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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配合人類世界的制度,不管外表還是實際年齡都只有十幾歲的阿基姆必須強制進入帝都創辦的小學校就讀,不過由於登記的年齡是十三歲,也只需要插班讀完最後一年就好。被學校佔據大多數時間的阿基姆,放學就只想往山裡跑,這也是為什麼他很少在家的原因。
  這個假日,為了補救阿基姆悲慘的學業進度,蒼井帶他來到了市內的圖書館監督作業,並答應他,好好完成的話下次上山採藥就帶他一起去。

  說起這間圖書館,在居民之間流傳著許多神秘的不可思議事件呢,人類似乎對於談論這些事情樂此不疲,明明多數都是些不切實際的謠言。像是,午夜時踏上入口的第七節階梯會通往秘密的房間啦,或是二樓角落的第四排書架上,有時會出現一個神祕的鑰匙孔,還有會把人吞噬進書中世界的圖畫書等等。

  仔細想想還真是有趣呢,不過真要說的話,蒼井最有興趣的應該是關於一本古老醫書的傳聞吧,圖書館裡珍藏著一本過去自中國傳來的漢人醫書,雖然記載的是很普通的醫學內容,而且沒什麼人看得懂,不過只要誠心向這本書許願,它會在第四十九頁顯現出你期望治癒的病症治療手段。但基於保護文物的理由,這本書已經不開放一般民眾閱覽了,只有提出相關證明的人可以借到。

  自己藉著職業之便,也曾經親自讀過那本醫書,不過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雖然醫書確實散發著不尋常的氣息,但事實上許多陳年的器物都會散發這樣的氣息,也不足為奇了。


  突然,幾名軍人開始疏散圖書館內的人潮,一名顯然是厄除者的人開口道,「不好意思,這間圖書館今日將臨時封鎖。請不要再進入其他閱覽室,從原路折返門口離開吧。造成不便,還請多多體諒。」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今天就先回去吧。帶著阿基姆沿原路返回圖書館大門口,卻在最後一個拐彎處……

  (……咦?)

  才剛拐過彎,卻發現原先走在前頭的人群不見了,理應見到的大門也不在那兒,有的只是一條在末端有著拐彎處的長廊。雖然覺得不太對勁,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去看看。然而,長廊末端的拐彎處,望進去又是另一條有著拐彎的長廊。

  (…………)

  雖然確定有異,但好像已經太遲了,折返回到圖書館內,連原先在自己身後的人群也不見了,大概在拐過入口處彎道的那一瞬間,便踏進了某個異於常世的空間了吧。看來,自己似乎被捲入了導致需要疏散人群的事件之中了。奇怪的是,阿基姆也和自己一起進入了這個空間,走在身後和前頭的人群卻消失了?看來要進入這裡,似乎存在著什麼契機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阿基姆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麼,此時有些警戒地發話,「……怪異,有,裡面!」他一講完便循著氣息跑了起來,蒼井則是有些匆忙地跟著,不久,一位淺褐色短髮的少年映入眼簾,他正鬼鬼祟祟地試圖進入圖書館櫃台後的書庫。


  查覺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不少人存在於這個空間內,但這位少年並不在意,甚至,感覺到有兩個極為接近的個體靠近了,少年也只是專注於破解眼前上鎖的大門,反正對方也沒有散發出敵意,不過,謹慎的他仍然不忘在心中維持著三分警戒。


  「喂,少年,你在做什麼?」蒼井有些疑心地直接地詢問這名外表看來只有十七、八歲的男孩子,雖然覺得這個詭異的空間,怎樣看都不像是他的傑作……
  默默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少年淡然地回頭瞧了一眼,「嗯……我在找東西,但門上鎖了打不開。」
  「找東西……?」有些好奇對方是否清楚現在的處境,蒼井於是說,「呃,先不談這個……你不覺得這圖書館……有些異常嗎?」
  少年又稍稍打量了兩位來者,看得比先前還仔細一些,但似乎還是有些遲疑地說,「嗯……你們應該也察覺了這不是平時的圖書館吧?」雖然能判斷出對方並非人類,但既然沒有主動表明,總覺得說出來似乎不太妥當,於是拐彎抹角地用問句來傳達自己的理解。
  看出了少年的考慮,蒼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是我沒先表明清楚來意。如你所見,我和這孩子……」稍微用拇指朝阿基姆比劃了一下,「並非人類,也察覺了這並不是個尋常的空間,但實在沒什麼頭緒,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少年點了點頭,不疾不徐道,「這是一個完全仿照原本的圖書館所造出的空間,你可以理解成,嗯……一個裏空間?」其實少年是以自己的意志跑進這個空間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堆不相干的人也走進這個空間,但那之後再解決也沒關係,找東西優先,「除了無法通往外部這點之外,這裡完完全全就和原本的圖書館沒兩樣。值得一提的是……」少年補充說明著,不知為何停頓了一瞬,但思索了片刻後又繼續,「有些東西,只有在這個空間,才會顯現出它的效力。」他笑得有些曖昧不明。

