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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場往生者的送行儀式,怜並沒有產生多少實感。


  柳園紅霞。

  爺爺的女兒。

  老爸的妹妹。

  櫻哥哥的媽媽。


  是同一個家族的人。

  是有著血緣關係,以血緣來維繫的人。


  但這只是怜和靈柩中的女人的初次見面。

  最初,也是最後。


  怜不知道女人生前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經歷過什麼,她的人生是怎樣的。

  女人笑起來是溫煦的嗎?還是說她並不是個愛笑的人呢。

  她溫柔嗎?嚴厲嗎?抑或是哀愁的?


  女人的一切,怜都沒有見識過。

  女人的人生之中沒有他,他的人生之中也沒有女人的足跡。


  他對柳園紅霞的了解,可能甚至沒有撰寫昨日那份訃報的記者來得多。

  他就像那些從魔法報章獲知消息的巫師。

  他就像那些在普通日報翻出消息的麻瓜。

  連過客都不是。


  所以,怜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這自然不是個值得喜慶的場合,但他也沒辦法流露出離愁別緒。

  他只可以微微低著頭,表達出對這個場合最低限度應有的尊重。



  比起這個,怜更在意的是其他的事。

  這場喪禮的主角,並不只有一個人。


  和自己身上這一襲素黑色的和服不一樣,那個人穿著西式的正裝。

  和可以掌握透徹的自己的心情不一樣,那個人現下抱持的想法,他看不透。


  他想去牽牽那個人的手。

  他想告訴那個人,雖然他說不出安慰的話,但在往後的日子裡,他們都會繼續當他的家人。


  可是,做不到。


  這種舉動、這種話語,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大概是,什麼意義都沒有吧。


  他也好,誰也好,做任何事亦不過是自作多情。

  他們都不是他所等待的人。


  ——明明,長久以來等候的人已經回來了。

  ——他卻仍在等待。


  看著站姿依然筆挺的那個人,怜在心中書寫出這樣的句子。

  但這終究只是自己的感覺,事實是怎樣,他無從知曉。


  感覺這種東西,是很主觀的。

  尤其當自己並非當事人的時候,這些感覺更常等同於錯覺。


  所以,現在去觸碰的話、就會宛如玻璃一般破碎這種事,也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可能和自己有著相近的想法,當前方那位英國來的女占卜師離開,怜跟著父母走到那個人跟前的時候,他們沒有一個人講話。

  只是點頭,然後經過。
  來到那副棺木前。


  怜瞻仰著那個為花海所簇擁的女人。
  在禮儀師的妝點之下,女人的容顏顯得安祥,而且美麗。


  他們待著的時間有點久,久到怜都覺得他們應該走了,讓排在他們之後的香和枝、還有更後面的人可以上前。

  可是正垂著首注視著女人的父親卻遲遲沒有動身。


  怜悄悄瞥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畫面。


  那個笑容,怎麼看也很突兀。

  唇邊勾起的角度,眼睛彎起的弧度,彷彿都帶著顫抖。


  平常都、一直板起臉龐的。

  現在卻硬是擠出了笑容。


  不要笑啊。

  根本就、不是適合帶笑的時刻。


  再怎麼說櫻哥哥就在旁邊,為什麼還可以——


  怜感到非常不忿,他想跟爸爸說點什麼。

  但他的媽媽卻先一步拽住他的和服振袖。

  媽媽看著他,淡淡地笑著,對他搖搖頭。


  然後,怜聽見有人在說話。

  有點低沉的聲音,句子簡短卻斷斷續續的,咬字也不清楚。



  怜過了很久,才意識到那是父親的嗓音。

  他聽到他說,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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