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袹連的畫冊幾乎是不離身的,
至少自祁条認識這人以來都是如此。

我好奇裡頭的內容物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天外頭很冷,讓袹連一頭就往群青的租屋裡鑽,打算跟隨便哪個誰蹭暖。
一進房,他見屋子的主人仍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專注於寫作上,很快便明白這是不容打攪的。剛好在場的祁条也深知這點,於是乖乖地窩在一旁讀些小說。

著黑手套的指尖解下耳機線,他就在他身旁坐下且與祁条保持一小段距離。突如其來的問候使對方暫且闔起書本聽他,甚至促成互相往來的閒聊。

「那個哇,能借我翻翻?」總用紅橡皮圈紮起粉撲桃色的馬尾的少年開口
「嗯?沒問題呀」



得到允諾後,我便啪沙啪沙地翻閱。
起初,我見到的是袹連的大學同學。理所當然地是一票生面孔,有些連他自己也喊不出名字。

再翻,逐漸出現各種像是自RPG、電玩遊戲中走出來的角色。他說他前陣子作了場大夢,趁剛醒時把夢中的人物們全都畫上去。隨墊在畫冊底部的頁數增厚,畫像徒留一位女孩子,並且取代了前頭的任何人,此後好幾頁都反覆畫著她,反覆、反覆地、畫。

「唔、這」我以幾個單音表達某種程度的疑問,實際上是欲言又止。

袹連大概是看自己一臉困惑,伸手揉揉我的頭笑道「是女朋友」
那時對方的笑似乎不再吊兒郎當,而是被些許的惋惜取代。從未見過的神情隱晦地鑲嵌眼內,
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眼臉。


幾近最後尾處,群青、丹城,及我的樣子也終於能被找到。
「這本也差不多要見底了呢~也得換新的啦~」袹連輕易抽走本就屬於他的畫冊

「袹連你,畫了這麼多人,卻從來不把自己畫進去哇?」

「沒那個必要啦,」

「我只是想把帶不走的畫面記錄下來而已,自己的話照面鏡子就能看到了不是嗎?」

他很害怕,怕極了哪天淡忘了所有。

理不清的痛苦也好、摸不著形體的記憶也好、至今仍舊不能理解的愛也好,就算那些曾像木樁一樣狠狠貫穿不值錢的心臟也不打算放手,刺痛才是袹連能一輩子惦記的知覺。

不安全感反覆交疊成的滿櫃畫冊,全成為矇騙他的工具。
訴說『誰也沒有離開自己』的謊話,捏造快樂的騙局之後乾乾脆脆地活下去。

「說的也是哇」不過......
我把冊子朝這拉過,提起筆桿,

「還是這樣子比較完美吧!」滿臉笑容硬是在白紙上畫出一隻小袹連,這下子誰也沒少了。

「......你覺得的好就好囉~」我聽出他想略過話題的意思

然,之後的袹連什麼話也沒說,僅是取回那一本輕輕抱著好久好久。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