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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啷"沙霾迎上前廳時,有著大紅牡丹繪飾的瓷器花瓶正好在地上雜了個粉碎。

  「甚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可是內務省的大臣,只要他一聲令下管你是甚麼樓的都要給我歇業你聽懂嗎?」

  年輕人的大吼聲從大文字樓的前廳傳來,帶著酒意胡鬧的男人踩到了腳邊自己方才砸碎的花瓶踉蹌了下。

  「都在吵些甚麼?」老闆娘這才緩緩的從裏廳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露了面,負責會計的大竹很快的湊了上去。

  「這位客人是先前跟您提過內務省大臣的少爺,每次都說忘了帶錢包。說是之後會再叫家裡的傭人送錢過來,但從來沒有真的付過錢,而這都已經是第三次了。聽說是慣犯,別家茶樓也怨聲載道呀。」大竹附耳在老闆娘的耳邊很小聲的解釋了狀況。

  「啊?找女人來跟我講啊?找你們樓主出來呀!讓他來說說,居然要我先把錢結清?算甚麼啊?」男人咄咄逼人指著老闆娘怒吼,各種下流睥睨的話語齊發。「而且我說呀,你們吉原過去雖說是全國最大的花街。現在也只剩下這樣水準了吧?過時了啦!」

  男人衝著自己的身分和身旁的護衛大放厥詞,身為店內護衛的沙霾及其他同事在老闆娘沒給出任何指示前也只能與對方的護衛怒目互視。男人單方面的喧鬧引來了更多人的注目,就在衝突一觸即發之時,老闆娘出了聲。

  「菅原家的少爺,這次給您引起這樣的騷動十分的抱歉。」平日作風強勢的老闆娘居然一改態度,陪著笑臉謙卑的跪了下低頭向男人賠了罪。「大竹,拿那個來。」老闆娘低聲的要大竹拿上店裡最高檔的點心來。

  「這是名店松枝屋最高級的和菓子糕點,這次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今天的費用也請不用掛記在心上了。下次您來店時,奴家請我們家的玉菊陪您好麼?」老闆娘展現著過去也曾是絕代風華的魅力半是陪著罪半是哄騙的讓囂張的大少爺漸漸的軟了態度。要論當家花魁的玉菊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見上一面的,光是有錢還不足夠,還得能討得玉菊的歡心才行。想起曾在花魁道中見上一面的玉菊,男人逞足威風後接受了賠禮,風風雨雨的帶著侍從乘著轎子就離開了。

  「老闆娘…」

  「大竹,你在我們大文字樓都待了多久了?像這樣的客人從一開始就不該接了進門。這就像是把虎給引進了門,後患無窮知道嗎?」起了身拍了拍衣襬上的灰,老闆娘很快的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態度,開口就將大竹訓了一頓。「衣著、打扮、說話的態度語調。還分不出真的有格調的顧客跟麻煩的客人麼?看來是奴家對你的評價稍微高了些。」

  「真的非常的抱歉。」大竹在地上深深的喀了下頭向老闆娘陪罪。「我大竹肯定會好好的把關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勞煩到老闆娘您!」

  「好了好了。用說的比作的簡單,作給奴家看就是了。」冷冷的要大竹起身,老闆娘喃喃的說道。「時局大幅改變的當下,過去的榮景關係都不像以前那麼有用了。可我大文字樓可不會因為被路邊兩三隻卑劣血統的野狗給咬了就這麼容易潰倒的。」

  「希望那位客人回去時不要被其他的野狗給咬了,你說是嗎?沙霾。」突然提出了沙霾的名字,老闆娘回頭對著沙霾嫣然一笑,那冷艷美麗的笑中帶著冷冷的刺骨感令在場的人都襟了聲。

  「還看甚麼?都回去工作了!」老闆娘板回了臉厲聲一喝,所有人才突然的回過了神,迅速的回到了自己本來的工作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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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吉原回到帝都的路是寂涼且危險的,彷彿永無止盡延長的田間小路途中沒有任何的店家或是住宅。離開了吉原,經過了渡口、首尾之松、回首之柳後,便再也沒有任何人煙了,而在深夜時間更是如此。這條僅只通往吉原的道路上即使是熟人碰上了面也不會相認,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踏上這條路的目的。而也因踏上此道的人幾乎都是前往吉原尋歡作樂的客人,強盜與小偷也經常在此道上徘徊。

  「嗚啊啊啊啊啊!」

  今天的夜特別的黑,雲層掩蓋住了月亮的光芒。偏離小徑的田埂間,狼狽的男人驚恐的竄逃著。本來今天從吉原好好的玩了一場,逞盡了威風又得到與絕世花魁見面的機會,回途中情況卻成了這個樣子。先是轎子被甚麼東西給狠狠撞了翻,轎夫咕嚕轉的頭顱就這麼掉進了自己手中。鮮血溫熱黏稠的觸感令大少爺從頭到腳冷了起來拔隊就跑,轉瞬間就跟護衛分散跑進了杳無人煙的田間。

  厚重的漆黑像簾幔般的襲來,四周毫無差別的田間風景從兩側不斷竄過。但耳邊不時傳來的草叢擺動聲令踉蹌在田間奔跑的男人心中只清楚明白一點。

  "現在停下腳步小命就不保了"