  「啊,大概能理解,有點像是……複製了整個圖書館,又把部分真品和複製品的存在交換,藉此保護的感覺嗎?」蒼井點頭表示理解,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這樣,想出這個方法並實行的人,還真是個了不起的術士呢。
  「……是這樣沒錯。」少年稍稍感到吃驚,對於自己講得如此模糊的敘述,對方竟然瞬間就理解了,「不過,真品和複製品是不能同時存在的……」

  少年還來不及作進一步說明,蒼井便有些興奮地打斷,「從這個空間帶出去的東西,它在外部對應的存在會被替換而消失;相對的,從外部拿進來的東西,則會在外部留下一個相應的複製品,對吧?」越想越覺得這個點子實在妙,若不是自己不擅長法術,蒼井還真想也用這種方式保護各種珍貴的收藏品呢。
  「……呃,對。兩個空間的存在會不斷同步,但我也不是很清楚確切的同步時間間隔就是了。」少年一瞬間竟然有種懷疑對方是明知故問來愚弄自己的感覺,但看對方的表情似乎原先真的不知道,這也讓他對對方除了吃驚之外多了些許的敬意。然而他不知道,對方對他也有著相似的敬意,想著『看不出來這人年紀小小便知道這麼多事』呢。

  「聽到這些說詞,令人感到安心許多呢,看來你是可以帶我們安全離開這裡的對吧?既然確定可以離開了,那麼就不急著想辦法啦,我們來幫你找找東西吧。」蒼井親切地微笑著,試著表達善意,「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蒼井,那孩子叫……秋宗。我們都還挺擅長找東西的。」聽到這個稱呼,阿基姆露出稍稍有些厭惡的眼神,但依然沉默著。
  對對方話語中的短暫停頓有些敏感,但似乎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就不特別在意了,「謝謝。我是澤見,但叫我滿助就可以了。」少年也爽快地報上自己的名字,雖然不清楚雙方實際的年齡差距,但看外觀,怎麼樣都是對方比較大。
  「話說回來,所以你在找什麼呢?你確定它就在上鎖的書庫裡?」既然要幫忙找東西,就必須先問清楚目標是什麼呢。
  「唔……你聽過圖書館的傳聞吧,就是那些聽起來很可笑的怪談,我在找其中之一的醫書。」滿助困擾著,假設對方沒有聽過傳聞,該怎麼和他們敘述比較恰當。
  「啊……我知道那本書呢,還親自借來看過。」蒼井回憶起當初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借了那本古醫書研究了一番,「當時不知道有這個地方,難怪怎麼看都是本普通的醫書呢。」
  「……你借過那本書!?」滿助一臉又驚又喜的微妙表情,「這樣就好辦了,書的位置和現實的位置是相對的,你知道那本書的歸類方式,應該可以直接在正確編號的書架上找到它,問題就只剩怎麼進入書庫了……」話說回來,對方可以借到這本書,似乎透漏了什麼訊息呢……

