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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林霏

《貓》試閱


  昏黃時刻,街上大車小車,人潮洶湧來往,密密麻麻得像是要將這座城市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的塞滿人。而在這之中,雲雀站在醫院某窗前往外看去,天邊的橘黃色似乎有點灰暗,默默想著,或許提早回去會比較好。
  趁著醫院今天不太有事情,雲雀恭彌回到休息室拿了自己的東西,在離開之前找來個實習醫師交代幾項事情後便離開。在回家路上,他拐過街角的時候聽見了一聲微弱的貓叫,腳步一停,他猶豫幾秒,轉身就循著貓咪的聲音找去,在一花圃附近找到一隻有點胖的貓。
  他把貓帶回家整理一番,然後倒碗牛奶給貓喝。本沒打算養著,照顧著照顧著,貓便在他家裡留了下來,從那天開始,雲雀家裡就多了一隻貓。
  他喜歡動物,從而說來,雲雀總是會把小動物撿回家照顧,卻一點也不在乎牠們在那之後是不是會離開自己,動物總是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剛撿來那會兒,那隻胖嘟嘟的貓看著有些病懨懨的,雲雀盯著牠瞧,是該抽個時間把貓帶去給獸醫師看看。
  他自己本身也是醫師,只不過他看病的對象是人類。
  家裡的動物來來去去,現在留在身邊的只剩下一隻圓滾滾的黃色小鳥以及一隻看起來似乎永遠也長不大的刺蝟,還有這隻貓。黃色小鳥在身邊陪著他很久,後來雲雀才給他起名字叫雲豆。也許是因為雲豆打從剛出生就被雲雀撿回家的關係,牠很少飛出去了就不回來。
  除了雲豆,他倒沒有給小刺蝟起名字。

  每天的生活很簡單卻也複雜。
  在醫院裡,除了跟病患的來往,他很少跟同事出去。雲雀幾乎不交際應酬,但意外地受到不少人的歡迎,也就免去費心在人際關係上──即使他根本不在乎──生活除了醫院便是家裡兩點一線,不久前剛剛成為住院醫師,工作相對的多不少,只是還要帶些菜鳥,思及此,雲雀便覺得頭疼
  夜裡為了去超市給貓買貓砂和貓糧,並且鮮少地跑一趟獸醫院約診。他回去的晚了,往常回家會聽見雲豆用他尖銳的聲音喊著「你回來了!你回來了!」,然後可以看見那隻被他撿回來的貓趴在門口等自己的模樣,但今晚只剩下雲豆的聲音迴盪。
  雲雀放下手上的東西往陽台走去,他以為貓會懶在陽台睡著了,走去一看,卻沒有貓的身影,他皺起眉梢,轉身回屋裡繼續找,翻過臥室跟書房還有衛浴室,就連廚房高處都爬上去看,就是沒有那隻大胖貓的身影。
  看一眼時間,已經很晚了,雲雀聳聳肩地把東西收好後去梳洗休息,臨睡前,他還是去把陽台的落地窗打開一小縫隙。
  過了幾天,那隻貓依然不見蹤影。
  ──大概還是跑掉了吧。
  這天是休息日,雲雀把買回家的貓罐頭拿到附近的河堤旁,那裏有一座橋,橋底下時不時有貓咪聚集,他拿著本書,在橋下附近坐著閱讀,帶過去的貓罐頭則是打開任由貓咪去吃,偶爾抬頭,心不在焉地看一眼有沒有他日前撿回家的那隻貓。
