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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百花亭。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


好久沒聽這齣戲了。
雖然跟當初看到的不大一樣,但我認得這齣戲的影子。

初看到這戲的時候我才剛從高麗回到故鄉,是個書生帶我去看的。

那時我順手救了個被妖怪弄得快要瘋掉的有錢書生,那書生著迷聽戲,就迷上了個被妖給附身的戲子,輾轉才被路過的我給救了。
不過救了他,他還是不改對戲的著迷,這輩子八成是考不上官了。

「公子知道這戲讓人著迷的原因在那兒嗎?」
「不明白,不過是消遣,我不明白你為何著迷。」看著台上的戲子引吭高歌,我卻不明白他們到底在唱些什麼。

「我聽戲並不是著迷在那些戲子的外表上,是戲子唱入魂魄裡的那種味道。」
「什麼意思?」書生這麼說了,聽起來很有意思,雖然我不很明白,但問了這麼多次為什麼,讓我想起曾經和朋友相處的那段時光。

「方婉姑娘唱得好,是因為他在唱戲的時候,就是個貴妃,而不是方婉姑娘。」
最後他是這麼說的。

我在很久以後才知道書生說得是什麼意思,那時我也聽了許多許多齣戲,終於明白書生為何對戲著迷至此。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場戲,自己演戲,也看別人演戲。
而我,正演著一齣無法下場的戲。

噯,說多了,現在我站在這兒,一座孤墳,四周除了大半片的竹林、半個月亮高掛在天頂上,再無其他。
我看到一個哀戚的孤魂站在圈起的墳頭上,打扮得就像個戲子,開口唱著醉楊妃。

看來死不超過三年。
夷州的風俗我不大明白,不過這墳很新。

壹在一旁看了一會,安靜的上前給我遞過了劍,我讓他收起來了。
貳則是像往常一般站在我的旁邊,只是看著,沒有搭話。

這戲唱得極好,我不打算打擾姑娘興致,便安靜的聽。
等他唱到曲終,這才開口。
「姑娘,這戲唱得好。」

那姑娘趕忙舉起水袖掩著半面,似乎沒發現多了個觀眾,急著轉過身不願看我。
「這大半夜的,你在這唱戲,好聽是好聽,但大活人晚上可沒這興致聽呢。」

「他們膽子小,可不關我的事,我要在哪唱戲是我的自由。」
他背過身去,沉默了好一會,這才開口說話。

那聲音,聽起來像個男人。
「唉,錯認了?對不住。」

「......你找我搭話,想做什麼?」
「我就恰巧打此路過,發現有人在唱戲就來聽聽,也沒什麼。」如果沒算上上回認識的買辦先生,揪著我的衣袖緊張兮兮地和我說了這附近林子裡半夜常有有鬼哭神號的話。

「殺我一次,又想殺我第二次了嗎?」
「唉?什麼意思呢?」我聳聳肩。「我對毀人魂魄這種缺德事情沒什麼興趣。」

那人瞪著我,看我一臉沒所謂的樣子,才鬆口說了個大概。

他是個從嚴厲戲班出身的戲子,因為戲班子的班主病死了,戲班也就散了,這才輾轉來到了夷州依親。
來到夷州他也沒放棄唱戲,就教了些認識的人學學戲,從華夏到夷州的人多是來此討生活做生意的,錢有了少了娛樂,也都會請他唱幾齣戲來助助興,久了也在附近有了些名氣。

也沒想到有被人盯上的一天。
那一天也像這晚上一樣,是個只有半月高掛的日子,他就在林子裡被騙自己出門走這一趟的徒弟親手絞死,為得只是替代他的位置。

那時他只教了徒弟唱這一首醉楊妃。

「為了怕我出來作亂,他還特地請了像你這樣的江湖術士在我的墳頭上胡搞了一通,哈。」
他像是為了嘲笑對方那樣,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出來唱這齣醉楊妃。

「這故事挺有趣的。」
「不過是可笑的一齣戲。」他自嘲的彎起嘴角。「...我只是想唱戲而已。」

「那你和我走吧,我聽你唱戲。」
「你要我跟你走?憑什麼?」他看起來不是很確定,冷冷的挑起了眉。
「憑我喜歡聽戲,你跟是不跟?」

「主子,你還要收小弟...嗚!!」壹突然間開口,被貳拿了饅頭塞了一嘴,堵得說不出剩下的話。
「閉嘴。」貳把壹拖到了我身後。

那人看著我們好一陣子,始終沒有說話。

「好。」最後,他終於鬆口說了這麼一個字。

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被饅頭堵了一嘴的壹瞪大了眼睛,貳也轉頭看了我一眼。
而對方只是聳聳肩膀說:「有人聽我唱戲,沒嚇跑,這樣也挺好。」

然後我就有了一個能偶爾唱戲給我聽的小草人,這半夜走一遭,做做無本生意,想想也挺好的。
至少買辦先生替我翻譯朋友的書信時,那皺起的眉頭舒開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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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名字嗎?」
「你給我取名我就有名字了。」
「那好,不如你就叫無吧。」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