  「不好意思,我好奇問幾個問題……」蒼井一副認真沉思的樣子,「第一,進入這個空間的人,在現實的狀態是怎麼樣?第二,物品在現實被破壞以及在這個空間內被破壞,相互會有什麼影響嗎?」
  不太確定對方這麼問的用意,總之把知道的老實說出來,「複製的空間對活物是沒有影響的,兩邊都只會存在一個真實,所以我們在現實的存在都暫時消失了。至於第二個問題就比較複雜……」滿助想著該怎麼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清楚,「總之,這個空間,包含真品與複製品的連結,都是靠法術運作的,物品會以真品為主,定期更新狀態。」
  「也就是說,看真品存在哪一邊,另一邊就算毀壞了,也還是會復原?那如果不是完全的消滅,例如破損或是斷裂呢?」蒼井又進一步詢問。
  「對,會在對應的位置上出現狀態完好如初的物品。至於破損……污染會被清除,斷裂則是從剩餘最大面積的部分再生,其餘碎片消失。」滿助盡量不擺出一臉『你問這個幹嘛』的表情耐心回答,為了省去對方再追加問題的麻煩,補充了一句,「順帶一提,複製品在現實被帶出距離圖書館太遠的地方也會消失,重新出現在對應位置上,至於真品被帶走的話,則是在這個空間中的複製品會消失。」
  「完全瞭解了!」蒼井一副欣喜的神情,「這樣其實很容易嘛。」解除了妖力的限制,用鱗片將手部強化,一掌劈下,直接把書庫的門給破開了。
  「跟上吧,這邊走。」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從破開的洞口鑽進書庫,「滿助、秋宗,快點進來,不然等一下門同步了還要再砸一次,很麻煩的。」
  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使滿助過於驚愕,不小心發愣了一下,確實,是可以直接破壞門沒錯啦……「是……是的。話說蒼井哥,你的頭髮好漂……啊不對,你這招好酷啊,是怎麼做到的?」有些慌亂地詢問著。
  「你說這個?」蒼井將右手舉起,手背原本光滑的肌膚上瞬間長出一排排墨綠與翠綠交織的鱗片,「這是我身為怪異的能力之一,不如說我只有這個獨門絕活吧,長出很硬很硬的鱗片。」蒼井完全不想把巨大化的能力列入自己的『絕活』,老是暴走的能力實在很不堪用。
  「已經很厲害了……我身為怪異的能力才是感覺有些貧弱呢,只能吸收和供應能量而已,不過儲藏量……也不是很大。」覺得對方和自己分享了能力,自己也應當告知一下,但不知為何最後一句話的語氣似乎有個微妙的轉變。
  「不會啊,聽起來是很便利的能力呢,如果能找到合適的搭檔的話,不管做什麼都是很強勢的組合呢。我也曾經受過類似能力的怪異幫助,因此十分有感受。」蒼井並不是單純的安慰對方,而是真的認為這是很方便的能力。
  「那……這位秋宗君呢?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嗎?」反正行進途中沒什麼事,滿助有些好奇地詢問這位十分沉默的男孩,「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不喜歡說話?」見對方沒有馬上搭理自己,滿助還以為對方不喜歡被人搭話。
  「呃……其實秋宗在國外長大,最近才搬來帝都,無法很流暢地進行對話。」蒼井趕緊幫忙解釋了一下。
  「天氣……改變。還有,我會占卜。」阿基姆努力拚湊出一段如往常般語法奇妙的句子來回答對方。
  「哇,聽起來很厲害耶,你看起來不是年紀很大的怪異,卻能做到這些嗎?」滿助有些吃驚地發表他真摯的感想。
  阿基姆被對方這樣讚賞,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微微低下了頭說,「不厲害,天氣,只能稍微。不過,占卜很準。」
  「噢,那有機會的話還真想讓你占卜看看呢,像是適合出海捕魚的日子之類的,哈哈。」滿助想起了家裡瀧叔的魚販生意。
  「……魚?」阿基姆一副看起來快要流出口水的表情,「鱗,很少見到,以前,想吃看看!」
  「嗯……」蒼井想著,你這是在說哪個『鱗』啊?「好啊,之後有機會去市場買條魚來料理一下吧。」雖然蒼井並不是特別喜歡吃海產,不過偶爾嚐嚐是也不排斥啦,「這麼說來,滿助你們家是捕魚維生的嗎?」
  「其實是賣魚的啦,貨品保證新鮮,想買什麼魚類都歡迎來光顧哦。」少年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似乎很是以自家魚店為豪,「不過店主有時候會親自下海捕魚呢,算是……興趣吧?」滿助也不太確定該怎麼說,反正不是太重要。

