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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些大大大小的問題全部聽進耳裡,她笑了笑,又笑了笑。 然後將她負在身後的笠帽摘了下來,輕輕的戴在他的頭上。 她將他一把抱起,讓他坐在自己彎起的臂窩上,要他從和自己一樣的高度往前看去。 「從這裡看去,你看見了什麼?」 「什麼也沒看見。」 「仔細瞧瞧,你看見了什麼?」 他瞇起眼,仔細的又看了看。「還是什麼也沒看見。」 「你的眼前只有一片虛無嗎?」 「……我看見天空,天空上有雲還有鳥。還看見了遠遠的山、房子跟樹,旁邊路跟農田,還有……」他一一數著他所看見的事物,「……還有人。」這句話他小小聲、幾乎是附在她耳邊的說著。 她摸了摸他的頭。 「你看見妖怪了嗎?」 他咬著唇,不說話,只是用一雙漆黑的眼睛骨碌碌的看向她。 「除了我以外,你看見了嗎?」 他搖頭。 「一個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 她笑著搖了搖頭,換來了他的疑惑。 「很久很久以前……這片土地,這個國家,被人稱為『八百萬之國』,不論走到哪都有神明與妖怪……那些被你們稱為『怪異』或者『妖異』的存在。但是現在,你看,這一路走來,除了人類以外,你沒有看見其他的『怪異』存在。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他搖頭。 她像是笑著嘆了口氣,慢慢的踏著她沉緩的步伐,向著未知的目的地走著。 「那是因為啊……」 ※ 啪擦。 木屐踩在枯黃落葉上所發出的聲音與沈厚的硬皮軍鞋完全相反,既清脆又響亮,儘管聽來有些雜吵,卻也隱約有著不拘一格、率性而為的灑脫。 杏花一手輕掩著口鼻,微微上挑著眼看向走在前方,正將一雙木屐踩的啪啪作響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頭顏色極為特殊的及肩短髮,那是不論任何人,只要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顏色。 那是極淺極淺,像是沈澱褪色後的陽光,在流金中隱隱透著壓抑的灰,看起來美麗卻蕭索的顏色。 不論杏花怎麼看,都難以想像青年只是個無名村落裡的小小接引人。 也許是注意到了杏花正在注視著自己,也或許是覺得來自大城市的人走山路實在太慢了——青年在山坡的最上方停下腳步,回過頭,對著杏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類似的表情,這兩三天以來杏花已經看了許多。 每當青年發現了什麼能用來調侃他的事物時,青年便會以這種讓人看了心底舒服不起來的笑容,一臉奇怪的上下打量著他,語氣三分訝異七分刻意的說著類似—— 「厄除大人一路上總是掩著鼻子,是聞不慣山裡的土味嗎?」 ——類似這樣,乍看似乎毫無問題,仔細一推敲,卻又覺得逐字逐句充滿了針對的話語。 杏花回想著自己是否曾在何時、何地見過並且得罪過青年。 然而他十分確信,自己並未見過青年。 還是曾經有厄除讓青年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是聽說過有些行為較為偏激的激進派會對任何「疑似」妖異的對象做出攻擊——儘管那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杏花並沒有回答青年的問題,只是猜測著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 慢慢跟上青年的腳步走上山坡,他掩在鼻間的手一直不曾放下。 青年又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這次什麼也沒有說。 入秋後的山林總是顯得壓抑且淒涼。那是與冬天萬物休眠的寂靜不同,是……一點一點的,看著周圍的生命漸漸死去,被枯朽的落葉所掩蓋、遺忘,無法生出半點正面想法與希望的感覺。 