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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未知の快楽

從冰箱拿出快過期的微波食品,被外面的人知道犬養組的若頭吃這種東西,大概會先被爺爺打殘雙腿,然後剝光衣服攤在日光燈管下被幹部視姦吧。

純粹的幻想而已,犬養組的頭目才不會幹這種事。
余森把香菸放在菸灰缸上,捲起一口乾巴巴的義大利麵送進嘴裡,嚼了又嚼,只有軟爛的番茄還咬得出汁液。
調出電腦裡的檔案,幾個幹部的個人資料一覽無遺,清脆地點開滑鼠,他花了整整三年建立這個資料庫,途中還不時用乳臭未乾的身體交換情報,出乎意料地非常順利,雖然是個迂腐的年代卻也不是省油的燈,戀童的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多。

「雪糕,把幹部底下的營業額傳真給我……對、每個人都要……順便幫我調查他們這一個月的行程。」
吩咐完部下,扔開手機,囫圇地扒完義大利麵,余森把垃圾扔進塑膠袋後打了個死結,隨手挑了一片光碟。
封面上的雪白胸脯幾乎要比他的智慧還大,他看了眼盒子上印的簡介,巴拉巴拉,決定快轉直搗進度。不誇張,一對胸脯彈進畫面,嚇得余森放開快轉鍵,他絕不喜歡物化女性,只是性慾這東西管他那麼多幹嘛,對著碰也碰不到的2D,他只要負責升旗後撸桿就好了。

但其實A片這東西、或許該說情色這商業玩意兒,在情竇初開的年紀特別容易產生反應,看著螢幕裡生動的汗水還有其他溼答答的東西,他有種褲襠被掏空的感覺,特別不來勁,余森懷疑自己的男性雄風被那作戲一樣的愛情給嚇跑了。
聲音愈大,他愈覺得無趣,不是說男人的下半身是獨立思維嗎?根本不是那回事,現在他想硬都硬不起來,他知道自己沒有問題,只能懷疑是自己長大了,不再是看個A片就會勃起的年紀。

打了一個帶有番茄酸味的飽嗝,余森摸著胃的位置,覺得異常空虛。
百般無聊地看了眼手機,乾淨的螢幕一條通知也沒有,人生最孤寂的時刻莫過於現在,你是如此渴望有人關心,卻一再被自尊擊倒,掙扎許久,余森倒在鍵盤上,耳機裡沒完沒了地嗯嗯啊啊讓人聽得厭煩,他終於伸出一隻手,搭配吵雜的背景音,在智慧型手機感覺不到起伏的鍵盤上打字。
「親愛的,我寂寞的快化成一灘白水了QQ」
矯情嗎?絕不矯情的,江文那傢伙每天都會來他的公寓,他只是定時慰問而已。
「你再不來,我就要洗洗睡了,快來><」
一個「已讀」躍上舞台,對方回傳幾個字,連個表情符號也不施捨。

「我在路上」附加一個姍姍來遲的「等我」

余森勾起嘴角,快樂是如此容易,他卻無法實踐一個人也很快樂這句話,他的快樂向來要建立在兩個人或是以上的環境,獨自一人的余森,從來沒有被自己認作是活著的,前些天剛過完十九歲生日,他對蛋糕上的蠟燭極度不滿,余森鄭重宣稱自己只有十五歲。
十九歲還在讀高中的傢伙,真沒資格說這種話。

手機螢幕亮起,他探頭看對話框裡的字,有一種自己是在等丈夫夜歸返家的小妻子的錯覺。
斗大的四個字,霸氣測漏。
「幫我開門。」
「哪裡來的大爺啊。」
他笑著撐著地板站起,僅管知道對方就在公寓樓下,他仍慢條斯理地把晚餐的垃圾帶進廚房,悠哉地穿上夾克、圍上圍巾,從繳費單底下找出大門鑰匙,又在玄關挑了一雙最中意的拖鞋,才扭開門把。

「臭傢伙,這次真得太久了。」
江文黑著臉,在鐵門打開的剎那側身擠進余森與鐵門之間。
「很冷欸,你這大混蛋。」
BGM是一連串不停的咒罵,他倆回到開著暖氣的公寓。
江文坐在沙發,把廉價的墨綠色沙發套襯得那樣好看,余森給江文倒了杯熱水,坐在地上看那傢伙的牙齒像打鼓一樣發顫,身上的黑色大衣有些受潮,肩上的毛料被積雪濕了一大塊。
他替江文撥開黏在臉上的黑髮,心疼地說:「真可憐,凍到你了吧。」
江文睨了一眼:「黃鼠狼之心就免了,你不是就想見我這模樣。」

「……親愛的,真瞭解我,這種時刻是不是應該幫你放個熱水澡,暖和下身子,然後再一起洗個鴛鴦浴,接著再……」
「打住,」在外頭罰站許久,真得被冷到的江文脾氣變得很糟,什麼紳士跟冷靜都拋到九霄之外,他指著眼前的筆記型電腦,眼睛瞇成條線。