  聊著聊著,很快就找到了那本醫書,正想離開時三人都聽見了書庫深處傳來深邃的奇異吼聲。這才又提醒了他們,圖書館正發生著不尋常的事件。
  「這麼說來……軍方緊急將圖書館的民眾疏離,一定有什麼原因的吧。」蒼井喃喃自語著,「我們應該插手這件事嗎,還是趕快離開呢?」
  「疏離?」滿助略略驚訝著,對於一開始便直接進入了異空間的他來說,並沒有聽說過疏離這回事,「原來有這回事嗎……怪不得……」少年露出了不常見於像他這年紀的男孩子會有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見到少年如此的表現,又勾起了蒼井的一絲好奇,不知眼前這位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歷呢,「你對這事有頭緒?」稍微向對方確認想法。
  「你應該也能感覺到這個空間存在著不只我們三人的氣息吧?」少年反問著,莫名對於先前蒼井破格的推理能力很有信心。
  「確實……雖然很微弱。你的意思是……像我們一樣不小心闖入的人其實不少,而進入這個空間等同於在現實的失蹤,所以驚動了軍方嗎?」蒼井果然沒有令他失望地說出了他的猜想。
  「嘿,蒼井哥,您還不賴嘛,我是這樣想的沒錯。」滿助似是很滿意地回應著,「不過這可棘手了,從剛剛的不尋常吼聲判斷,事件和怪異拖不了關係。如果軍方介入了,再過不久厄除者們想必也會查進這個空間裡吧,我們如果還待著的話恐怕會有些麻煩……」
  完全同意滿助的說法,蒼井也向來對那些降妖除魔的傢伙們沒什麼太大的好感,即使前陣子有過不錯的合作經驗,「那我們就別管這事了,趕快離開吧,事件的元凶和受害者們,軍方會想辦法處裡的。」
  「不錯,我也這樣想,看來我們還算挺投緣的嘛,蒼井哥。」滿助咧嘴嘿嘿一笑,「那麼事不宜遲,跟我來吧,我知道最近的出口應該是在……」
  領著蒼井和阿基姆來到通往二樓樓梯間的落地長鏡前,「鏘~不可思議事件之一,會映出幽靈的鏡子,穿過它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原本使用時都要先確認鏡子外面有沒有人經過,但現在都被疏散了,就不用管那麼多了,禱念著聽不清音節的咒文,滿助招手示意兩人跟上,率先大步衝向了巨大的鏡子……然後一頭撞上堅實的鏡面,跌個四腳朝天。

  「痛啊!!────」摀著撞紅的鼻子,眼眶泛著淚,滿助難以置信地看著毫無動靜的鏡子,「怎麼可能……為什麼無法通過……」
  蒼井上前觸摸著鏡面,感受著,「滿助君,你大意了呢。」輕輕執起對方的手按上鏡面,「感覺到了嗎,這個氣息……」
  「可惡……被擺了一道。」滿助也馬上明白了問題所在,鏡子除了原先流動著的魔力,硬是被一道更強硬的氣息覆蓋了,而這氣息和聽到吼聲的地方傳出的氣息是一模一樣的。
  「唉……」蒼井幽幽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得賣軍方一個人情了,趕快幫他們解決這個事件然後開溜吧。往好處想,如果每個出入口都被這樣封鎖了,軍方的人應該也暫時進不來。」
  「唉,也只能這樣了……」滿助也同樣嘆了一口氣,看兩人都在嘆氣的阿基姆也意義不明地學他們嘆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這本書正好派上用場了呢。」少年邊說著邊拿出了懷中藏匿的『不可思議的醫書』。
  「嗯,醫書?」蒼井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這本醫書不是拿來治病的嗎?」
  「呵哼……這您~就有所不知啦~」滿助突然換上一副市集攤販叫賣般的口吻,「這位小哥呀,這醫書呢~只是這本書的一個偽裝,他真正的功能可不是什麼單純的治病吶……您瞧著!」

  說罷,滿助閉上眼將書本捧在胸前,接著攤開了傳說中的第四十九頁。映入眼簾的可不是什麼藥方籤,也沒有什麼治療手段,而是一幅插畫,一尾華麗的鯉魚飛躍著,左上角寫著三個斗大的漢字『付喪神』,內容記述著這是一面製作工藝精湛的鯉魚旗,圖案的下方有著密密麻麻的說明,多是這個怪異的來歷,並繪有一張圖書館的迷你地圖,標示了鯉魚旗被收藏的位置。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蒼井瞠目結舌地望著這第四十九頁的內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醫書?」
  「解決疑難雜症囉~他有個比較令人耳熟能詳的俗名是《退魔之書》。」滿助有些得意地說明著。
  「話說這鯉魚旗算是很有價值的古物呢,竟然成了精怪,又為什麼要引起這次的騷動呢?」蒼井不懂,一個被好好收藏著的物品成了妖,應該不會想要加害於人類才是。
  「只能去問問他本人囉,我們走吧。」滿助率先出發,依照書上的指示領著蒼井和阿基姆前往付喪神本體所在之處。


