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一
“操他媽的耶穌基督。”

“噢……”哈裏以微不可聞的笑意表達了一點他的訝異。”我倒沒預料到你會說這個，艾格西。”

“你不是……”艾格西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個什麼樣的表情，腎上腺素在爆炸，他手足無措，語無論次。”你不是死了嗎？”

“艾格西，穿著西裝就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哈裏說。”很醜。特別是……”

艾格西用一個竭盡全力的擁抱打斷了他。

“去你媽的。”艾格西在他耳邊大叫。”嚇死老子了。”艾格西放任自己的南倫敦街頭口音混合著含糊的抽泣。”我都已經預支好了工資要把你做成標本放在廁所每天早上看著我尿尿了，你怎麼就活過來了呢？”

哈裏僵了僵，他最終抬手拍了拍艾格西的背。

“我很慶幸我沒死，艾格西。”

之後艾格西就跑去質問梅林隱瞞這件事的原因了。

“我們甚至都沒給加拉哈德舉行哀悼儀式，你是從哪裏得出他死了的結論的。”梅林倒打一耙。”不過這怪我，用一個正常人的智商標准衡量一個弱智。”

後來艾格西頂著哈裏的巨大壓力，雷打不動地穿著一件印著‘操你梅林’的襯衫上班上了一個星期，每當梅林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就只是指一指自己的胸。

盡管一切家具和酸瓜先生都好好地在原位，但是哈裏還是覺得自己的家變了。

“我在你的房子裏住下來了。”艾格西解釋。

“在我打開唱機卻聽到有個女人在裏面大喊大叫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哈裏回答。

“那是lady gaga，她是個天才。”艾格西辯駁道。

“巴赫才是個天才。”哈裏說。

“我不管。”艾格西在巴赫之中捂著耳朵沖進了房間。

好吧。GAGA在上，巴赫滾蛋。

艾格西似乎在他偽死而暫時缺席自己的生活這段時間裏趁亂溜了進來，將自己嚼在嘴裏的泡泡糖牢牢黏在哈裏生活裏的每個細節上，長著翅膀的阿迪達斯從天而降飛進了自己的鞋櫃裏並占據最顯眼的位置。

美國人說子彈並沒有影響他的大腦，彈道打得太偏，卡在了顱骨之外，但哈裏覺得那是胡說八道。

因為現在艾格西正躺在他身邊，緊緊挨著他，呼吸均勻。

當艾格西提出要和他一起睡的時候，哈裏想到了很多拒絕的理由的。

“拜托，哈裏。”艾格西打著哈欠，呵氣聲讓艾格西聽起來軟乎乎的。”你要是半夜突然沒了，我會瘋掉的，我剛剛躺在床上想著想著我覺得我都要爆炸了。”

他本來應該對艾格西信誓旦旦地說他不會在半夜就這麼憑空消失，然後關上房門的。

可是他穿著我的睡袍，紅色，紅色那件。哈裏沉默地想。艾格西的腿健壯漂亮，每一寸肌肉都鮮活健康地緊繃著，大腿從腰帶之下的衣擺分叉裏伸出來。天啊，然後他裏面什麼都沒穿。哈裏更加沉默地想。

紳士須克制。

“快點，哈裏，外面真他媽冷。”艾格西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而當他的手放下來的時候，那深紅色的過大衣領順著艾格西那樣少年特有的、圓潤的肩頭滑了下來。

紳士須克制。哈裏又想了一遍。

然後他側開身讓路讓艾格西進來。

“哈，紳士做派。”艾格西揶揄地笑笑。

是啊，流氓路子。哈裏在心裏補充。噢，那騙人的美國佬。哈裏腹誹。

哈裏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睡著，但他倘若起來，艾格西便會跟著起來。哈裏沒辦法，只好閉著眼睛，像個僵屍一樣幹挺著。

過了良久，艾格西低低地叫了他兩聲，哈裏以為這是他的夢囈便沒有理會。

之後艾格西的手環在他的腰上，頭靠著他的肩頭。

“喔……操”艾格西輕輕地罵了兩句，夾著安靜的哭聲。

TBC


二
哈裏是只性功能正常的大型雜食性哺乳科雄性生物，盡管他沒結婚，但是他和大多數金士曼成員一樣有著豐富多彩的私生活。

“摩納哥王公！”艾格西驚訝地如同看見梅林的頭發。

“對。在我和他都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哈裏平靜地說。”所以你可以停止公主這個話題了，加拉哈德，這沒什麼稀奇的，大家都經曆過。”