  「雲雀前輩?」
  這聲音似乎有聽過,他回過頭看。
  「草食動物,你來做甚麼?」
  來者是他後輩,現在正在他手下實習。既笨又弱,不過卻意外的挺討病患的喜歡,只是那一臉呆呆的蠢樣,雲雀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跟女朋友約了在前面的餐廳吃飯,前輩呢?」
  「看書。」
  澤田笑得一臉靦腆,跟雲雀多聊兩句就告辭。說是聊,其實也就只是他在旁邊自言自語,雲雀完全沒有在聽。
  直到天際逐漸轉為昏黃,雲雀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離去前,那些野貓毫不怕生的靠近,或許是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沒有貓對他警戒,也沒有貓跑掉,彷彿雲雀就是他們之間的一員。
  「改天再來。」
  他伸手摸摸其中一隻貓,留下這句話就離開。
  以往這時間點,他不是在家,就是在醫院。雲雀從河堤散步走回來,路上順便買了幾樣蔬菜,打算回去隨便弄點甚麼吃的,步行花了點時間,他回到住處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雲雀住的地方是一棟電梯公寓,大約二十來層,他住在八樓,他經過大廳時向管理員點頭打招呼,還沒有開口,對方便從管理室裡拿了一包東西出來。
  「雲雀先生,這是你的包裹,請簽收吧!」
  他一腳已經踏入電梯,又因為這句話拐回來,雲雀看著包裹上的外文,大概猜得到是誰寄的。
  他走進電梯,電梯門正要關上前突然伸進了一隻手,伴隨著誰的喊聲:「等一下!」
  電梯門又重新打開
  雲雀看見來者模樣,那人留著像鳳梨一樣的髮型,令人實在是不忍置評。進了電梯,男人並沒有按自己要去的樓層,雲雀是知道他住的樓層還有兩戶,但他沒見過他的鄰居。
  見男人沒有伸手按樓層的打算,大略也猜得到那人與自己要去同一層。
  「叮咚──」電梯門打開。
  男人笑笑地看著他,說,「你先。」
  他們走出電梯,雲雀以為會在這裡跟這個奇怪的人分道揚鑣,可是男人卻跟在他後面走,整個樓層只剩下他跟他的腳步聲,一致的像是一個人在走路。
  雲雀拿鑰匙時候,男人忽然轉過頭笑咪咪對著自己微笑,自顧自地介紹起自己,「我是六道骸,前幾天剛搬來。依日本習俗,我是要準備些東西給鄰居打招呼,不過我按過幾次你家門鈴,都沒人應門,還以為沒人住。」
  雲雀看對方一眼,沒說話,拿出鑰匙開門,任由男人在一旁自說自話。
  進屋前,他微微頷首表示招呼,走進玄關處,才又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忘了把門口那些煩人的傳單撿起來扔掉,又返回去開門。
  開門的時候,他聽見隔壁傳來剛剛才認識的新鄰居的聲音,還有貓叫聲,雲雀不禁動作一頓。
  大概是他家養的貓,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想,就這麼關上了門。

