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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來了一名旅行商人。

對於這名商人莫特其實不太熟悉，但卻常常聽久居於此的村民們提起：商人名字叫做史塔奇，是個行腳世界、四處做買賣的商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史塔奇每週都會來到童話村一次，待個一天時間，而村民也很高興可以看到他。

據說史塔奇喜歡故事，會來到童話村也是因為這個小村子莫名的怪事異聞多。村民們總會用幾個發生在生活周遭的故事，去向史塔奇換取一點外地來的新奇玩意，倒也是小小的消遣。

經過了短暫的思考，莫特帶著芥芷來到了史塔奇停駐的地點。

對於以故事換取物品的交易方式，莫特十分感興趣；事實上他也很想和這位號稱遊歷世界的商人聊聊天，也許可以增光見聞……也可以順道打聽打聽芥芷的家人。

想著想著，莫特不禁瞥了一眼在自己身旁走著的少女；對於芥芷到底從哪裡來的，他其實一無所知，不過既然已經被纏上了，那還是得幫著尋回她的家人才是。

……有家可回的孩子如果不回家，那是非常糟糕的。

莫特微微嘆息，像是想起了什麼，惹得原本在一旁看天看地看鳥看花的芥芷，這會都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沒事……」

「少年你這聲嘆息可真銷魂啊！難不成最近有豔遇或是桃花劫？不如和我說說吧！」

「……」莫特看著眼前一身商人打扮的開朗男子，這才突然意識他就是史塔奇。

「怎麼了？不開口說話難道是害羞？那不如由這個可愛的妹子說吧。」史塔奇依舊開朗的笑著，同時示意芥芷開口：「也許你們不知道我的規矩，那麼我現在說吧……跟我說一個故事，就能交換到一個物品喔。」

「哦哦真的嗎！」聽到有東西可換的芥芷立刻來了精神，在苦思半刻後，終於想起了前陣子才遇到的事情。

「喔對啦對啦，就是人頭魚嘛！這個超有趣的你一定喜歡哼哼～」

芥芷自信滿滿的說著，接著就開始嘰嘰喳喳的講述關於前陣子遇到的事情：從她自己半夜偷偷爬起來溜到海邊找歌聲來源、一直到人頭魚小姐定期泡在大魚缸裡讓人推她來找莫特的事，一點不漏的說個完整。

「嘖嘖，這還真是厲害啊。」史塔奇似乎聽得津津有味，並且看著一旁依舊面癱站立的莫特，頗為感慨：「只能說人帥真好，人醜性騷擾啊。小子長得挺帥，難怪那什麼有人頭的魚會喜歡。」

但是他不喜歡。莫特對於每天中午必需定時被芥芷報告『人頭魚來了』這件事感到有些煩躁。特別是對方又不能離水太久，所以每回都叫人抬個大水缸到他們家，一想到水若一不小心濺到木製地板上形成水漬發了霉，他都要擔心半天。

「這個故事還真有意思，特別是你小子，我欣賞幾乎跟我一樣帥氣的你。」史塔奇咧嘴笑笑，毫不害臊的往自己面上貼金：「那麼就請兩位各挑一樣物品吧，畢竟是兩人的故事，只給一件物品好像不太公平。」

面對史塔奇的說法，莫特稍微掃了一下物品，隨後選擇了看上去相對日常的剪刀。

「我要那把梯子！好高好有趣喔感覺站上去可以把底下的人當螞蟻踩欸！！」芥芷興奮的指著靠牆擺放的長梯，似乎對於位於制高點這種事嚮往已久。

莫特倒是覺得那種東西有點佔位置，但無奈芥芷一哭二鬧只差沒上吊的惱人攻勢，他終於還是勉強答應了。

「好了，小子和妹子，感謝你們帶來精彩的故事。」見兩人都挑選完畢，史塔奇微微點頭表示：「希望下禮拜我在來此地時，能夠聽到兩位新的趣聞。那麼再會了。」

看著瀟灑離開的商人，莫特莫名的有種，也許有什麼事要發生了的錯覺。

當然，也可能真的，只是錯覺。


+++

結果下場就是他扛著長得不得了的梯子回家。

莫特嘆了口氣；雖說他平時還可以管一管芥芷，但這次故事是她說的，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她不要選這把梯子……呃，除了這把梯子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佔位以外。

