不會有任何疏漏才是最厲害的。

「呼、呼……對、對不起！我、呼……我遲到了……」好不容易站定在小狼面前，小櫻低頭努力調整紊亂的呼吸，並且秉持最快速度平復下來，「抱歉！你等很久了吧！」
「不，還好，只稍微等了一下。」
「真的嗎？」忍不住更加趨前來回端詳對方的神色，小櫻最後自行沮喪地得出結論，「唔，不過因為是小狼，一定等了很久……」
「咦？！啊、不，真的沒有很久！就只等了十幾分鐘……呃，剛好拿來想點事情嘛。」
「想事情？」

原本只是想藉此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繼續糾結於遲到的事上，然而當視線再度回到遠處的東京塔，難以言語的情緒卻不由自主地湧現出來。

「雖然炵澤那件事同樣發生在東京塔，但果然最直覺聯想到的還是『最後的審判』吧。」

隨著小狼的目光仰望，成功被轉移注意的小櫻突然沉靜了下來。「最後的審判」對他們而言具有太多意義，說是人生中帶有重大影響的轉捩點也不為過，更何況……還有那段發誓不可抹滅的記憶。

「……有件事我一直瞞著大家。」小櫻近乎低喃的口吻拉回彼此思緒，「其實在審判差點結束的時候，我做了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我一直認為不該和別人說，因為感覺像在期待有誰開口說句『沒關係』，這樣就能得到原諒似的。」

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小狼卻假裝身在狀況之外，僅僅默默聆聽。

他大概能夠猜到櫻是怎麼想的，她始終以為那個分歧世界的產生是由於自己的軟弱，而後，為了將時間導回所謂的正軌又恣意將其扼殺。明明只是普通的人類罷了，竟如此輕易左右他人的未來，罪惡感讓她無法原諒自己，相對地也無法接受別人的寬恕。

小狼也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櫻在審判結束後將一切告訴了他，他一定會說很多安慰的話，一定會說「這不是櫻的錯」，直到對方也那般相信；即使今天對象不是他結果依然一樣，因為在櫻身邊的人們都太溫柔。

「啊，小狼現在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過程有點複雜，我可能會解釋不好，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坐下來慢慢說？……小狼，你願意聽嗎？」
「嗯。」

主動牽起櫻的手──現在他總算能將之視為理所當然，不再老是忙著臉紅彆扭──記得之前曾聽櫻提起附近有間一直很想光顧的餐廳，靠著「就算久坐也沒關係」得到頗高評價。要聽如此漫長的故事選那裡剛好，畢竟他還得考慮該在怎樣的時機坦白當時待在她身邊的人就是自己。

無意識晃蕩彼此相牽的手，前往目的地的初始小櫻一直沒有馬上接話，雖然她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將埋藏許久的祕密攤牌，不過果然不是那麼快就能坦然面對如此深刻的愧疚──人在面對過錯之時總是那般膽小。

「……真希望小狼聽完後不會對我感到失望。」不知道默默在心底做過多少掙扎，好不容易終於擠出這句。
「為什麼會失望？」
「因為……」她根本從未料想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決定說出口，彷彿冥冥中設立了期限，而今期限已至，「那是現在回想起來仍會感到萬分慚愧的事情，我當然擔心小狼知道後會失望嘛……」
「那妳怎麼突然想說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終於願意原諒自己了吧。」

望著身旁揚起笑容的小櫻，小狼的嘴角也不由得隨之勾起。

「我不會失望的。」
「咦？」
「我所認識的櫻是不會、也不願主動傷害別人的人，就算不小心做錯了什麼……但那是每個人本來就都會做的事啊。」

極度耳熟的言語將眼前的時空一瞬間拉回過去的某個時刻，她想起了，在「那裡」的小狼同樣說過類似的話。是因為原本就是同一個人的關係嗎？所以即使當時只剩下自己一人來自不同的地方，卻沒有留下太多孤獨的不安。

「總覺得好想已經可以好好地說出口了呢。」
「是嗎？那麼，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嗯……這個嘛……」

──那是一個曾經存在的世界，而我就在那樣的未來遇見了過去的你。

擁有一樣的，溫暖。



──〈為了與你相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