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 「艾莉,快樂的形式有千百種,」黃醫師放下咖啡杯,輕柔的動作一如他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露天咖啡座周遭的談話和嘈雜聲中:「沮喪就少得多了,我甚至可以說,只有一種。」 檢察官嚴肅的臉龐顯出難得的輕鬆,交疊的纖瘦手掌依然抵著下顎:「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到。」 「因為,不管那個讓你快樂的原因是什麼,會讓你痛苦的,不就是失去它嗎?」 「或者是,永遠得不到它。」檢察官微微低下頭,柔亮的淡金色長髮從她肩後流洩而下。她想著這兩年來拋棄真實身分的生活,她拋下了野心,頭銜,家族陰影,熟悉的生活,還有她秘密的愛戀,這份愛戀只有當她是艾莉珊卓.凱博特,紐約州檢察官,與特案組密切共事的檢察官時,才可能成立。而拋下這一切,只是為了活下去。 但她終究是活著。「我不會讓自己被擊倒的。」她說。 喬治微笑以對:「妳絕對夠強悍,這點無庸置疑。」 她從自己抽痛的思緒中脫離,眼神警醒地回到黃的臉上,因為她發現,這個總是戴著平靜的面具,彷彿永遠不會失去理智或做錯決定的心理醫生,似乎在她面前打開了一個小窗口。 「你失去過什麼嗎,喬治?」 醫師靜止片刻,緊閉的嘴唇抿了一下--非常細微的表情變化,但她沒有看漏掉,那並非遲疑或不信任,而是在考慮該坦白到什麼程度,許多人在口述案情時會如此反應。 「我的啟蒙老師,也是我的伴侶,84年的時候死於愛滋病--妳知道,紐約的那次死亡潮。」喬治終於開口,但雙眼沒有和她對視,上身往前斜傾,「他就在我眼前發病倒下,不間斷的痙攣,頭頂撞得滿是血。我力氣不夠,沒辦法把他移到沙發上,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減輕他的痛苦,只能緊緊抱住他,重複著說他會沒事的。」 喬治吸了口氣,繼續說:「他甚至沒能撐到救護車來。」 「天哪。」艾莉說得很小聲,但向來以處變不驚自豪的她,為脫口而出的驚呼感到有點難為情。 喬治給她不介意的眼神:「我那時候只是個心理系學生,臨近畢業、緊張兮兮、甚至還沒出櫃,我投入全副心力研究的所有理論和療法,都失去了意義,也許表面看不出來,但那時候,妳可以說我是完全崩潰了,所以我不得已暫時休學。」 「你從來沒跟別人說過,也不可能跟別人說,只有你自己知道那種痛苦。」艾莉沉重的說。 「妳說得沒錯。」喬治靠回椅背上,又是往常那副平和的樣子:「後來,我花了很長的時間讓自己振作起來,雖然我不確定那是否發自內心,至少能回到生活軌道上。我發現,以前會讓我畏懼的事情,連思路稍微碰觸到都會不舒服的領域,那種心理上的禁忌好像被解除了,我才得以深入研究性犯罪。到這一兩年,就算坐在嫌犯面前,聽他們炫耀自己殘酷的行徑,我還得用力一點回想,才想得起以前那股恐懼。」 「因為沒有必要,因為沒有什麼真正好失去的了。」艾莉咬了咬下唇:「但我有時候捫心自問,覺得那只是麻木,不是嗎?那是一種虛假的理性--」 「如果面對的是純粹的邪惡,那並不值得我們真心以待,不是嗎?最需要擔心的,是把同理心用在錯誤的對象身上,而那似乎很難避免。」喬治皺起眉頭,讓他那平和的臉孔蒙上一層陰鬱:「妳也會做一樣的決定吧,寧願把痛苦藏在心底某個看不見的地方,也不要被哪個意圖脫罪的性侵慣犯當作可利用的弱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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