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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5】《換物劇情》


「早啊，麥瑟，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呢。」

早晨的風裡帶著清新的氣息，拂在臉頰上令人感覺心情暢快。麥瑟走在路上，臉上帶著微笑，隨意的走走停停看看瞧瞧，好像一花一木都能帶給他莫大的喜悅一般。突然他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回頭一看，卻是已經見過了幾次面的旅行商人。

「您早啊，史塔奇。今天的天氣很好，就算只是走在路上也能讓人感到愉快呢。」麥瑟微笑著向對方打了聲招呼。

「這樣好的天氣，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為我說個故事呢？」史塔奇笑道，走近麥瑟的身前，但麥瑟聽了笑容卻斂了一斂，道：「要說故事可以，但這次的故事並沒有什麼太愉快的內容。」

「這樣啊。」史塔奇點點頭說道：「那麼我還是別破壞你的心情好了，故事下次再說吧。」

麥瑟先是點點頭，但過了幾秒卻又搖搖頭說道：「不，我想，還是趁現在說好了，也許下次我想說的時候已經沒有那個心情說了。」

史塔奇聳了聳肩，微笑道：「不會造成你的困擾就好，我這裡隨時洗耳恭聽。」

於是兩人走到了路旁一棵樹下坐了下來，就像他們每次說故事時一樣。麥瑟說了墮落於火柴幻象的男孩的故事，史塔奇安靜的聽，偶爾點點頭對故事做出回應，但從不發出聲音擾亂麥瑟的話音。當故事終了，麥瑟下了一個結尾：「任何事情只要做得太過，一定會發生悲劇。」

那便是愛麗絲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自從聽聞了那男孩的故事之後便不敢忘記。史塔奇聽了，跟著說道：「人心的貪婪，真的是造就許多悲劇的元兇呢。」

「但我十分的疑惑。」麥瑟說道，話音裡轉而帶了好奇：「那紅色斗篷的人與男孩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至此呢？」雖然是男孩的貪婪造就了他的命運，但事情的根本還是在於那紅斗篷，要是她沒有出現的話，男孩也許就不會淪落至此。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史塔奇問道，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眼神裡閃爍的光芒令人疑惑。說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但麥瑟看著史塔奇不說話，想讓他自己說出下一步想法。史塔奇只是笑笑，從背包裡拿出布袋，從布袋裡拿出一把奇特的鑰匙，仔細一瞧，上頭還依稀閃著火光。麥瑟揉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其實那是太陽光線所折射而成，但想想他們現在所坐的位置是在樹底的陰影，陽光並不大，就算陽光真的很強烈，也無法做出火光的效果。

「一樣的，作為你說故事的交換。」史塔奇微笑著將鑰匙遞給麥瑟，後者接過了，卻沒有去研究它，反倒看著史塔奇。

「您是不是個魔法師？」麥瑟不禁要這樣問出口，畢竟他每回從對方那裏拿到的鑰匙都有意想不到的用途。

史塔奇只是笑了一笑：「怎麼可能呢？」他背起背包站起身：「我只不過是一個，旅行商人罷了。」

*

麥瑟並沒有回到他與男孩相遇的地方，他只是坐在樹下，愣愣地看著鑰匙發呆。史塔奇已經先行離開，只留下他一個人單獨坐在這裡。這回他看清了，鑰匙上的確有微弱的火光閃現，但並沒有熱度，不曉得這效果是怎麼做出來的。麥瑟盯著那跳動的火光，像是看著火柴點燃時的搖曳火焰，思緒漸漸地迷失在橙黃色的幻影之中。

最先出現的是紅色斗篷的身影，她輕輕巧巧跳步前行，手上一籃火柴隨著她的行進而擺盪著。她一路向前行，經過大街也經過小巷，但奇怪的是，即使在人多的地方她也從來沒有被任何一人投以關注的目光，就連輕輕一瞥也沒有。她彷彿是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人，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她的身影。紅斗篷又繼續前行，拐過幾個小巷之後來到了一間木造房的面前，她伸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房子裡的燈光很昏暗，四周也沒有能供陽光照進來的窗戶，但紅斗篷卻絲毫不在意似的，拿起了籃子裡的火柴點亮空間，藉著微弱的火光慢慢前進，直到抵達了一個木梯。她爬上木梯到了二樓，那裏的環境明亮多了，但想來是四周都放著油燈的緣故。二樓房間的正中央擺了一張木造搖椅，有個全身黑色的人影坐在上頭，一晃一晃的，看見紅斗篷的到來時卻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繼續在搖椅上晃著。

「我回來了，親愛的先生。」紅斗篷出聲道，在搖椅的面前坐下，低垂著頭。聽她語氣動作，竟像是對搖椅上坐著的人很尊敬似的。

「事情有辦成嗎？」搖椅上的人說道，聲音沙啞，但顯得刻意。

「有的，我已經成功帶給他『幸福』了。」紅斗篷說道，話音像是隱忍著笑意。

「喔，那便好，這樣妳的心願也已經完成了吧。」搖椅上的人道：「脫下斗篷吧，在我面前妳難道還需要遮掩什麼嗎？」

紅斗篷終於咯咯的笑了出來，她伸手將掩住面容的帽子向後一撥，露出一張奇異面容來。只見那臉蛋像是被一分為二，左半清秀，右半卻是可怖的燒傷痕跡，但那半邊完好的臉卻使人震驚──那分明是為她所害的那男孩面貌，要不是話音確確實實是女聲，否則令人難以相信她與那男孩其實是兩個人。