  過了兩天,那個鄰居跑來按他的門鈴。
  「雲雀君,我自己弄了點吃的你要不要吃吃看?」
  面對這個怪鄰居,雲雀實在不知道該把人轟出去還是接受他的善意才好。
  但他還是把東西收下了。
  雲雀把那盤像是巧克力的餅乾隨手冰進了冰箱,回房去看書,準備之後的考試,他的目標不僅僅是主治醫師,最後還想憑著自己的能力將醫院拿下。
  第二天的班是從下午開始。雲雀早上習慣早起,晨間運動過後回到家裡,似乎還可以聽見從陽台那邊傳來隔壁家的貓叫。他端著咖啡,站在陽台發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的光芒從微弱到變得刺眼,這段時間雲雀無所事事地待在家裡,考慮到下午有一場手術,他換下運動衣物後又回去睡了一會兒,出門前下意識去翻看冰箱,看見那盤黑色的巧克力,他想了一下,拿了袋子把東西裝著帶去醫院。
  他正在整理東西,看見澤田從外面走進來,他直接把巧克力扔給他。
  「正好,這東西就你解決了。」
  
  下午預定的手術本來只有一場,後來臨時通知有另一場小手術需要緊急開刀,原先執刀的主治醫師出了點事需要他過去幫忙,人命關天,容不得拒絕,雲雀只好硬著頭皮接手協助的位置。
  當他終於從手術室裡出來的時候,已經疲倦不堪,連著兩場手術,雖還不至於累倒,但也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雲雀只在休息室裡喝了口水又繼續當班,夜裡處理了好幾個來急診的病患。
  等到可以回去休息的時候,已經過去快三十個小時,站在醫院外的大馬路上,看著晨曦光芒漸漸從遠方雲層裡透出,他有些恍神。
  「雲雀?……真的是你啊。」
  背後忽然傳來有點耳熟的聲音,接著就聽到對方詭異的笑聲,「是我,還記得嗎?前天給你的巧克力好吃嗎?」
  是六道骸。
  他的手上還拎著幾個大袋子,袋子外面寫著黑曜蛋糕店。
  雲雀點頭敷衍回應,腳步有些浮虛的走在回家路上。六道骸聳聳肩,對雲雀的態度並沒有太討厭,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大概知道了他的鄰居不喜歡說話,脾氣似乎也不好。
  但他們住在隔壁,難免要同路。
  回到家後,雲雀連澡都沒力氣洗,趴在床上直接昏睡過去,也不知道幾個小時過去,若不是門鈴的聲音響得急切,他還真沒打算再爬起來。按電鈴的人不肯死心,聲音吵得讓他火氣都上來。
  他火一上來,開門劈頭就罵,「是哪個混蛋?」
  瞧見雲雀臉色不好,可六道骸還是把話說了:「不好意思吵你,但是我真有急事得拜託你……我現在要出門一趟,大概有好些天不會回來,家有幾隻貓,想麻煩你幫忙看顧一下。」
  他微微上揚的嘴角,表情看起來不怎麼誠摯,雲雀低咒了幾句,最後還是答應下來。得到肯定的回答,六道骸立刻把剛剛提到的貓抱過來。一大兩小,共三隻。其中那隻大的,正是雲雀前陣子撿回家過的貓。
  男人把貓跟一些備品交到雲雀手上便匆忙離開,雲雀只來得及問貓的名字。
  「名字啊、」六道骸笑得有些尷尬,坦白:「都不是我領回來的貓,就沒有起名字了,不然,你給他們起了吧!」
  不等雲雀回應,六道骸拎著早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匆匆離開。
  雲雀看他的鄰居這麼急忙,暗忖著,是發生大事情了吧,要不怎會這麼急忙……但,又與自己何干?甩掉思緒,雲雀回身看著那隻被他撿回來又消失,結果出現在鄰居家裡的母貓,彎腰下去,故意伸手拉扯母貓的尾巴。貓驚嚇地跳了起來,回頭瞪了他並低吼。
  「活該。」他這麼說。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那隻貓不是胖,而是懷孕了。
  母貓是隻不知道混了什麼品種的短毛貓,身上遍布茶色的斑點,有些還有點像櫻花的形狀。兩隻幼貓身上都沒有斑點,大概是還沒有長出來,一身白的模樣讓人看著不像貓,倒像變種的大老鼠。雲雀想把貓帶進屋子裡,但大概是因為剛才雲雀抓了母貓的尾巴,現在母貓對著雲雀就是一臉不爽樣,理都不理,霸佔著雲雀家的玄關不動,而兩隻小貓也跟著母親,趴在那兒不動。
  雲雀橫了他們一眼後,就不理他們了。
  他逕自把東西收進屋裡,把落地窗打開,一如往常的準備了一些貓糧,回房間去繼續睡覺,也沒管貓會不會在他家裡撒野。
  幾小時後醒來,雲雀望著混亂的客廳,四處飛散的羽毛、破爛不堪的抱枕,先是一愣,接著他立馬把母貓從陽台拖進來,把她跟自己的幼崽一齊扔進浴室裡,上鎖。任由貓們在浴室裡發出淒慘的喊叫聲音,徹底無視門板上被抓的聲音。
  扭頭看這一片淒慘模樣,雲雀心底掙扎到底要收拾還是回頭去睡,天秤很快就往睡覺這頭傾去,反正放著不收還是會這樣,那就等睡醒了在收。
  貓寄養在他家裡一個禮拜的時間,他的怪鄰居一直沒有回來。於是一直對人際關係一向不太在乎的雲雀,破天荒地問了管理員他家隔壁那傢伙的事情。
  「六道先生?之前有聽說他的妹妹出了車禍,所以回老家去了。話說回來,雲雀先生會打聽這事還真是第一次呢!」管理員笑嘻嘻地說,似乎覺得雲雀變得有些好親近。
  他點點頭不表示什麼,腳尖一轉就往電梯走去,管理員從後面追上來:「等等,我這裡有一個東西要給雲雀先生,是六道先生走的時候要我轉給交的。」
  面對雲雀的責備目光,管理員只是笑笑。
  「六道先生讓我在你問起他的時候再轉交給你就好。」
  「那我如果一直沒有問,你是不是就不給我了?」
  「六道先生說你一定會來問,所以雲雀先生你的假定問題難以成立,你們的關係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