艾格西換上了副‘哦好了不起哦’的表情。

“我剛剛就是一直這個表情聽你講了半個小時，加拉哈德。”哈裏反擊道。

“不公平！”羅茜恨恨地說。”原來每個金士曼都能收到‘皇家屁眼’當禮物嗎？”

“誰說的。”梅林也恨恨地說。

“還有誰？”艾格西追問。

“往多了猜吧。”哈裏抬了抬眼鏡。”長大，加拉哈德。”

“哦！”艾格西更加用力地說。”達西先生[*]。”

剛好所有圓桌騎士都在那個時候上了線。

那次圓桌會議上除哈裏之外的所有人都推舉哈裏做新一任亞瑟。

而當哈裏第三次拒絕的時候，所有騎士忽然統一地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異口同聲地開口。

“達西先生。”

於是哈裏只能被迫接受了亞瑟這個職位。但這依然沒有阻止騎士們在以後的日子裏都在私底下叫他達西先生。

“他們都是故意的。”哈裏在回家的路上慍怒地說。

“為什麼你不想當亞瑟？”艾格西問。

“因為他們都不想當，當亞瑟是最無聊的。”哈裏輕輕地歎了口氣。死完了回來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同僚還像年輕的時候一樣混蛋。”沒有任務，沒有公主，什麼都沒有，只有跟政府打交道的份。”

“可是，我很榮幸能成為你的騎士啊。”艾格西調笑著為他打開了家門。”請進，我的王。”

哈裏突然感覺這個職務也沒那麼讓人痛恨了。

好吧好吧，哈裏安慰自己。亞瑟就亞瑟吧，比達西先生好。

[*]：此處艾格西借用《傲慢與偏見》中的男主之名諷刺哈裏傲慢與偏見

TBC


三
之後每天晚上，艾格西都來了。

一開始艾格西嘗試拉他的手，他沒有拒絕，即使他本應該這樣做。

青年的手掌對他來說有點小，艾格西瘦，嫩薄的皮肉緊致而完好地覆在他那微微發顫的，如同玻璃支架一般纖細而易折的指骨上，小心翼翼地穿插進哈裏的指間，他帶著少許惶恐地摸索，撫過上面每一道粗糲的槍繭。

艾格西不敢看他，頭埋在了一邊，哈裏看見他頸後那吐出的椎骨彎曲的姿態，如同白瓷燒的茶具那彎曲的壺頸，仿佛只要哈裏上前輕輕吮吸，低低的呻吟會像泡好的紅茶，色澤溫潤地從艾格西嘴裏流瀉出來。

他知道，在這時無論他對艾格西做什麼，艾格西都會全盤接受。

於是哈裏假裝睡著了。

艾格西總是起得比他晚，並且在每一次哈裏指出他的懶怠時置之不理。

艾格西在哈裏拿起餐巾擦嘴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晃出來叉起盤子裏的培根和煎蛋。

“洗盤子，艾格西。”哈裏吩咐道。

“嗯。”艾格西懶懶地回應。

艾格西很快吃完了，收拾好了盤子和兩人的餐巾走到廚房去。

哈裏拿著報紙（被J.B.咬得濕漉漉的，酸瓜先生才不會這樣，哈裏常常想），他打算坐到沙發上，卻意外地發現他的一本書被放到了沙發上。

“艾格西。”哈裏叫了他一聲。”沙發上的書是你拿下來的嗎？”

“是。我還沒看完，放到茶幾上吧。”艾格西背對著他。

“你看《查泰萊夫人和她的情人》？”哈裏拿著書走近了問。

艾格西有些慌亂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將注意力放到了碗上。

“是。”艾格西點點頭。

“有進步，艾格西，好選擇。”哈裏略帶贊許。

“不……只是……”艾格西露出了某種鮮見的羞澀。”只是……嗯……就，遇見某個人，他跟你完全不一樣，即使你知道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即使你們如此不同，但是……你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你在看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他是你的新生，然後他將你從像狗屎一樣的生活裏解放出來，你才開始真正的呼吸，開始奔跑……”艾格西頓了良久。

“就像你對我所做的那樣。”艾格西又說。

哈裏沉默了許久，有一段時間他們誰也沒有說話，水聲嘩然。

艾格西有些惶然，他轉身看他。

“不……不是那樣的。艾格西。”哈裏低聲說。”是你對我所做的那樣。”


