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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之夜|上】
  
  約定終究還是約定,只是用被遺忘的程度來區別重要性罷了。

  連續忙碌幾日,長生被同事和屬下煩得抽不開身,攸關生民安全的大事毫無疑問地必須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全被迫地攬到他身上,忙碌的行程並不影響他的記憶力,只是許久之前的事情被擱置腦後,能想起來的機會仍就越少。

  閒暇之餘,長生在辦公桌前瀏覽早上開會時得到的資料,聖瑪麗亞女子學校似乎有許多詭談,他記得幾個月前舊校舍發生的事件,雖然最後事情也平息了,但手上多出的這份有關教堂和棺木的鬼故事,又顯現這所洋化學校裡頭的詭怪。

  他無奈地將手卷放回桌上,一位六生書院的人從半開的門前走過,似乎是被請來幫忙處理怪異的事情的人,他看見掛在對方身上的白色拂塵,那細柳般的柔軟白毛像極了在空中揚起的髮絲,潔若冬雪,白如春絮。

  思考著聖瑪麗亞女子學校幾乎可說是在帝都中心的地理位置,長生的下巴靠在手上,心中盤算任務所需時間,神社和學校之間的距離,墨色雙瞳沉得很靜,他撐著桌子站起身,硯臺壓上輕薄的文案,拿起掛在一旁的佩刀,拉門而出。
  

  
  「許久不見,二階堂先生。」

  穿過枝葉傾灑而下的夏日光斑曬在整齊的白色長髮上,時不時搖曳的竹葉聲響像在梳理頭髮,從細縫中穿梭,光影將世界打得絢麗。

  竹響嚥下口中的冰涼物體,眼簾闔上,對方才繞過轉角出現在眼前的黑色人影打招呼,似乎並不意外長生的到來。

  「……午安,竹響。」

  不論在見到仍一如往常對他露出淺笑的人時心中湧上的心虛感,竹響的姿態就像他仍在等待誰,而他只是突然出現的一個驚喜,長生的視線移向塵土色的地面,再看向竹響捧著盤子上盛裝的透明物體,對方另一隻手還捏著金屬勺子,似乎正在享用如被挖了半碗的水晶球。

  「水信玄餅?」

  長生眨了下眼,道出那種點心的稱呼。

  「正是。」

  做出請長生坐下的手勢,竹響掛著淡淡的笑容,綠色眼潭包裹與他相反的黑色,低下頭來又挖了一匙透明,「吾直至剛才還不知此物為何呢,是小梅告知吾的。」

  長生沒有探究竹響突然說出的、似乎是人名的名詞是誰,他只是點點頭,看著對方將湯匙送入口中。

  因為低頭而遮住視線的長髮被竹響攔到右邊胸前,剩下的幾綹較短的髮絲被勾到人耳後,整張白淨的臉朝他露了出來,鼻梁的線條被背景裁剪。

  長生的視線滑過對方的鼻尖,移向吞嚥而滑動的喉頭,隱約露出衣襟的鎖骨,白皙脖頸凝脂若雪,目光又停回那雙被水沾濕的薄唇上。

  「二階堂先生?」

  呼喚拉回長生的注意力,清綠溢出視野,占據思考的白令他屏息,心跳卻相反的加速,身子稍微向後傾,那雙唇也離他好近。

  「沒事。」

  立刻搖頭否認自己有異狀的可能性,長生在竹響半信半疑地退回去之後才鬆了口氣,他撥開頭髮掩飾心虛而發燙的耳根,卻沒料到突然遞到眼前的湯匙,上面盛了一匙凝固的透明,散發冰涼的氣息。

  「汝要嗎?」

  純粹的眼眸望著他,似乎並不多做思考便釋出善意,帶著純真的疑問和讓人無法反駁的錯覺。

  長生注視眼前細手捏著的金屬湯匙,而後又抬眸望向竹響,心底有些猶豫,畢竟擺在眼前是對方用過的湯匙──雖然他不在意,而竹響看上去也沒有想這麼多──

  結束僅有幾秒的思索,長生湊上前,含住那匙冰涼。

  竹響露出淺笑,從對方唇瓣中拉出湯匙,並無停頓地又挖了一匙水信玄餅,送入自己口中。

  「……」

  長生撇過頭,揉揉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二階堂先生最近在做什麼呢?」

  閒聊並不是壓力的持續拋出問題,竹響將話題起了個頭,叼著湯匙的樣子有些期待。

  儘管在一般人耳中似乎有諷刺的意味存在,但長生不認為竹響會是個暗地諷刺的人,也就將自己最近的事輕描淡寫地說過一次,將會引起人負面情緒的部分全刪除了。

  他也提到了聖瑪麗亞女子學校的事情,竹響本只是靜靜聽著,偶爾將湯匙幾乎讓人以為是半強迫地送到長生唇邊,在聽到這件事情時開了口。

  「汝等晚上要去巡視?」

  「嗯。」

  長生並沒有多想地點點頭,竹響將空盤子放到一旁,傾身向對方靠近。

  「吾能否一同前往?」沒等到長生說什麼,竹響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歪頭由下往上地看著長生,「近期村人在那所學校就讀的女孩中,似乎也流傳著這件事情……還有,吾很好奇洋鬼的面貌。」

  「……沒問題嗎?」

  明白長生的質疑,竹響只是微笑,四指和掌心捏著袖口,舉起手在空氣中揮了揮。

  「吾相信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