  碰的一聲,男人在慌亂中撞上了一個人。也不清楚是誰,但男人就像是抓住一線生機的溺水者般拼命的攀著那自己意外碰上的人。

  「救…救命呀!有甚麼東西在追我!你你你要甚麼我都給你!」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男人扯亂了來人的衣裳,卻意外的聽見了似曾相識的嗓音。

  「喂喂喂,你先冷靜點。雖然平常來說被投懷送抱我是很開心的。」拉起男人的路人有著金色的頭髮,話中的語調帶著濃濃的輕浮態度。

  「你,你不是那個大文字樓的雜役嗎?我命令你保護我!讓我安全回去的話多少錢都給你!」男人認出人後態度更是一變,呼叫的聲音激動的分岔聽上去有些可笑。

  也不知是不是偶然,本來濃厚的雲層在這時開了個洞。幽幽的月光從雲層間探了出來灑在了來人的臉上。沙霾的臉上帶著一貫悠然的笑容,卻令男人尖叫著後退。

  「嗚啊啊啊!怪物啊!」男人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仍然奮力的爬著後退。「救…救命…你要甚麼我都給你,別殺我。」男人的呼救聲已經變成了微弱的啜泣聲。

  「喔?」探出鮮紅的舌舔去嘴邊黏稠的鮮血與肉末,沙霾伸展著自己如鷹般的翅膀轉了轉顯現出白色刺青的手臂。「你甚麼都能給我嗎?」沙霾用如獅般的尖爪拍在了男人臉邊的地欺了上身,伸展的翅膀彷彿將絕望帶給人一般的掩去了月亮微弱的光芒。

  「嘖嘖嘖,連尿都忍不住了嗎?」沙霾貼在了男人的耳邊輕語的聲音彷彿像是在調情一般,男人吸著鼻子全身顫抖的幅度透著交疊的體溫傳了過來,沙霾卻像是更加開心般的露出尖齒輕咬了下男人的肩引出人更加卑下的哭喊。

  「那我要一個答案。」低語的沙霾迷幻似的輕吹著男人的耳廓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有種東西,誕生了之後便會不停長大。無論甚麼也無法毀去它,無論甚麼也無法停下它,直到死亡的那天來臨。請問那東西是甚麼呢?」

  突來的奇妙問題令男人滿頭霧水,睜大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從未見過肯定來自異域的妖怪壓在自己的身上,問道著迷樣的問題。但不成這一切就只是為了這問題罷了?

  「十、九、八…」沙霾彷彿唱著歌般的倒數將男人滿腦的疑惑瞬間拉了回來。

  「大象!老虎!松樹!山脈!嗚啊啊啊啊啊啊!!」男人驚慌的回答著腦中閃過的各種答案,但沙霾的笑只是越來越深。精神上被逼到極限的男人在倒數到三的時候徹底的崩潰,高聲的大吼尖叫也只令沙霾微微皺了點眉罷了。

  「時間到,真可惜。」沙霾用彷彿哄著人的語調說出死亡的語句。

  「慾望。答案是慾望。」

  在人生的最後幾秒,男人所見的是騎在自己身上露出尖齒的沙霾。幽幽的月從後頭照來,映著金色的髮與古銅色的肌膚,展開的翅膀被風輕吹而微微擺動著。

  "真美呢。"男人在最後的恍惚中不禁這麼想。隨著月光再次隱沒於雲中,男人的視野也暗了去。

  男人無聲的哭喊沒入了漆黑的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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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漸層的天色緩緩的推移帶離了厚重的夜。

  「我回來啦!老闆娘!樓主!」沙霾哼著歌往裏廳探了探頭。

  正用著早膳的老闆娘與樓主只抬眼望了下,沒有多說些甚麼。沒得到反映的沙霾蹭到了老闆娘的身邊,賊手一伸就要朝著盤上的酸梅出手卻被老闆娘狠狠的用煙管燙了下。

  「事情都處理好了沒?」老闆娘用懷紙抿了抿嘴,簡潔的問道。

  「都處理好囉!放三百個心!」

  「少給我那一臉想要人打賞的表情。若是這唯一的差事兒你都辦不好,奴家還真不知道收留你做甚麼。」無視了沙霾那燦爛得彷彿正在甩著尾巴的笑容,老闆娘別過了頭繼續用起膳。

  「欸~我可是冒著危險耶。萬一被發現結果那些個除妖人找上門怎麼辦?老闆娘你們不會怕嗎?」耍著賴的沙霾改蹭到了樓主的身邊,指了指膳盤上的玉子燒成功的得到了平日寡言的樓主賞賜。

  「哼,奴家在吉原闖蕩這些年,連你這南蠻妖怪都不曾害怕了還怕那些新政府的草包?好了。去去去,別在這兒礙眼。」

  樓主也點了點頭,在沙霾的頭上輕撫了兩下後擺了擺手。得到食物與褒獎的沙霾哼著歌大聲應好,一邊輕飄飄的晃了去。





  「你呀,別寵著他。」

  「嗯?」

  「再怎麼樣也是妖怪,別弄得養虎為患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