……不過算了，反正他其實也不是那麼介意多一個東西。至少芥芷那快活高興的程度，估計能維持一個星期吧，這樣也不錯……

一面往家的方向前進，莫特一面試著今天在書上看到的『精神勝利法』，努力正面思考……或者說是自欺欺人。


「您好，又見面了。」

「……？」手上還扛著梯子的莫特停了下來，原本在他身旁蹦蹦跳跳的芥芷也一併停了下來。

十分自然的擋著唯一道路的愛麗絲，唇畔噙著一抹笑，微微躬身的打了招呼……莫特本能的感到不妙。

莫特可沒忘記，他之所以之所以會招惹上人魚，追根究底都是因為對方擅自煽動芥芷半夜到海邊聽什麼神秘的歌聲……

……雖然他也低估了人的不諳世事的程度了。但說那些、還引用書上的句子，那都是為了要讓對方振作。

……雖說最終目的是達到了，只是『副作用』莫特本人感到十分困擾。

「上次的事情怎麼樣了呢？想必很有趣吧。」
愛莉絲依然笑得溫和甜美，莫特卻不禁有些險惡的認為對方可能是在挖苦自己……雖然這麼想，但他依舊是面無表情就是了。

「啊對了，這一次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笑盈盈的啟口，愛麗絲似乎又有什麼趣聞要報告。

等等───她又要說什麼了……？

心中不妙的感覺驟增，莫特隱約有種『如果不立即終結這個話題，等等可能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這種感覺。

但他還來不及開口阻止些什麼，就發現原本安安分分站在自己身邊的芥芷，此時已經滿眼放光的盯著愛莉絲，一副魂被勾走的樣子───

看來已經，來不及了。

「聽村里的砍柴人說最近森林裡總會聽見陰森可怖的聲音說：『萵苣、萵苣，把你的頭髮垂放下來。』嚇得他跑回村子裡呢，但我聽到滿想笑的、呵呵……」

愛麗絲呵呵笑說著村裡最近的趣聞，卻讓一旁的莫特覺得莫名其妙───萵苣？頭髮？

……他原本以為在半夜唱歌擾民的人魚已經是奇葩了，結果這個村子還有長頭髮的蔬菜？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萵苣不是食物嗎？」芥芷眨眨眼，卻突然轉頭，問了莫特一個正常到讓人意外的問題：「為什麼會有頭髮啊吶吶？那高麗菜會有頭髮嗎？紅蘿蔔呢？」

「沒有頭髮。」莫特回答的斬釘截鐵。

……如果有毛，他保證那也不會叫『頭髮』。

聽完莫特的回答，芥芷陷入短暫的思考中，好像在消化愛麗絲和莫特說的話。

「……總之，又是一起事件呢，不知您是否有興趣呢？」旁觀一切的愛麗絲沒有停止笑容過，就像下好網後，坐等收網捕魚的老漁夫一樣。

「長頭髮的蔬菜……」喃喃自語了一句，芥芷突然抬頭，直直的看著自家監護人：「莫特莫特我要去啦好像很有趣！我們現在就去嘛天還沒暗下來之前去就不會太晚了！」

果然。莫特嘆息，他就知道愛麗絲的話一定會導致這種結果……其實愛麗絲根本是童話村家長最大的惡夢啊，老是煽動人家小孩去做一些危險的事。

「不行，森林裡很危險。」莫特只能這樣反駁了：「而且我手上還有梯子。」

其實言下之意就是他是不會帶著梯子趴趴走的，這又用不到，而且還很浪費力氣。

「對了，也許梯子會用的上呢。」愛麗絲突然插嘴補充說明：「聽說事件發生地點，有一座高塔呢……也許用這個梯子，就能一探究竟喔。」

莫特覺得愛麗絲可能真的是專門來煽動芥芷的。

「高───塔───！」聽到這個名詞芥芷果然頓時眼睛一亮，馬上把無理取鬧的等級提升：「好啦莫特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啦！我們可是有梯子欸！！」

