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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伊利亞會忍不住想,若是當時蘇洛朝他丟過來的,不是他老爸的手錶,而是一發子彈或是一記手榴彈,那麼現在他們之間該有多麽不同。

當然,他指的不是這種曖昧不明的合作與夥伴關係,那太、太膚淺了——他追求的是更形而上,更深層,更難以評估與理解的連結。也許是彼此稱呼上微妙的轉變或是對彼此行為忍受程度日益寬廣的閾值。

就像現在,美國牛仔正不知為何忙著與空姐調情。他看見蘇洛一張口就逗得美麗優雅的空服員咯咯笑,只得把自己的全副精力努力放回手中的資料上。他企圖將紙上的每一句話都讀進眼裡,然而身旁男女的談話聲仍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闖進他的耳膜裡,就像這個CIA探員一樣,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擅自闖進他的生活。

「牛仔哥,可以請你稍微安靜一點嗎?」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朝著對方甩了甩手裡的資料。要不是他們人在飛機上,並且必須努力不引人注目,他實在很想一拳揍暈那個傢伙。
噢,對,努力不引人注目。他瞪了眼蘇洛,看來這位美國情聖已經把全機的女孩們哄得花枝亂顫,也許連等等下機後要去哪兒喝杯小酒都已經決定好了。
但很可惜,他們可沒有那個時間。
根據威佛利的指示,等他們一下飛機馬上就會有車來接他們前往目的地,任務在降落那一刻就宣告開始,牛仔哥的嘴皮子也只能在飛機上耍耍而已。蘇聯特工面無表情地看著因自己出聲制止而回過頭的美國探員,心裡想著的其實是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作為一名忠貞愛國的KGB特工,居然會有聽令於英國指揮官的一天?他簡直不敢相信,天佑蘇維埃。

「這位客人、」美麗的空服員面露抱歉神色向他開口,看起來是準備道歉的樣子,很好,至少這兒還有些明理人。可就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美國佬又用他那輕挑的語氣開口說話了。
「女士們別在意,這位嚴肅的男士是跟我一起的。」他伸手拍了拍伊利亞的肩,「他有點⋯⋯害羞,不習慣這麼多漂亮女生包圍。」
說完,他還撇過頭假裝放低音量——事實上則是一個剛剛好能讓蘇聯特工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與女孩們悄聲說,「你們明白的,害羞的大男孩還沒變成大人。」
「⋯⋯蘇、」伊利亞覺得自己只是捏爛手裡的紙杯而非對方的那張嘴,簡直該領個什麼為國爭光的獎章。幸好蘇洛看起來也感受到他不滿的情緒(或是他手中扭曲變形的杯子),用幾句花俏浮誇的句子將一票女孩打發走了。
「別這麼嚴肅嘛紅色恐怖,放輕鬆點。」
「我受過的訓練告訴我,任務都是必須嚴肅以對的。」伊利亞平淡的說。
蘇洛扁扁嘴沒有開口反擊,只是回到座位上,輕巧的舉起紅酒杯啜飲一口,感受酒香在舌尖跳躍瀰漫整個口腔,最終滑落喉嚨留下淡淡餘味。「嗯⋯⋯差強人意。」

品酒師最終做出了評論,但蘇聯特工不確定是針對紅酒,還是針對這趟即將開始的旅程。

伊利亞在蘇洛示意要替自己倒上一杯時抬手拒絕,從隨身的小酒壺中喝了口自備的伏特加,繼續將注意力放在等等任務的文件上。眼角的餘光則是分了一些心神觀察身旁的搭檔。

雖然不是非常想承認,但眼前這位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正看著機外白雲皺眉啜飲紅酒的美國探員,是他的⋯⋯任務搭檔。
至於他們一個身為蘇聯特工一個身為美國探員,又是怎麼會在冷戰時期合夥作伴,那又是說來話長的一個故事了。

不著痕跡的嘆口氣,伊利亞將視線擺回了手中的文件,上頭標注了的是那個他們曾經都很熟悉的姓氏——文奇葛拉。

想當年,那個把他們湊在一塊的核彈計畫,轉了一圈後又找上門來。

「維多莉亞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啊。」他聽見耳邊湊過來與他共看一份文件的蘇洛這麼嘆息。
「你是指那個對你下藥,還差點把你電死在地下室裡那個女人?」伊利亞永遠無法理解美國牛仔的思維。
「噢紅色恐怖,你不懂,」蘇洛露出一個像是長輩看見不長進兒孫們的無奈表情,一面搖著頭一面說,「女人,就是要有點挑戰性才夠意思。」
「我個人比較偏好傳統一點的戀愛關係。」
「少來了,」蘇洛大笑,「你?嘿,純情小子說真的,你是處男嗎?」
「⋯⋯你喝醉了。」伊利亞冷著臉回應。
「才沒有。」蘇洛搖晃著酒杯,露出輕挑的笑容,「說真的,兄弟,如果剛剛那群女孩你有看上任何一個,告訴我,馬上替你搞定。」
「不用了,謝謝。」
「唉,處男。」
伊利亞將手裡的文件一把壓在蘇洛臉上。

抵達巴西時,蘇洛的臉上還有個明顯的壓痕及文字墨跡的倒印。伊利亞完全不將那看成是自己導致的後果,不帶任何愧疚感自顧自的走在前方。
「嘿說好不打臉的⋯⋯」美國探員喪氣的跟在後頭,拿著手帕企圖將臉上的黑色印子擦乾淨,然而不知是巴西的報紙油墨比較特殊,還是它們跟當地人一樣特別熱情,甩都甩不掉,總之蘇洛在幾分鐘之後放棄與之搏鬥的念頭,快步跟上蘇聯人的腳步。
他已經自認身高相當不俗,可沒想到長年生長於酷寒中的俄羅斯民族卻硬生生高出他幾乎一顆頭。蘇洛一面咒罵著對方的長腿一面小跑起來,迎向巴西燦爛炙熱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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