至少杏花那麼認為著。 離開十紋前,佐禾子告訴他,神岳山是傳說中受到山神保護的地方。儘管十紋內部的資料從未記載過神岳山上有山神出沒,只要有人說他曾經在山裡見過山神,那麼他們便必須將那個傳說當成真的來看待。 村裡的老太太也說著相似的話語。老太太說在這座山最深處的老舊神社裡,有著山神大人的神像,那是好幾代以前的人留下來的了,早就隨著被遺棄的神社變得破爛老舊。 老太太說村裡的年輕孩子都不相信山神的存在了,幾個頑皮的孩子總是喜歡往山裡跑、往神社跑,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聽。只有他們這些一腳踏進了棺材的老骨頭仍舊深信著若是對山神不敬會招來山神的天譴。 說著希望他能和青年一塊前往老舊神社將孩子們帶回村裡時,老太太的雙手合十,哆嗦的不斷誦吟著「山神開恩」、「山神慈悲」,模樣看起來不像虔誠,說是敬畏,又像是畏多於敬。 杏花幾乎可以發誓,當他答應了老太太的要求時,站在一旁,一手搭在衣襟裡的青年一定笑了。 也許是對他、也許是對老太太,嗤的一聲,輕輕的、嘲弄的笑了。 他想這青年和他的上司應該很有共通話題,他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對他人不屑一顧的神情,彷彿多看別人一眼、多聽一句都是種耽誤。 「厄除大人喲,」青年開口,「你相信這座山裡有天狗嗎?」 天狗?啊,是了,老太太確實在提到山神時不小心溜嘴說過「天狗大人」這樣的話。杏花從青年的言行推判青年大概是老太太口中不相信山神存在的年輕一輩之一,眼睛轉了轉,忖度片刻後才緩緩說出了他的想法: 「不,我不相信。」 杏花說的太過肯定,反而引起了青年的好奇。「厄除大人真有信心啊……是不相信天狗存在,還是知道什麼內幕嗎?」 用刀鞘將從樹梢軟垂滑下的小蛇勾住並放到地上,杏花以鞘末輕輕戳了戳小蛇的尾巴。「這種事情用眼睛看就知道了。」 青年看著在杏花動作下仍舊毫無動作的小蛇。 「哪有山神會任由自己的山充滿了屍體的惡臭味。」 青年聞言,慢慢轉過半臉注視著杏花。 片刻後,青年狹長的眼瞇起,眉眼微彎道:「厄除大人的嗅覺真是靈敏喲。」 濃郁到即使掩鼻都無法稍微掩去的惡臭,若是聞不到才奇怪吧?杏花晒笑,想起那座村莊內也有著類似、卻相當淡上許多的臭味……正常的村子,不,正常的山裡會有那麼重的屍臭味嗎? 千般假想湧過心頭,讓人打從心底感到噁心,完全不想知道在物資不饒、走獸不豐的神岳山中,與世隔絕的村莊究竟靠什麼維生的杏花努力保持著臉上平靜的笑,手卻不動聲色的按上了刀柄。 青年也笑,兩手攏在袖子裡,依然那副閒散慵懶的模樣。「其實有件事情厄除大人說對了呢。」 「哦?」 「這座山裡確實沒有山神。」青年想了想,又補充:「不過本來是有隻被當成山神的天狗住在這裡沒錯。」 「那麼山神大人去哪了?該不會在你肚子裡吧?」杏花開著玩笑,青年卻沉下了臉。 「哎呀,說中了?」 青年凝視著杏花,微長瀏海底下的眼睛逐漸變紅,杏花皺起了眉。「喂喂,即使被說中了也別惱羞成怒啊……」開什麼玩笑,他還以為青年最多是山賊、盜匪一流,結果居然是妖異嗎?十紋那沒有神岳山上居然居住著具攻擊性的妖異資料啊,難不成那村子裡的老老少少也全都是妖異?這真是…… 等他回去非得向上頭抗議要求提撥出差額外津貼不可。 杏花嘆了口氣,正準備將刻有十紋咒篆的軍刀拔出時,發現自己握刀的手上不曉得何時、何處沾上了透明的絲線,他想也不想的以另一手將那絲線扯下扔往一旁。 然而隨著他這動作與青年的異變,透明的絲線逐漸露出了蹤影。細極的線在林間結成了一張又一張大大小小的網,密密麻麻,儘管仍舊肉眼難見,卻帶上了一點極淺極淺的灰白,被林葉間灑落的陽光照耀的閃閃發亮。 杏花這時才知道,沾纏在自己身上的絲線比他所想像的要多出更多。 大概是……稍早青年帶著他在林裡到處繞時沾上的吧。杏花苦笑。還以為讓對方走在前頭就能保證前路安全,仔細想想,這世上哪有會被自己的毒給毒死的蟲獸呢。 鮮紅色的三對複眼左右對稱地從眼後的皮膚裂出,隨著往額角高去而逐漸縮小。青年修長的身體啪啦、啪啦的扭曲、毛絨絨的粗長蟲腳從他的身旁穿出,在青年的身體往前傾倒時將青年撐住。 