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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黃】髮と環


00.
  「我說啊、為什麼又要把頭髮剪這麼短?」

  幾近凌晨的冷風吹起他倆淺薄的衣袖,路燈鵝暖的光線與夜空寂靜的月芒在他們身上映著步伐交錯的深淺。青峰拎著罐裝飲料的重量在塑膠袋上起了細微的摩擦聲響,黃瀨嗯了聲回頭瞥了眼,正巧與他的視線在同一秒錯了開。

  「小青峰覺得不好看?」
  「也不是,就……不習慣吧。」
  「之前也剪過這樣的啊。」
  「……你說那一次?那一次根本不算吧。」

  青峰納悶的嗓音與抿成一直線的嘴唇輪廓輕易地就能讓人看出情緒,黃瀨挑了挑眉忍住唇際的上揚,他轉回視線不再看向青峰的方向,然而卻也沒有接續任何話題的意思。他將止於胸膛下方的外套拉鍊往上拉,聽著後方青峰踢著石子的規律聲響,輕輕地在心底哼起歌。

  ──就這樣了吧。

  黃瀨曾經無數次地在心裡說服自己對於生活的滿足,而他們曾視為心結的東西也早不是他們都該擔心的事情。升上二年級後他無法說自己的心境成熟了多少,但卻也不是會將內心的期盼全盤攤在陽光下的年紀。

  從那一次冬季盃過後他們六個人偶爾會出來聚聚,有時候火神也會帶著略頗尷尬的表情與黑子一同出現,他們多半會吃個飯、打個球,聊聊各自近況或者玩笑性的刺探敵情,然後哈哈大笑的要對方在下一場大賽中洗好脖子等著在第一輪被刷掉。

  他知道每個人都開始懷念那時感情還未變質的昔日,或多或少都後悔自己曾說過多傷人的話做過多傷人的事,包括他自己也是一樣。

  從高中畢業後的那一年他意外地發現自己與青峰上了同所大學,見了面不外乎先是互相吐槽憑對方的智商怎麼可能會有學校要、之後想著大概是因為同樣的原因過後,他們同時沉默的當下卻又捉住對方偷看的神情而捧腹大笑。

  「只能還沒放棄籃球的話,想的大概都是一樣的事情吧?」

  那時青峰咧開笑容拍著他的肩說著這一句話,而黃瀨得承認當下看著青峰的笑容他的確是有了想哭的衝動。他們就好像回到了國中那一年的初次相遇,儘管歲月在現在的他們身上都留下了成長的痕跡,但大概現在青峰對籃球的熱忱與那時相比是最貼近的了。

  後來他們一同租了屋當室友、一同進了籃球隊當隊友、一同選了課卻也一起在及格邊緣垂死當盟友,在大學的共同朋友面前他們是從國中就好到現在的摯友,然而卻也是誰都不知道他們在升上高中的那年因為籃球而撕裂感情的陋樣連回想都會在恐懼中落淚。

  黃瀨永遠記得在青峰成年的那一年生日,他在凌晨十二點的睡夢中被青峰用酒噴了整臉後便被拖著走向客廳,而好幾打的啤酒就這樣被放在桌上。在來不及反應的當下青峰搭上他的肩,說著我生日來陪我喝酒後便仰頭一口氣喝完一罐350毫升的啤酒。

  青峰總共喝了幾罐啤酒黃瀨沒有去數,也沒去想為什麼他會心血來潮想在半夜開二人party,他唯一有印象的即是在他要制止喝的爛醉的青峰時,青峰二次將酒往自己身上灑,然卻又在他欲發火之際猛然朝自己張開擁抱地開始大哭。

  他聽見青峰混著口水與淚水的模糊喊了無數次的黃瀨與對不起,他其實不懂為什麼青峰要向他道歉,但是青峰的道歉卻讓他長期壓抑的重擔一同失去了控制。他伸手回抱青峰的背、蹙起眉頭卻再也止不住淚水的氾濫,喊著青峰的名字他也跟著大哭起來。