……所以呢？莫特扶額，實在不懂『有梯子』和『去森林』兩件事有什麼關聯。

見沒有軟化的跡象，芥芷一撇嘴，然後……開始在地上打滾。

「莫特去嘛去嘛去啦！！一下子就好我想看看長髮萵苣！！」

「……快從地上起來，這裡是大街上……」

莫特伸手想把芥芷拉起身，無奈對方不停打滾閃避。

「不───管───我要去要去要去啦好不容易換到梯子我一定要用要用要用───」

芥芷的哭鬧聲越來越大，大有一種不死不休的感覺。而站在一旁被路人指指點點的莫特則覺得很不好───

果然做蠢事的人自己不覺得丟臉，旁邊的人就會替他淦覺得丟臉啊。

於是他們就這樣大約僵持了十分鐘。

「……好。」莫特終於忍無可忍的嘆息一聲，簡單而疲憊的同意：「……但是我不會幫妳搬梯子到森林，只會陪妳走過去。」

「真的嗎！！」聞言芥芷立刻從地上跳起來：「那我們立刻出發啊！」

「先等等，你試試這把梯子，搬的動嗎？」莫特平靜的問了句。其實梯子頗沉，連他抬著都有些吃力，何況是比他矮了二十公分，身材嬌小又無力的芥芷。

……事實上，莫特根本沒看過芥芷舉起比湯匙更沉的東西。

「咦？不用看我就搬不動啊，莫特你怎麼變笨了？早上明明還是很聰明的那個莫特啊。」

芥芷不解的看著莫特，似乎完全沒有要試試梯子重量的意思。

……不然你以為梯子會自己跟著我們跑嗎……

莫特覺得該不解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這種時候……讓梯子自己跟著我們就好了啊！」芥芷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讓莫特有種不知道該點頭說相信，還是就笑笑的把他當孩子的天真夢話。

「只要我要它動它就應該要動啊。」沒有理會莫特對自己發言的看法，芥芷眨眨眼睛，白嫩的手指直直的指著梯子。

「不信莫特你看啊。『梯子快動！不然把你砍成柴！』」

隨著像是小孩威脅的話一落，莫特突然發現原本靠著自己直立的梯子，壓在自己身上重量逐漸減輕。

接著梯子木製的長腳像是人類的腿一樣向前『跨』了一步。然後梯子就這樣一顛一跳的，自己『走』到了芥芷身邊。

「嗯很好很乖喔」芥芷開心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像是讚賞的拍了拍身旁的梯子：「那麼莫特我們走啦走啦走啦～你看梯子醬都等不及了欸。」

「……隨便妳了。」莫特再次嘆息。既然梯子都不用自己搬了，那他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也跟上了前面一人一梯向前邁進的身影。

……是說，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梯子可以自己『走』，那他還搬什麼搬……？
不……應該說，芥芷完全沒想過要幫自己『搬』梯子吧……

……莫特突然有種白養了芥芷這娃的感覺。


+++


結果他們一行人真的就這樣直接來到了森林中。
愛麗絲口中說的那個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畢竟目標太顯眼，一座高塔就這樣矗立在一片蒼翠中，想要不注意到也難。

「好了，那麼『梯子，過去那邊站好！』」一到了塔下，芥芷便指示梯子自己靠著塔站好：「欸莫特你幫我在下面扶著喔我要上去看看。」

「一個人上去？」莫特皺了下眉，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妳自己小心一點，遇到什麼事直接跳下來，我會接住妳。」

「好喔喔喔喔莫特───！」芥芷一邊向上爬，一邊朝氣的回答。

莫特搖搖頭，雙手搭在梯子上，一邊思考著晚餐的菜單。
雖然說他本人吃什麼都可以，但基於芥芷喜歡『有趣』的東西，基本上每天的菜色都得有變化才行；拜芥芷之賜，莫特自認自己的手藝很不錯。