纏在杏花身上的絲線在變得清晰後,有生命似的開始緊縮、黏沾了起來,細細小小的淺色幼蛛不曉得何時爬上了他全身,一口一口地蜇咬著他,不疼,就是突然覺得刺了那麼一下,接著麻痺感開始往四肢蔓延,變得麻木、變得僵硬,溫柔而絕對的剝奪了杏花對自身的控制權,令他連掙扎都毫無辦法。 以前聽人說蛇若落入蛛網也只有被噬死的份,他覺得那是笑話,還哈哈大笑稱讚著對方的幽默。不過只是脆弱易壞的小小蛛網罷了,難道還能攔的住蛇身扭動時挾帶的摧枯拉朽之力? 時至今日,風水輪流轉,方知蛛絲雖細,貴在難摧;在能麻醉人的蛛毒面前,縱使再蠻橫的力量也不過徒勞二字。 假如這次能夠活著回去,他決定從今後起開始厭惡蜘蛛這種生物。 青年已經無法維持人類的模樣了。 鮮紅色的蟲眼在散落的瀏海間明明滅滅,緊緊的盯著眼前無法動彈的獵物,套在鬆垮和服內的人類身軀,從腰部以下變成了淺色的蜘蛛軀幹,平坦的胸前有了微微的起伏,就連原先低沉的男性嗓音也變成了似男似女的尖細高音。 「……吃、了……天狗大人、的。」鐵器摩擦般的尖啞聲音從青年裂開的口器中吐出,「是……你……」他的聲音顫抖,如緊繃的弦,每一個字音都響徹在啼血的悲鳴上。 「不啊。我肯定沒吃過那種東西啊。」杏花一本正經。「聽說有些怪異不大會分辨人類長相與性別的差異,你一定是認錯人了。這樣吧,你放我走,我幫你找……」 青年打斷他的話,嘶聲道:「是……人、類!是……你、們人、類!」 杏花:「……」種族歧視絕對是必須被根絕的惡習! 蜘蛛是一種沉默且極具耐心的生物,在確定獵物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以前,牠們可以無窮無盡的等待下去。 包覆住杏花的蛛絲越來越厚了,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像瑩白的繭。 半人半蛛的青年站在杏花身前,貼近了臉看著在蛛毒麻痺下意識逐漸遠去恍惚的杏花。等到杏花最終還是支撐不住,斷去意識垂軟下頭時,他張大了口器。 ※ 她離開的那天清晨,他追在她的身後,拉住她的衣尾,不讓她走。 她似乎有些無奈,蹲下身子替他將眼中強撐著不落的淚水抹去,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臉。 「別哭啊。」她將聲音壓低,輕哄著他。「離別早晚都會到來,你明白的,不是嗎?」他搖頭,她幽幽嘆了口氣。「假如你再繼續跟著我,你就真的無法回去人類的世界了……」 「那就不回去!」他用力的抱住了她,帶著泣音說:「為什麼一定要回到人類的世界?我想跟著妳!我才不管妳是妖怪,我就想跟著妳!就想!」 她又嘆了口氣,抬手回抱住他還有些單薄的身子。 「你還記得我都和你說了什麼嗎?」 「記得。妳跟我說的,我都記得。」 「那麼你說,什麼是『怪』?」 他愣了一下,神色複雜。 「什麼是『怪』?」 他不回答,只是惴惴回望向她那雙似乎永遠平瀾無波的眼眸,答非所問的說:「不論妳到底是什麼,我不怕妳。妳不能用那個當理由。」 她抿唇一笑,無視他眼中的哀求,以更低的聲音說: 「可是我會怕。」 他啞口。 嗚嗚的汽笛聲吹響清晨的天,一聲追過一聲,像別離蕭蕭的哭聲。 聽著提醒上車的笛聲,她拉過他的手,最後一次一字一筆的教導著他: 「我再說一次……你要好好記得。」 纖長的指在他掌心間遊走,一筆,一劃,一直,一捺,一鉤,一掠,一橫,一努,一勒……慢慢的寫著不屬於這個國家的,老舊的文字。 「『怪』者,異也、奇也、疑也……凡是令人感到詭異的,都是怪。怪就是『孽』,是有人抓著一把土,往你的心上灑,膈應著你,讓你覺得即使什麼也不會發生,可它在那,你心裡就是不舒服。」 她站起身來,在他拉住她的衣袖時摸了摸他的頭。 「你還小,不懂得為什麼要怕。但我已經老了呢……」他感覺手中緊握著的衣袖被慢慢抽了出去,淚意又湧上眼中,氲氤了她漸行漸遠的身影。 初起的晨光將她的面容映的模糊,只能隱約看見,就連嘆息時,她的唇邊都帶著溫和的笑。 他知道即使自己追上去了也沒用。她是妖怪,她若想走,誰也留不住。 年幼的孩子獨自站在早晨的月台外哭泣著,直到受託照養他的人將他帶走。 