TBC

四
“歐文·肖。[*]”梅林展示出了目標的照片。”42歲，劍橋的法律系博士，注冊國際會計師，德國最大軍火走私商的親信，最近他們要偷運一批軍火到中東去，我們需要知道貨櫃的地點和交易時間。”

“多少軍火？”哈裏問。

“足夠炸掉半個倫敦。”梅林快速回答。”他為人很聰明，家裏安全得像個軍事基地，沒有網絡，他全都是靠書面材料工作的。所有黑賬他都保存在家裏，如果我們能不動聲色地突破進去，我們就可以拿掉一個軍火走私的龍頭。”

“長得好帥。”艾格西盯著目標的照片說。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些人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要殺人放火呢？”羅茜也一臉可惜地說。

所有騎士都是一副‘你一定是在說我’的神情。

哈裏不得不承認那確實是個很吸引人的男人。噢上帝，他穿的那雙鞋，連我都訂不到。哈裏有些憤懣地想。殺了他。

“他後天將要參加一個劍橋的兄弟會聚會，我們需要有個人在那個時候……”梅林挑選著比較適合的字眼。”……認識他，然後把握機會進他家……”

“我！”羅茜第一個舉手。

“恭喜你，蘭斯洛特，他是個基佬。”梅林笑笑。

“我！”艾格西興奮地舉手。

“這個人很警覺，加拉哈德，而你進組不夠三個月。”哈裏馬上否決。”我不認為……”

“實際上，他還真就喜歡他那樣的。”梅林補充說。”之前幾張照片顯示……”

“說實話。”帕西佛認真嚴肅地說。”要是我，我也喜歡。”

從年輕的時候哈裏就恨帕西佛這種客觀冷靜的幽默感。其他騎士更加是為了捉弄哈裏連聲附和起來了。

噢，這些老混蛋。哈裏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們。仗著自己是個投影哈裏打不死他們。

“你，蘭斯洛特。”梅林緊接著放出個女人的照片。”隨同露西公主出訪亞洲。”

“天啊，我恨你，梅林。”羅茜痛苦地說。”我恨皇室。”

“你的禮物。”艾格西打趣道。”皇家白眼。”

“祝你早日下地獄。”羅茜回嘴道。

上帝知道，這本來是哈裏很喜歡的一天。今天，約翰為他定做的新一季的所有衣服都能完工，然後他會待在一號試衣間裏把他們全都試一遍並對每一個敲門的人都產生開門射殺的念頭。

但今天艾格西那興奮的樣子讓他感到煩躁。而那個目標人物就像個見鬼的電影明星似的。

約翰去配選他的衣服去了，哈裏需要先去試衣間等待。

而上帝知道為什麼艾格西會在裏面。

那只是很短的一瞬間，深蜜色的木門推移著開啟，牙白色的肩頭的匆忙轉動，與漿硬的襯衫的滑落在地都發生在這個瞬間，玫紅鵝絨般的牆色將那個如同酒神寵兒般赤裸的弱冠青年囊括其中，仿佛潘多拉最後一個秘密終於被無意撞破，魔盒被摔碎，情色如香水，傾倒一地，色欲彌漫。

“噢，哈裏。”艾格西羞赧地想要遮蔽自己，又想要去撿掉落在地上的襯衫。

哈裏愣了愣，又飛快地關上了門。

“對不起，艾格西，我以為裏面沒人。”他的道歉夾帶著短促的呼吸，他感覺如同橫遭槍擊。

“沒關系。”艾格西在裏面萬分慌亂地回應。”是我忘了鎖門。”

艾格西正在試他們為他的任務所准備的西裝，他匆忙地穿戴好了跑出來。

“哈裏，我很抱歉，我……”艾格西忙著表達歉意。

“算了，我們別說了……”哈裏看向了他，可是忽而又說不下去了。

那確實是為情色而存在的衣服。他們將艾格西的腰線收得極窄，裁短了下衣擺，臀後的分叉被恰到好處地拉高了，褲管也貼身極了，艾格西的身段被極流暢的手法勾畫出來了，他剛剛成熟的身體被藏在這些光滑的布料之下，而那腰臀的線條在衣擺摩挲下若隱若現，似欲語還休地勾引，像待人窺竊的禁果。