「今天晚餐什麼菜好呢……」莫特忍不住分神的喃喃自語，不過手仍牢牢的搭在梯子上。

「不如吃『萵苣』吧……」

「……？！」

聽到自己的喃喃自語竟然有人回應，莫特差一點就要轉身跳開了───要不是他想起必需為芥芷扶梯子這件事。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勉強轉身看著身後人，莫特發現那是一個戴著奇怪尖頂帽子，笑容有些詭譎的老婦人。

「我才想問你想做什麼呢……小伙子，在我的塔下，是偶然路過嗎？」老婦人笑著說瞎話，至少莫特就不知道誰會帶著梯子路過。

……不過他看高塔那麼破舊樣子，還以為是廢墟，才讓芥芷爬上去的。如果一不小心闖到人家家裡倒是不好意思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莫特正要道歉，但老婦人卻似乎不打算聽他解釋。

「不知道這裡是『萵苣』受困的高塔？小伙子不誠實喔……或者我該說……不知道哪來的年輕王子。」

……王子？

莫特難得皺了下眉頭，無法理解老婦人的話：「您在說什麼？我和所謂的王子沒有任何……」

「你以為我不知道萵苣那個跟你計畫了什麼？我告訴你，她一輩子都必需住在塔───嗚噗。」


說到一半的老婦人突然變成一團金色的……頭髮？莫特感到有些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畫面。

不，雖然那是一瞬間發生的事，但準確來說，應該是從天而降的金色長髮淹沒了老婦人───？

「下面的讓開喔伊喔伊喔───」

突然由上方傳來的高聲大叫越來越接近，莫特認得出來那是芥芷的聲音。當莫特剛抬頭想查看，卻發現芥芷已經降落到自己面前了。

沒錯，面前。原本是老婦人站著的位置。此時變成手上抓著一撮金黃色長髮尾端的芥芷。

「欸，我有踩到什麼嗎？」芥芷說著還在金色長髮堆裡跳了跳，莫特彷彿聽到了悶哼聲，突然不知道該不該阻止芥芷的動作……呃……不過那麼長的頭髮砸下來，應該已經重傷就是了。

「好吧算了。欸！萵苣！可以跳下來了喔那個巫婆不在！！」芥芷馬上放棄探究這個問題，反而抬頭對著塔的上方大叫。

如果是巫婆的話，我認為應該在妳腳下……莫特看了看已被金髮淹沒的『老婦人』，突然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真相。

「莫特，要接住喔。」芥芷眨眨眼，突然拍了拍莫特，並對著他說。

「……？」雖說對於芥芷的話不甚理解，但莫特依舊順從的打開雙臂，做出接捧的動作。

「嗚哇───」結果當他攤開雙臂的那一瞬間，一道金色的身影就這麼剛巧落在了他懷裡。

莫特看了一眼懷中的『東西』，發現是一個有著『非長長的金色長髮』，和翠綠眼瞳的少女……

看了半天，莫特只有一個想法───

這是萵苣？哪裡像萵苣了……

少女也是愣愣的看著莫特，看上去似乎是被嚇到了，完全說不出話。

「哦哦莫特！超級接殺！！」芥芷在旁邊用力鼓掌叫好：「果然接的很穩欸，萵苣我就說不用怕……萵苣……？」

突然發現對方沒回應，芥芷好奇的的戳了戳對方；沒想到這一戳，像是喚醒對方的意識一樣。

意識到自己待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裡，金髮少女開始死命的掙扎大叫：「……為、為什麼不是王子───你是誰快放我下來啊啊啊啊啊───」

「我要王子啦芥芷你不是王子派來接我的嗎這個男的是誰一看就知道不是王子───」

莫特看著眼前明明已經被放開了卻還是大吵大鬧的金髮少女，覺得對方真是吵死了……芥芷明明一樣吵，但還沒讓他那麼煩躁過啊。

……這到底誰家養的公主，可以拜託不要放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