她跟他說過的話,其實他都記得。 都記得,所以知道為什麼她選擇了離開。 因為這個國家、這片土地已經不再是屬於八百萬神的土地了。人們不再信仰神明,科技破除迷信,山林村野受到破壞改造……過去怪異們所居住的地方,如今是屬於人類的領地。所有徘徊在這,不肯離去的,只能選擇不斷被驅趕,或是藏匿自己貼近人類的世界,作為「人類」、守著規矩活下去。 她是姑獲鳥,她可以偽裝、可以學習,卻終究不是人類。 她有自己無法掩藏,也無法被人類理解接受的天性,她不可能長久在人類的世界中生活……因此她會害怕。她怕孩子的喜愛就像傳說中的薰華草,朝生夕死。怕總有一天當他長大以後,會發現她終究是怪異,是灑在他心上的那一抔土。 她也怕即使他不在意,周圍的人卻會在意,並且連帶將他也歸進怪異。 她還怕總有一日,她會與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兵戎相對。 她已經活了很久、很久,已經不再是無所畏懼的年輕怪異了。哪怕外表依舊年輕不變,她也確實老了,老的已經不曉得該怎麼不去害怕。她無法,也不敢肯定她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卻也沒有勇氣面對,於是她只能逃而已,趁著她的畏懼成真前離開,離她心愛的孩子遠遠的。 但總有一天她會回來,會回到這片曾經孕育了八百萬神明的土地。 假若那個時候他還活著,假若那個時候他還記得曾有過一個她。 那麼或許他能給她一個答案。 ※ 杏花睜開了眼。 午後的陽光從大開的窗戶中灑入,爬過雪白的被單,炫痛了他還不適應強光的眼睛。 等他終於能夠反應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看起來與十紋內部設立的醫護室有些相似……不,是一模一樣,只不過並排開來的病床,如今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使用罷了。 床邊的櫃子上放著探病用的水果籃,籃子底下壓著一封以蠟印封緘的信,杏花將信拿了出來。 佐禾子端正娟秀的字寫在白紙上,白底黑字,看起來格外分明俐落。 信件的內容也相當有身為文官的佐禾子一貫的風格,簡明扼要的闡述了關於他在神岳山上被怪異襲擊後遭人救助並送回,以及神岳山裡無名村落的村民們在將他送回時親口承認村裡的孩子並未失蹤,那只是他們聽從怪異的命令欺騙落單旅人及厄除的藉口,還有玖瑠子大尉批准了三天病假給他的一系列事情經過。 最後在落款旁附註了一行字,說明信封內其他的東西是救了他的人留給他的。 杏花將信收在一旁,倒拿信封上下搖晃了兩下,從裡頭搖出了一張褪色的老舊相片,以及一根顏色偏淡的藍紫色鳥羽。 他拿起那根鳥羽,左右轉了轉,盯著看,沐浴在陽光下,發了很久的呆,才接著拿起了褪色的老舊相片。 照片裡映著一名穿著西式洋裝,打著洋傘,半回過頭的女性。因相片未曾妥善保存,老舊褪色的情況嚴重的關係,並無法看清楚照片中女性的容貌。 只有唇邊淺淺的笑容依稀可見,朦朧而美好。 杏花盯著照片又看了會,這才將照片翻了過去,看向照片的背面。 嶄新的字跡被留在老舊的相片後頭,如鵲反鸞驚,力透紙背。但杏花並沒有心情去留意、稱讚這人的字寫的多好,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句不留落款的話給吸引了過去。 「此間恩情,來日必討……」將相片後寫有的字逐句唸出,杏花在多看了兩眼後,晒笑一聲將相片給彈了出去,任由褪色的老舊相片落到地上,一路滑了出去。 恩情,什麼恩情呢?救了他的恩情嗎?連個署名都沒有,誰曉得救了他的是什麼人。更何況——想起在聖瑪麗亞女子學校中的怪異所說的話,杏花笑了笑,將視線落回手中鳥羽上,轉了轉,又轉了轉。 ——對方想討的,只怕也不是他這份人情。 因為,姑獲鳥回來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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