「妳與哥哥本來是雙胞胎，但因為妳所住的地方，人們迷信雙胞胎是不祥的，因此妳從小被親生父母拋棄，雖然曾經被一對好心的夫婦收養了一段時間，但在他們因病過世之後妳還是過著悲慘的生活。」像是敘述往事一般，搖椅上的人開口說道，而女孩安靜聆聽，沒有作聲。

「人們都認為妳是厄運的象徵，一開始便以孤兒的身分出場，後來又以孤兒的身分結束家庭生活。大家都認為妳是剋死父母的兇手，不但害了親生父母，之後又害死了養父母──雖然他們不知道就是妳親生父母將妳拋棄，想害死妳。」

晃了晃搖椅，那人繼續說道：「人們注意到了妳的存在，無知的人類為了他們口中所謂的『驅除不祥』而妄圖殺害妳，一次又一次將妳逼入絕境。妳還小啊，妳怎麼能承受這些？但妳竟然已經讀懂了人心險惡，一次又一次的逃了開來。不過最後還是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他們將妳抓了起來，關在一間木造房子裡，企圖將妳餓死，甚至還想著將妳燒死在裡面。然後我──妳還記得我怎麼出現的嗎？」

「這是當然的。」這回換女孩接話了：「那些傢伙覺得讓我活活餓死還不夠，決定將我燒死，一來是為了他們所說的『燒淨不祥』，二來當然是看我死得痛苦些他們才甘心。」女孩說著，神情淡漠，話音裡沒有太大的起伏，就像她敘述的其實是他人的悲慘遭遇而不是她自己的。「當我覺得我就要死了，我親愛的先生，您就在火光耀眼中出現了。您像是神一般，您走過的地方火焰竟然自動繞開了。您向我走近，將我抱起，帶離了火場，救了我的性命。可憐那些無知的人類，竟然還真的以為我被活活燒死了，在外頭連續開了三天三夜的慶功宴呢。」

頓了一頓，女孩的臉上突現詭譎笑意，在她那張奇異的臉上更顯可怖：「然後我就將靈魂賣給您了呢，我親愛的先生。後來我才知道，您畢竟不是神。」

搖椅上的人大笑，笑聲嘶啞難聽，顯得怪異非凡：「沒錯啊，嘿嘿，妳說的沒錯啊，我畢竟不是神。」

「但是您賜予了我生命，您依然是我所奉獻的對象。」女孩說著垂下眼睫，油燈的光芒映現在她臉上，一瞬間虔誠。

「喔，我的女孩。」搖椅上的人終於起身，傾身向前將女孩扶起：「妳的過去實在是太不幸了，我救了妳，是希望妳能成為幸福的女孩，幸福到……」他嘿嘿笑了兩聲：「可以有多餘的幸福賣給別人。」

「是的，先生，我現在非常的幸福。」女孩說道，望著將自己扶起的人，話音裡有著顫抖：「我是販賣幸福的女孩，只要有人心心念念著逝去的幸福，我就會在他身邊出現，將幸福賣給他。」

「做得很好，我的好女孩。」聞言那人低低笑道，重新坐進了搖椅，將女孩抱上他的膝，輕輕撫著她的髮絲。火光照現下她的髮是燦金還是淡金？

「說說事情的經過吧。」

「好的，親愛的先生。」女孩答道：「我將他們燒了，像當初那些想燒死我的人一樣，將他們燒死在房子裡。」

「但是哥哥沒有被燒死，他逃了出來，於是我找到他，向他販賣幸福。」女孩笑了，晃了晃手中的火柴：「哥哥真的是過著幸福生活的孩子呢，他不僅僅想要看見過去的幸福，還不停的向我索求更多、更大的幸福。後來我的小火柴實在支撐不了，只好再燒一棟房子囉。我順便還把縱火的罪名推給他了呢。」女孩盈盈笑著，像是得意且毫無悔意。另一人聽了只是笑，回應的話語卻又是轉了話題。

「現下妳心願已了，我在這裡的時間也已不多了，妳就跟我一同回去吧。」

女孩的眼睛睜大了一瞬，復又重新斂下：「先生要去哪，我就去哪。」

「那麼我們走吧。」那人說道，站起身子，將女孩抱在懷裡：「那邊看著的人，也請回吧。」

這話來得突兀，女孩還來不及問他些什麼，那人身子一旋，竟爾沉入了地底。隨即，油燈傾倒，木造的房子閃現了火光，一瞬間將所有生機吞噬殆盡。沒有人來救火，沒有人注意到大火。

*

在火光裡迷失，在火光中清醒，麥瑟的神情依然迷茫，不曉得剛剛所見的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原本對於紅斗篷的疑惑釐清了，她不過是個因為受到了太殘酷的對待而渴望復仇的女孩，但復仇，真的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傷害已經造成，說什麼也都無力挽救。麥瑟想通了這一點，踏著緩慢的步伐離開。時間已從早晨推移至近午，來時那徐徐涼風已然消失，麥瑟慢慢前行著，此時所想的已經是另一件事：帶走女孩的那人，那句突兀的話，難道是向著自己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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