  他們哭了多久說了幾次道歉與沒關係都已經不是能清楚地刻在記憶上的事情,隔天當黃瀨被窗外刺眼的陽光給熱醒時,青峰仍壓在他身上睡著。兩人一身沉悶的酒臭令他差點忍不住嘔吐的欲望,推開青峰後他扯過乾淨的衣物衝進浴室,吐完滿滿的難受後便迅速地洗了舒服的澡。

  他不只一次想過青峰是否有因為自己而曾有難過與後悔的情緒,那一年當黃瀨涼太對著青峰大輝說不再憧憬時、那一年當青峰大輝對著黃瀨涼太說勝者與敗者無話可說時,哪怕是一瞬間,他是否曾有後悔過?

  然而青峰在醒來後的反應卻沒有在他的預料中,睜著發紅疲累的雙眼、他邊嚷著頭很痛的抱怨邊抓著屁股就走進浴室,連換洗衣物都還要黃瀨替他拿。他沒有提及任何關於昨夜的失態,彷彿那只是黃瀨長期以來的壓抑所導致的幻想。

  ──那麼、就這樣了吧?從高中那年的冬季盃後黃瀨是第二次這麼想了,當一切都朝同樣的方向前進時,他也只能以不斷的消極來說服自己別再多做期望。

  桃井曾私下問過他對青峰抱持的感情是否與最初仍是一樣?說真的當下他的確不太清楚桃井指的是哪方面的感情,但在對上那雙精明的眼瞳時、他直覺性地卻給了最容易戳破的謊言。

  「小桃指的是什麼啊?我每個人都很喜歡啊、不管是隊友或是對手的身份。」

  而他也清楚地看到桃井在對上他的笑容時那無奈的表情,大輝對感情是很遲鈍的,但是他還沒有笨到那個地步哦、桃井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往前給他一個擁抱,在背上輕撫的力道很溫柔、而桃井接下來說的話也很溫柔──

  「所以啊、小黃別那麼消極,再給大輝一點時間好嗎?」

  簡直溫柔到他再也沒有辦法輕易將放棄這兩字說出口啊。



  「喂、下次別再剪那麼短了啦。」
  「為什麼?你看不習慣這種說法我可不接受啊。」

  將鑰匙插進門孔,黃瀨將脫下的鞋子放進鞋櫃,伸手接過青峰遞來的飲料袋後,他靠在牆邊低頭看著坐在地板上的青峰扯著磨損的鞋帶。青峰抬頭瞥了眼黃瀨的方向,在視線接觸到他左耳上發亮的銀色耳釘後又默默地低頭拉出鞋帶。

  「……耳環會很顯眼啦。」
  「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國中開始就有戴耳環,你這根本是、」
  「那你把耳環換成之前那個藍色啊!你換我就允許你剪頭髮!」

  黃瀨連話都還沒講完就被青峰打斷,他征征地盯著青峰還未反應過來、直至他搶過自己手上的飲料袋後頭也不回的往客廳走去時,他才隱約見著那被深髮覆蓋的發紅耳根。

  黃瀨摀住自己的嘴將差點發出的笑聲給吞回喉裡,他突然想起桃井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在從當事人身上意會到後真的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啊。他拍著胸膛等過快的心跳聲平穩過後,便跟著走進客廳。

  「欸、小青峰!」
  「幹嘛啦!」
  「給我一罐汽水,葡萄口味的。」
  「啊?葡萄口味是我的,你剛剛拿的全是橘子的吧?」

  青峰瞪了眼黃瀨,卻仍是將袋子中唯一一罐葡萄口味的汽水丟給黃瀨,他拉開扣環後並沒有馬上就喝,盯著青峰走向冰箱的背影,他輕輕地喊了聲青峰的名字。

  「我之後不會再剪那麼短了。」
  「哦。」
  「如果要剪短的話我也會把耳環換成藍色,留長也是會戴藍色,我之後就只戴藍色的耳環。」
  「……哦。」
  「明天比賽和小青峰是敵對組的對吧?」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吧。」
  「我可是不會放水的,加油哦。」
  「啊?你才是不要輸了又死不承認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