  來到了四樓的一個閱覽室,見到一面被裱框的鯉魚旗高高掛在廳堂正中央的牆面上,下方還有簡單的介紹說明文字,這是一面江戶時代流傳下來的鯉魚旗,由於做工精細,特別被保存並展覽於此。然而,此時的鯉魚旗卻散發著強烈的邪氣,蒼井等人甚至可以看見具現化的鯉魚之靈正怒目瞪視著他們,並盤旋於室內的空中。

  「呃……鯉魚先生,請問是您把人困在這個空間內的嗎?為什麼您要這麼生氣?」蒼井看著介紹牌的說明,這東西貌似比自己還要古老,所以忍不住畢恭畢敬了起來。
  「哼,一群小鬼頭,精神不錯啊!」這鯉魚旗還真是十分不客氣,「我只是需要一些人作為祭品,讓我能夠離開這該死的圖書館而已。本想抓些有點靈力的人類進來,沒想到闖進了你們幾隻怪異啊,不過既然來了,只能請你們也乖乖成為老夫的餌食啦,哈哈哈。」說完,身後的大門竟然碰地闔上了,怎麼樣也打不開,鯉魚身上散發出的不祥黑霧漸漸填滿了整個空間,雖然看起來就是不該接觸的東西,但是被關在這個小房間內也實在無處可躲。
  「等等……可以告訴我們你的目的嗎?」蒼井繼續試著和對方溝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我們能幫助你。」其實直接把妖力完全解放,憑蠻力和對方大打一場也不是不行,但自己實在不是個那麼喜歡動用暴力的人。
  「哼,你們不需要知道,這只是我對人類復仇計畫的第一步!」鯉魚氣呼呼地說。
  「我不懂,人類對你做了什麼嗎?你明明被如此保存、愛護著?」蒼井是真的很不懂,身為一個器物,這隻鯉魚對此還有什麼不滿。
  「被愛護著!?哇哈哈哈哈哈哈!!」鯉魚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大笑了起來,在空中垂直地翻閱了幾圈,「把我關進畫框中,冷落在這個狹窄的室內叫做愛護?」

  (啊……這麼說來……對一些器物來說,能被使用似乎才是幸福的呢?)

  「夠了,你們就乖乖在這裡睡著,成為我復仇的墊腳石吧!」鯉魚猖狂地宣言著,並加強了壓迫著三人的氣息,之後便回到了畫框內,懶得再理會三人。事實上,他的妖力強大到令蒼井和滿助都十分訝異,這種程度的妖力若是真打起來,老實講,蒼井都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輕鬆戰勝了,果然執念是很可怕的……

