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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沒有什麼比葬禮還要更形式主義的東西了。

.....Ashes to ashes, dust to dust....

塵歸塵、土歸土,當牧師的頌詞隨著第一把土鏟落在棺木上,黑髮少年以漠然黑鴉的眼眸冷酷注視著儀式的進行,銀白的十字架缺了一角,接著又被覆蓋一角、又一角,過程如同在教堂的鐘聲下瞻仰遺體時的順序,所有親朋好友列隊獻花,直至沉睡在棺木裡的人逐漸被純白的花海淹沒,最後棺木闔上,墳土掩埋,一塊石碑立在腳下,墓誌銘刻下此人的一生,從此分隔兩個世界。

地上活著生命,而地下則是死者的領域。

即便埋葬在地底下的僅剩軀殼,靈魂早已脫離逐漸腐朽的肉體不知所去,前提是靈魂這東西真的存在的話。

「在想什麼,Raven?」

海浪般的歌聲傳來,雷文回過神,換上一襲黑色正裝的少女歪著頭,海莉的髮髻上簪著與她手中相同的白薔薇。

「在想,那些消失的東西,最後都到哪裡去了呢?」

黑髮少年緩緩回答。

聞言海莉展顏一笑,梅洛歐的笑聲宛如在朝陽下破碎的浪花,黑鴉少年在那一剎那恍惚聽見了銀鈴似的魚鱗掉落的聲響,「這有什麼好想的?」海莉輕笑,「當然是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啊。」

也就是,任何地方。

空靈的耳語消失在風中,就像妖精的翅膀透明而隱形,雷文的目光深深凝視著海莉的眼眸,一片清澈又神祕深邃的海藍回望進自己的靈魂深處,雷文在那片海面之下窺見了另一個世界,卻不敢伸手觸碰,因那海面下的或許就是自己的鏡中倒影,一個幻覺,它其實不真實。

「那是當然的呀,」海莉輕聲說,「因為妖精沒有靈魂。我們是人類想像出來的存在。所以才說,Seeing is believing。眼見為憑。」

相信之人自然就能看見,妖精的世界。

「……這就是為什麼有Fairytale一詞的說法嗎?」雷聞冷靜的捏著手裡的薔薇花辦,揉碎的芳香紛紛飄落,「妖精的故事其實都是虛構的,它們其實不成立。」

「傻孩子。」海莉莞爾,「誰說妖精的童話都是虛構的?它們也許不是真實的,但它們確實存在。」

Fairytales may not be real, but they do exist.

葬禮這儀式啊,從來就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生者而舉行的。至於妖精沒有實體,所以自然不需要舉辦緬懷軀體的儀式,對我們而言,這就像是對著一顆摔碎的石頭哀弔它曾是星辰一樣的荒謬,一但離開了天空墜落成了石頭,它就不再是星星了,既然它是石頭,那死掉的星星又與它何關呢?梅洛歐也是一樣。飄盪在海洋裡的靈魂失去了記憶,最後就變成了人魚妖精。

——那是何等深沉的思念,即使遺忘了名字遺忘了過去,遺忘了自己,也執著流連人間徘徊尋覓,卻忘了是為了誰為了什麼,無法觸碰也無法呼喚人類的物質世界,於是曾有個人類少女死亡,而我成了妖精;那個人類女孩消失,而我存在。我既不是她的過去也不是她的回憶,甚至不是她的幽靈,只是她遺忘的倒影,她想像出來的畫像,她珍藏的胸針,不,是胸針上的紀念寶石,在她眼眸中閃爍著失去意義的光芒。

「……那麼,如果妖精們死去,他們又會變成什麼呢?」

雷文低聲問道。

「誰知道呢?既然變成了新的東西,那也不完全是我了,不是嗎?既然如此,煩惱這個做什麼呢?只有現在還生活著的我才是我,不是嗎?」

「不過啊,無論我變成了什麼,變成了花變成了泡沫,陽光下的灰塵或是一陣風中隱約而熟悉的歌聲旋律,無論換成什麼不同的形式,我還是會在你身邊的,雷文。」

因為你就是我的歸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