「我看你一個人也很快活嘛。什麼寂寞的快化成一灘白水?我聽你放屁。」
「別這麼說嘛,要不然讓給你看我這裡,乾淨得一張衛生紙都沒用過喔。」
余森解開皮帶,江文一腳踹到他小腹,咬牙說:「淫蟲上腦的傢伙,今晚老子沒心情做,你就憋死好了,連DIY都不會的腦殘。」

余森掛著兩條淚痕,看霸氣測漏的江文撂下一句「衣服跟褲子借我」,大步走向浴室的方向。
「嗚嗚,烏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好兇喔。」
江文暗罵一句,「你他媽的混蛋,死死好了。」余森渾身一抖,三步併兩步從地上爬起,砰地一聲從後方抱住江文。
他身上有雪的味道,冰冷又潮濕,髮尾滴著水珠,白皙的皮膚彷彿輕輕一掐就會出水。江文沒有帶傘就出門,才會淪落到這個下場,余森在心裡嘆道:「愛在心裡口難開呀。」

「只要你在我身邊,要我去死也行。」他伸出舌頭舔過江文耳後的一小塊凹陷,「你知道的吧,我願意為你去死喔。」
「……這麼沉重的男人,小心被排擠。」
「我本來就沒有朋友啊,親愛的。」

「……」江文甩開余森,走進浴室。

嘩啦啦的水聲比影片裡的呻吟聲更能撩撥慾望,余森抱著腦袋,跪坐在浴室前天人交戰。
如果不讓烏野好好沖澡,一定會被討厭,可是像一坨孤單的狗屎、沒人處理的慾望又該怎麼辦?
他點了根菸,想了半天,最後在地毯上捻熄。

「你幹嘛。」
「沒事,您繼續,我只是來丟菸頭而已。」
余森坐在馬桶蓋上,突然覺得他家浴室好小好可愛,買下這裡真是太好了。
愛的分量就該是這麼大才叫剛好,太大了就容易變質,腐臭的愛是比屍體還要恐怖的東西。
要讓這個狹小的浴缸塞下一米八的男人還是太勉強,江文一條長腿擱在浴缸上,細密的蒸氣在空中遊蕩,他瞇起眼睛說:「看屁啊。」

「哇,烏野你會不會太粗魯?老烏鴉會要你重上禮儀課的。」
「反正等那傢伙死了以後就沒人管得著我了。」
「管不動你的傢伙,通常都是一槍斃了你喔。」
「閉嘴,我現在不想聽倒胃口的話。」

他悶悶的說,泛紅的雙頰看起來是那樣惹人憐愛,有好幾次余森都想告訴他:「如果你不做烏鴉,就來當我的人,或者是讓我來當你的狗,我會忠心地待你一生一世,直到進了墳墓也不會改變。」
當然這不過只是幻想而已,就像美人魚變成的泡沫,那樣殘酷且美好。

「那個……」
江文瞟了他一眼,「說。」
「我可以進去嗎?」
「……」
「我不會亂來的,除非你改變主意,有想做的心情!」

「浴缸……很小,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余森揚起笑臉,「我知道啊,所以你會讓我進去嗎?」

江文垂下眼,水波之下是自己扭曲的身體。
他的公寓,他的浴室,他的浴缸,他的水,他的泡泡,都是他的。
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徵求自己的意見?

「江文,你怎麼說。」
有如談論節目毫無新意的台詞,卻在他耳邊炸開。
「……想進來,就進來吧。」這一球,他有沒有好好地回擊。

余森笑了一聲,迅速脫去自己的上衣與外褲,那樣迅速且熟練的動作彷彿經過幾百次的訓練,不帶一絲痕跡,連思考的時間都算計其中,在江文反悔之前,余森已邁入一條腿。
「坐過去一點啦!」
「就跟你說浴缸很小了,要不然出去啊!」
「蛤,我才不要,好不容易進來了。」

什麼好不容易啊!
他抱著腿,逼不得已縮成難受的姿勢面對水龍頭。余森的膝蓋頂在他的背後,那傢伙雖然沒有參加社團,卻是個運動好手,明明差不多身高,卻因為體格比較壯碩,看起來硬是比自己高大。
「背卡的浴缸很痛,我換一下姿勢。」
才說完,江文就感覺兩條腿擠過自己的腰邊,背後的空間一下子變寬了不少,倒是左右的空間卻變擠了。余森把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深吐一口氣,嘆道:「今天真是累死了。」

「……也是呢,因為在學校跟小百合玩過了嘛。」
「是做,不是玩喔。」
江文冷哼一聲。

「不過小百合她有點小氣呢,她如果能更把我當成一回事,我或許可以給她更多的愛。」
「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有一種病,」余森從後頭抱住江文,輕輕地說:「如果得不到同等的愛,我就會死掉。」
「烏野,今天的愛還不夠,你能不能救救我。」
不誇張,不矯情,這都是真的,沒有愛,他就會死。
江文見過,奄奄一息的余森,身上插滿許多管子。
愛太多了,會死;愛太少,也會死。
這條狗,很煩人。

浴缸裡的水嘩啦啦地濺出,他聽見自己說:「犬養,你想做,我們就來做吧。」

為了讓余森活下去,他把自己培養成一個隨時都可以做、卻不隨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