  「不行,這個鯉魚旗的妖怪已經有點失去自我了,跟他對話是無法成立的。」滿助對蒼井喃喃地說著。
  (咚──!)
  回頭一看,阿基姆竟然突然不省人事地倒下了,確實……他還十分年幼,是三人之中妖力最弱的,看來是無法承受鯉魚旗的邪念的壓迫了。
  「這樣下去不妙……滿助,我也開始覺得有些施不上力氣了……」蒼井微微喘著氣,悄聲對身旁的少年說,「時間拖越久會越不利,我們只能放手拚拚看毀了鯉魚旗的本體了吧?」
  思考了片刻,滿助沉聲道,「蒼井先生,我或許有辦法阻止他,不過……我對於戰鬥真的不是很在行,可以麻煩你配合我的計劃嗎?附耳過來……」少年悄悄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其實也和我說的方法差不多嘛……」蒼井苦笑了一下,使全身的妖氣流轉了起來,大幅地強化了身體能力,跳上牆壁雙手用力鉗住封著鯉魚旗的畫框,使勁把它從牆上扯了下來。意外地,鯉魚旗並沒怎麼阻撓,其實沒費什麼力氣。
  「哦,小鬼,你想奈我何?」鯉魚旗的靈又具現化了出來,「試試看啊,你有辦法破壞我的本體嗎?呵呵呵……我不躲也不藏啊。」完全瞧不起的語氣。
  集中強化了手部,蒼井用力地朝畫框劈了下去,只造成了框面的一些裂痕,果然自己的力量流失太多了,擊打的手感十分不紮實。
  「喂喂喂,不是說好不躲也不藏嗎?你倒是從畫框裡出來啊,老傢伙?」蒼井換上了很不同於尋常的口氣,「講得好像我們絕對傷不了你的本體一樣,你明明還是強化了保護你的畫框,讓我碰不到你不是嗎,哼。」
  似乎真的有些被蒼井的說詞激怒了,「哼,連畫框都打不破也想傷到我?真是癡人說夢,不過好吧,為了讓你們心服口服,這畫框的保護我便撤了吧,讓你們嚐嚐徹底的絕望。」鯉魚露出了一抹惡意的笑容,斜眼看著蒼井和在一旁觀看的滿助。
  又用力朝畫框槌了幾下,果然成功破壞了外部的玻璃,意思意思豎起了鋒利的鱗片,假裝想破壞鯉魚旗,卻連一點刮痕都無法留下。
  「看吧,再怎麼努力都沒用的,就算是沒有因為我的妖氣而衰弱,原本的你們應該也無法對我造成傷害,你們不是擅長戰鬥的怪異吧,太弱了。」鯉魚一臉無聊的在空中悠哉地翻著圈。
  「小夥子,剩下的交給你囉……」由於不斷被黑霧影響衰弱著,破壞了畫框後蒼井真的沒什麼力氣了,虛弱地說完這句話之後,抓起鯉魚旗,往滿助的方向丟了過去便累得趴在地上猛喘氣了。
  「老爺爺,您比想像中的還難對付呢……不過露出了本體是您的失策哦。」滿助笑瞇瞇地說,卻是不同於平時,帶著些許異樣感的語氣,望著手中的鯉魚旗,「沒有人說只有破壞才能解決問題吧?」
  蒼井趴在地上雖然看不清滿助的神情,不過卻能感受到,少年散發出了一股令人感覺截然不同的氣息。
  「……啥?」鯉魚還沒有明白過來對方話語的意思。
  「你的力量歸我囉。」滿助淡淡地說了一句,鯉魚旗的靈微微一顫,感受到自己像是由內而外被抽空了一般,強大的力量正迅速地消失。
  「混蛋,你這死小鬼做了什麼!?」鯉魚旗終於表現出驚慌了。
  「把你暴戾而紊亂的妖氣抽掉一些而已,沒什麼。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再好好談談。」滿助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回答著,抓著鯉魚旗走到蒼井身邊,用沒拿著鯉魚旗的手輕輕觸碰蒼井的肩膀,「蒼井哥,你還好吧,計畫很順利呢,快點起來吧。」
  感覺到源源不絕的力量自滿助觸碰自己的指間傳來,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力氣,也不喘了。恢復精神後,第一句話卻是,「你先救我幹嘛,快去看看秋宗那孩子吧……他年紀還很小,萬一妖力枯竭了會很不妙。」
  「抱歉,我沒想到這點……」其實滿助真的不知道阿基姆到底有多年幼,不過聽蒼井的說法,應該是非常新生的怪異,那確實失去過多妖力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抱歉,我只是有點擔心,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蒼井突然覺得自己語氣是否太重了,「這次是你救了我們呢,滿助,謝謝你囉。」
  滿助將力量輸給阿基姆,看見他恢復了平穩的呼吸,也暫時脫離危險後,鬆了一口氣,對蒼井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喂,你們就把我放一邊聊起來啦!?」鯉魚旗變得弱弱的聲音不客氣地打斷。
  「哦,看來你也冷靜下來了,不能再作怪了吧。」滿助晃了晃手上的鯉魚旗,「讓我們重新好好談談吧。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先不管你想復仇的原因是啥了,說說你期望的是什麼吧。」
  「我……」冷靜下來的鯉魚旗也一瞬間對這個問題答不上來,是呢,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啊?之前因為太生氣了反而忘記了……思索了半晌,弱弱地說,「我只是希望人們想起懸掛鯉魚旗的這個傳統而已,我聽說大家已經不在梅雨時節懸掛鯉魚旗了……覺得非常地難過……」
  「蛤!?」蒼井和滿助異口同聲地發出了表示疑問的聲音。
  「等等……據我所知,現在的人們還是有在掛鯉魚旗的啊?」就連並非出身本州地區的蒼井都知道這件事了。
  「怎麼可能……我一直覺得被困在這裏好寂寞……好想念飄揚在綿綿細雨的天空中那樣的時光,所以在我成妖醒來之後便時常從這個建築的窗戶向外觀察,根本沒有人在掛鯉魚旗了啊!!對於遺忘了我們的人類……實在令我太生氣了!」
  「……!!」似乎聽出的端倪,滿助一臉恍然大悟,「當然沒人在『梅雨時節』懸掛鯉魚旗啦……老妖怪,你知道人類的曆法改變了嗎?」
  「啥!?」鯉魚旗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嗯……原來如此。」蒼井聽了之後也明白了盲點在哪,補充說明著,「過去的曆法懸掛鯉魚旗的時間在五月五號左右,是梅雨紛飛的季節沒錯,不過新的曆法……五月五號已經接近夏天了……也就是說,時間還沒到。」
  「啥!?」鯉魚旗像是跳針一樣,又說了一次相同的話語。竟然因為沒有搞清楚而以為自己被遺忘了,無端憎恨著人類,還差點鬧出了大事。此時,鯉魚旗感到萬分羞愧,同時也欣慰、感動著,人類並沒有將自己遺忘。

