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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一次鎮上採購,古斯塔夫走在街上,那天的天氣並不很熱。午飯後的陽光像老祖母親手織的鵝黃毛毯輕柔,背袋裡的麵包散發著陣陣蜂蜜與麥片的混合香味──索林的魔法麥子,那是鎮上水池邊的麵包店,親切的老闆娘和上了年紀的聖伯納犬,夏天的高溫使全身長滿毛的老狗近乎癱瘓得躺在店門口的屋簷下。

快樂王子雕像被銷毀了,那是最近才發生的事,老闆娘告訴他。聽說要被換上鎮長的雕像,多麼荒唐的事啊!她一面揮舞著麵包夾一面忿忿不平地道,又是一個腐敗的政治,也不想想那麼多麵包是誰在做的!

  那尊雕像古斯塔夫也有見過幾次,比大海更加閃爍生輝的明亮藍寶石,作為雙眼逡視著廣場的每日每夜,腰際佩帶的寶劍柄上一枚散發熾亮紅光的美麗寶石,無比的華貴,那是快樂王子。

  來到了原先快樂王子所在的廣場,果不其然,人像早已被拆個精光,只剩下頭的石階,刻有「快樂王子」的立牌也被磨平,像被摘除值錢物品的珠寶店陳列櫃。不難想像即將有的鎮長雕像──和身高絲毫不搭配的挑高紳士帽,油滑的八字鬍,以及那似乎無論轉到哪個方向都會撞到東西的鷹勾鼻。

  這個時間幾乎不會有人,多半在家玩著新印刷報紙填字遊戲,或是來個不錯的午覺,他看見有位婦人立在石階前,眼神裡盡是哀戚,手中的紅色寶石發著刺眼的光芒,扎得人心疼,他向前朝婦人打了個招呼。


  「我的兒子體弱多病,並且愛鬧彆扭,」婦人說:「在他還小的時候,我總帶著他來到這裡告訴他快樂王子的故事,告訴他他也能成為這樣快樂的人,像快樂王子一樣悠然自得。

  你知道他告訴我什麼嗎?他說:『那是因為快樂王子沒有夢想和渴望』

  卻在幾個禮拜前,他生了場大病,家庭醫生說能醫這病的藥價值不菲,但是一位裁縫婦哪來有那麼多的錢呢!所以我祈禱並且渴望,夢想上帝賜予我足夠支付那筆藥錢的機會;然後我聽見了窗邊有翅膀煽動的聲音,那一定是天使,所以我不敢睜開眼,醒來時發現了這枚寶石,我欣喜若狂、卻在我正想告訴兒子我們有救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斷了氣。

  ──你說呢?年輕人,我兒子是我的夢想與渴望,然而他現在死了,不在了,我沒有了夢想,卻怎麼又快樂不起來呢?」

  古斯塔夫向婦人要了裁縫店的地址,他很希望能夠再次拜訪她,帶著臨時撕下的充滿皺褶的羊皮紙回到山上的家。

  過了幾天後,婦人收到了一尊小木雕,是快樂王子,上面卻多了一對翅膀,長了燕子似地剪刀尾,在基座刻了幾行小字:

快樂無關夢想與渴望的存在與否,它就如同燕子的雙尾,我們無法預測並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