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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動物的訣竅是適時給予蘿蔔與棒子。
克里西奧輕夾雙腿,他胯下的棕色母馬隨即慢步走向山丘的頂端,秋收後的農田與草場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只有一條連石塊都沒有鋪上的土路穿過原野,連接著埃黎斯的森林與克羅斯的山脈。
克里西奧遙望著土路的東北方向,雖然被揚起的塵埃掩蓋,但他知道在那是三輛滿載的四輪馬車,他們跟蹤這個車隊已經兩天了,終於等到對方準備返回主幹道。
「他們發現我們了。」一個像長期浸泡在蒸餾酒裡的嗓音從克里西奧後方喃喃說道。
「很好。」克里西奧回頭看了一眼,是四個跟自己一樣騎著馬、戴著三角帽,披著或黑或灰的破舊斗篷的男人。克里西奧向剛剛開口的佐帕尼迪斯回答道:「不用逼太緊,慢慢跟上就好。」
佐帕尼迪斯點了點頭隨後向另外三個克里西奧還沒記住名字的新人示意,新人們見狀開始翻身下馬,鬆開馬鞍,整理裝備,調整鞍旁的馬槍與補充水分。
克里西奧也跟著下馬解開水袋喝了口醋水,看著動作隨意但不散漫的新人,一邊好奇他們怎麼會入伙,一邊試圖讓自己的精神放鬆一會兒。

人類是最好的動物。這是克里西奧年輕時從羅庫斯拜訪父親農場的奴隸商人那聽到的。除了人以外,沒有其他動物會為了沒見過的麵包耕地。沒有任何動物會在看到身旁的同伴被鞭打後,會為了自己不被鞭打而更賣力工作。
克里西奧原本不怎麼相信,天真的認為不是每個人都一樣。但他現在信了。
十一年前那紙虛無飄渺的大赦令與被焚毀的黑旗讓他完全信了。

等到他們聽到前方傳來槍響時,太陽已逐漸西下了。
佐帕尼迪斯跟他灰色的公馬率先聽到戰鬥的聲響,一馬當先的跑在隊伍前方。克里西奧勉強看到前方車隊已經將最前方的第一、二輛馬車打橫當作掩體與另一邊的人交火,第三輛馬車則一動也不動的停在土路上。克里西奧掏出手槍朝天空鳴槍,試圖讓車隊護衛意識到自己被夾擊了。
當佐帕尼迪斯從馬車旁穿過,用馬刀快速地砍翻第一個轉頭的男人之後,其他人紛紛開始鳥獸散。
正當其他騎手掏出馬槍、馬刀準備追擊潰逃的敵人時,克里西奧吹響隨身攜帶的軍號,讓隊伍靠攏。
一群操蛋的新手。克里西奧把軍號放回鞍邊時暗罵到,重要的不是殺敵,是任務。
在聽到軍號聲以及目睹敵人逃離陣地後,躲在以倒木為掩體的幾個槍手也翻過路障跟著跑了過來。
「克里西奧!你們來的太慢了吧!」領隊的槍手只穿著常見的布衫與綁腿,但他臉上鮮紅的大鬍子還是讓他顯得格外顯眼。
「這點人你們怎麼拖那麼久阿,布倫努斯。」克里西奧開玩笑地回嘴道。「大夥都沒事吧?」
「除了門農那白癡打穿了自己的腳掌以外,大家都只有輕傷。」
「那就好。」
克里西奧環顧了一下四周,倒了大概四、五個人,已經有人在屍體旁比了比靴子的大小。除了第三輛馬車的兩匹挽馬直接被射殺,一匹腳受傷沒救了之外,其餘三匹都還能帶回去。
「紅鬍子!紅鬍子!」一個急促的呼喚從馬車上翻找的人群中傳了過來,克里西奧與布倫努斯疑惑得靠了過去。
「不是說我們是搶包稅人的馬車嗎?」站在馬車上的男人用小刀劃開布袋,棕黃色的小米如瀑布般流出。
「這……」布倫努斯皺著眉,話沒說完就跑去掀另一輛馬車的防水油布,裡面也堆滿了一樣的麻袋,算上最後那輛一眼就看到載滿麥穗的馬車,這說是包稅人,不如說是農民或糧商的車隊。布布倫努斯心底開始有點慌了,他們到底搶了誰?
「誰說包稅人不能載糧?」克里西奧打破沉默地說道:「誰又說包稅人的車隊一定會有銀幣?」
克里西奧看向不滿與困惑的眾人,輕聲笑了出來。
人類是最好的動物。
克里西奧舉起了從屍體上摘下來的徽章說道:「我們確實搶了包稅人的車隊,明天靜流河以西的地方都會知道這件事。」
「但不代表我們今天沒有收穫!」克里西奧解開腰間的布袋,夕陽下的砂金有種勾人心魂的耀眼。
「這就是老大叫我們來的獎賞!」
在眾人的歡呼下,布倫努斯繼續指揮著收刮工作,而克里西奧則朝一旁的佐帕尼迪斯走了過去。
「等會你找幾個人去把屍體集中到一輛空馬車上,再去找顆燒夷彈全燒了。」
佐帕尼迪斯疑惑的問道:「什麼燒夷彈?」
「老頭有叫埋伏組帶著一顆,真找不到就放把火吧。」
佐帕尼迪斯點了點頭,迅速地跑去找人。
「你一開始就知道車隊沒有現金嗎?」剛指揮完的布倫努斯忽然從一旁以疲倦語調問道。
「不知道,遇到車隊時才知道。」克里西奧在第一天看到車轍就覺得不對勁,如果真的全部是貨幣的話,車轍的痕跡太輕了。
「我跟佐帕尼迪斯攔截一個晚上偷跑的信差時,從他身上搜到這袋砂金跟信封,我想這才是老頭的目的。」
「這樣啊,事情完成了就好。你……」布倫努斯聳了聳肩後悻悻然地說道:「有什麼想要拿的要快點拿,準備要走了。」
不等克里西奧回應,布倫努斯便逕自走去脫了一個死人身上的靴子。
克里西奧看著一袋袋糧食轉移到還能用的馬車上,渾身精光的死人則被隨意的拋在廢棄的馬車上。
人會害怕鞭子,並向麵包靠攏。
在佐帕尼迪斯點燃的女神之火照耀下,克里西奧掂了一掂手中裝著砂金的布袋。
那麼我們就只需要折斷鞭子,抽走他們的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