  (不過……果然還是好想再一次飄盪於藍天之下呀。)

  「好了,估計軍方要進到這個空間裡來了。滿助,抓緊時間,把鯉魚旗掛回去,我們趕快溜吧。」蒼井邊說著邊背起阿基姆,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等等!!」鯉魚旗尖聲叫著,「不要把我掛回去!!……帶我走。」
  「……鯉魚先生,你知道把你帶走可能會害我們惹麻煩嗎?」滿助不忍心潑他冷水,但是以這面鯉魚旗的資歷,好歹是珍貴的文物。
  「拜託!!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不管現在的曆法改成啥時掛鯉魚旗,讓我再次飄盪吧,我絕對不會再作怪了。」鯉魚旗哀求著。

  蒼井和滿助有些為難地對視著。

  「……怎麼辦?蒼井哥。」滿助決定讓外表看起來比較年長的蒼井來定奪。
  「我是不介意帶他出去,但是他這華麗的花紋,實在太招搖了……說不定會讓我們被指稱是這次失蹤事件的兇手啊……」蒼井也覺得十分頭痛。
  「什麼啊,原來是指這事,早說啊!」鯉魚旗的靈聽到之後,馬上回到本體內,不久,便看到鯉魚旗上頭的花紋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有著微妙的轉變,再接著,連顏色都完全變得不一樣了,「怎麼樣?這樣你們就沒話說了吧,快點帶我離開!」
  「…………」蒼井和滿助又對看了一眼,一個聳肩一個攤手,「好吧,總之快溜囉!」

  穿過了二樓的鏡子,兩人鬼鬼祟祟地閃過在圖書館內搜查的厄除們,從一個偏僻角落的窗戶跳了出去,對怪異來說,這點高度不算什麼。


  由於聽說滿助家裡經營魚販生意,蒼井便將鯉魚旗託付給了滿助,掛在魚店門口和藥店門口,總覺得還是前者比較恰當。

  把上述理由告知對方之後,不知為何,滿助看起來似乎有些雀躍,是錯覺嗎?當然也告訴了對方自己的住所,若是有機會,歡迎來拜訪。不過,或許會是自己這邊先找時間過去買條魚吧,誰知道呢。

  臨別前,蒼井十分好奇地問了一句,「是說呀,滿助君,你還真是知道不少有趣的事呢,明明看起來挺年輕的,到底幾歲了啊?」回想起被困在閱覽室時,印象中,滿助在鯉魚旗的妖力壓迫下似乎比自己還不受影響,這點讓蒼井一直有些在意。

  「呃……五……」滿助有些遲疑地緩慢回答。
  「……只有五十歲嗎!?」蒼井驚訝地打斷道,真是太意外了,五十歲能如此博學,不簡單呢。

  「…………五百。」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伍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