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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岩】不眠症/上




00.
  他的呼吸逐漸趨於緩行,斂下雙眼藏去視網膜內洩滿一地的星點,布料磨蹭布料的聲響在灰暗空間裡被放大檢視,而他蜷縮起的身子除了顫抖之外卻別無選擇。

  騙子。

  當失眠的夜晚成為再也無法忽視的週期過後,他將記憶的片段往前挪了幾些日子,試圖從中找尋或許曾被遺忘的細小缺失。握緊拳頭的力道幾乎快在掌心上留下指甲緣痕的掐陷,或許他早就知道造成失眠的原因是什麼,只是本能地刻意忽略不想直視的那些微可能性。

  騙子。

  他想起好些日子前花卷曾問過自己對於及川是否有不能原諒的事情,當下他的回答是撇除那傢伙總是麻煩地要自己拉著向前行之外,就算性格惡劣也還不至於讓他不能接受。但或許感情總是伴隨著被揭發的真實才得以察覺、如果要說有什麼令他無法接受的事情正在發生的話、那大概就是沒有辦法相信及川會對自己說謊這件事情吧。

  岩泉睜開雙眼坐起身來,被打開的窗間縫隙將晨間冷風直直地往他臉上送了上來,遠際的顏色仍是飽含些微透明的昏暗,細微的啼叫聲響開啟了日常運行。他瞥了眼鬧鐘上只差一分就達數字六的分針,啪地一聲在作響前早一步強制關掉。

  如同促使感情無法得到解脫的日子,那些失眠造就的症狀也一併強制關掉吧。

  及川你這個騙子。


01.
  及川從來就不是完美的人。

  就算周圍的人總是視他為集聚一身的王者,但他並沒有就這樣被捧上了天。他知曉那種王者與影山被冠與的王者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稱讚與尊敬,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否認自身仍有不足的缺陷。

  他不是天才,卻妄想擁有天才俱備的一切──所以他只能依靠不斷的努力去爭取,一步一步地就只為了得到名副其實的地位。然而一個人無法成就完整的強大,在他差點失手而被阻止的那一夜他才終於明瞭,只是根深蒂固的觀念終究無法靠時間將其徹底抹去濃烈。

  排球擦落地面而發出的刺耳聲響在一天下來總歸還是削去耳膜的堅韌,脆弱的聽覺在昏暗過後的雷雨交加徹底抹去殆盡的體力。由及川托上的最後一顆球被岩拳一記扣殺結束了比賽,與隊友互相擊掌過後他們便一起朝器具室走去。

  「小岩最後一記扣殺超帥!」
  「啊啊、是嗎。」
  「但是這裡可沒有其他觀眾哦,打的再起勁也沒有女生會看到呢!」
  「哦。」

  又來了。及川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說任何話,岩泉是否有發現自己沒有跟上這點他不知道,但那也不是需要去思考的事情了,嘖了聲緊咬下唇後他踏開步伐跟了進去,接過松川朝自己丟來的拖把,他拍了岩泉的後背後便早一步地走了出去。

  從岩泉不再像以往一般激烈地理會他後已經過了一星期左右,然而這個時間的推算僅是從他意會到這個情況後才開始算的。前些日子的練習賽當他被其他女生攔住的時候,岩泉仍是被賦予責任的管理他──所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根本毫無頭緒啊。

  「岩泉有帶傘吧?那我們就先走啦,你們回家路上小心啊。」
  「哦、你們也是,明天見啊。」

  岩泉穿上外套關起置物櫃後瞥了眼仍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瞧的及川,拿起背包還有鑰匙低聲對及川喊了聲走了,然而他朝門邊踏去的步伐卻沒有任何等待的意思。及川緊咬著唇伸手扣住岩泉的手腕,在後者被扯的側過身時他站了起來推著人朝櫃子撞去。

  「小岩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不要不理我啊!」
  「喂你放手啊、很痛……!」
  「很不習慣、超不習慣啊!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那麼生氣嘛!你跟我說啊!」
  「我叫你放手──」
  「明明知道我最喜歡小岩了,突然不理我實在很、」

  及川話還沒說完就被岩泉朝自己右臉送上的拳頭給止住了言語,他狼狽地坐倒在地上錯愕地抬起頭看向岩泉,右臉頰辣疼的痛瞬間席捲了他的感官。他摸了摸唇角鮮紅的濕潤張口想再說些什麼,但卻發現比起痛覺促使的聲帶暫啞,岩泉揍了他之後的表情反更讓他無法多做抵抗。

  「你們做了吧?」
  「和那個說只是普通朋友的女朋友,你以為我沒有眼睛嗎?我不會看嗎?啊?」
  「承認有那麼難嗎?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其他人都知道了就我被蒙在鼓裡?騙我有那麼好玩嗎!」

  及川的親吻、在女孩肌膚上的撫摸、幾件掉落地上的貼身衣物、刻意壓低的聲音,岩泉忘不掉那一日在保健室看到的情景,儘管不斷說服自己就連那個垃圾川也是個正常的男人,這種事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他卻連半句苛責他要看場合的怒罵都哽在喉間。

  人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去遺忘另一個人在你心中留下的身影?從出生以來他有一半的人生都和及川一起度過,儘管知道及川在未來會離自己愈來愈遠,野心的不同造就的道路終究會使他們兵分兩路,但是在還能一起歡快的當下、他一直有個無法丟下及川不管的責任。

  「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及川徹你這個騙子!」

  直到最後他還是相信了及川隨口掛在嘴邊的告白,不斷地想起再遺忘、想起再遺忘,然而在崖邊綻放的美麗花朵終究是危險的,他在眼前所見的當下失去了平衡,墜落的當下就算伸手極力扣往枝椏的減緩力道,卻也在不斷受了反覆欺騙後不再掙扎。

  那一天在岩泉開口問的當下及川還是沒有承認,他們彼此的感情從來就不歸誰管,岩泉知道及川沒有必要對自己說實話──如果對每個人都是一樣回應的話,及川的確沒有必要對他說實話。

  現在想想花卷問自己這個問題時已經是很大的在暗示他了,而隊友間的嬉鬧也不難看出他們對於及川有女朋友這件事情深信不疑,但為什麼自己卻必須跟他撕破臉才或許會得到有可能被承認的答案?

  「不是的!小岩我是真的喜──」
  「及川,我只問你一句,你們做了嗎?有還是沒有?」

  岩泉一直認為就算及川對自己有慣性的欺騙也沒關係,非惡意的小小玩笑就連他都能看出其中拙劣。但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話語中夾雜的善意亦是惡意他再也無法從及川的表情上看出端倪,就連現在看著他焦急想解釋的模樣,他也不明白能夠相信的還剩下誰?

  「……沒有,沒有做。」

  外頭驟雨的龐大似乎打落了什麼重物,混著及川撇過臉含糊的低聲回答幾乎令岩泉瞬間失去了站立的重心。他忽視了眼角仿若濕潤的佔有,轉過身拿起書包邁開步伐就往外走,沒有讓多餘視線停留在及川身上。

  倆人之間建立的信任只要有一方捨棄了,那就算另一方握的再緊、結局都不會再有任何變化,然背道而馳的時間只是比預期上快了點而已。無論是大事或者小事,你或是妳,最後面對起來都是一樣的。

  「……對你還會想要相信這點,我真是太天真了。」

  都是一樣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