櫻桃，櫻桃，即將含入口中的櫻桃。

送入他人口中。

[*]：此處是我個人的私心，我是擼哥癡漢，只是太癡漢擼哥演反派，所以用歐文·肖這個名字以致敬（其實就是癡漢），沒有特別用意。

五
艾格西在哈裏睜開眼睛之後沒多久也醒了。

“早上好，艾格西。”哈裏看著他的眼睛說。

“早上好。哈裏。”艾格西禮貌地回應。

他們都沒再提起過試衣間的事情，不同的是，哈裏以為那是默契，但艾格西以為那是默許。

之後艾格西都會肆無忌憚地將手搭在他的腰上再入睡。

他們之間的界限正在變得曖昧而模糊，而哈裏對此無能為力。

“哈裏，如果到時候目標看不上我，怎麼辦啊。”艾格西凝視著他，緩緩地說。

“一般都看得上的，電影裏不都這麼演的嗎？”哈裏說著。看不上我就開香檳。哈裏想。

“這又不是那種電影。”艾格西低垂著眼睛嘟囔。

“我之前都是能被看得上。”哈裏說。”我還真沒試過沒被看上。”

艾格西語調浮誇地‘哦’了一聲，他想了想，又說：”我該怎麼做，哈裏？”

艾格西那麼認真地看著他，古銅色的睫毛，與翡綠色的眼珠，閃亮得如同太陽耀斑，在哈利日漸淡然褪色的心境與生活裏，以異常的千度高溫燃燒。

而這個問題對哈裏來說簡直見鬼，他根本無法去想象會發生什麼，或者怎麼發生。

“進了他家就殺掉他。”哈裏回答。

艾格西被他逗笑了。”你的幽默可真是來得偶然，哈裏，我是認真的，拜托，哈裏，我又沒跟男人幹過這個。”

我剛剛可一點都沒開玩笑。哈裏想。

“跟你和公主一樣。”哈裏挑挑眉。”不過這回你是公主。”

艾格西為此深深地皺眉。”我不知道公主做的，像你們這個年紀的會不會喜歡。”

“公主對你做了什麼？”哈裏太在意他們之間談話的內容以至於不再在意他們依然躺在床上了。

艾格西對他露出個傻笑。他把自己往哈裏的方向挪得更近了。

“笑什麼？”哈利問。可是艾格西只是看著他笑，笑了好一會兒。

“你真的想知道嗎？”艾格西的氣息撲打在他的唇邊。

哈裏的目光在他的嘴唇與脖頸間遊走。

“我不知道。艾格西”哈裏遲疑地說。”我不知道。”

艾格西吻了吻他的嘴唇。”這樣。”然後艾格西又含住了他的下唇，吮吸著。

陽光和浮塵在空氣裏凝結，哈裏無法拒絕又無法接受，他被突如其來的欲望逼得無路可退，他難以呼吸，徙倚在背德的邊界舉步維艱。

艾格西的舌頭滑進了他的嘴裏，迫使哈裏難以自禁地品嘗他。

艾格西被收到他的回應所鼓勵，他如同缺氧一般迫切地渴求他，與他肌膚相貼，他們拉得更近，相互廝磨。

哈裏感覺自己抽幹了所有力氣與他分開。

“怎麼了……”青年短促卻新鮮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臉上。

“艾格西……艾格西……”哈裏低吟著他的名字。

“怎麼……”艾格西湊上前來，打算繼續這個吻，情欲在他的身體裏急劇地燃燒。

哈裏按住了他的嘴唇。

“你需要起來工作了，艾格西。”

艾格西的目光裏爆發出了絕望。”不……不不不……”他低聲懇求。”哈裏求你……”他不肯放開手。”請你……別這樣。”

“不，艾格西。不”哈裏起身下了床。帶著他即將崩潰的欲望與原則。

六
““艾格西，我們是好戰友，好朋友，以及很好的‘太他媽無聊了我要笑這個傻逼一下’對象，但是你也不必跨越九個小時時差打電話給我討論你的二次破處。我還是單身，混蛋。”“羅茜在通訊的那頭一邊開著槍一邊說道。

“不，我沒破，他拒絕了我，我現在難過得快吐了。”艾格西說。

羅茜在那頭沉默了好些會兒，艾格西只聽見那頭傳來的槍聲。

“艾格西，你稍微等我兩分鐘。”羅茜聽起來就像‘給我兩分鐘風幹我的指甲油就出門’似的輕松。”等我先去滅了那群綁架了那個婊子公主的王八蛋，我再回來陪你大喊大叫大哭大鬧。”

艾格西等了三個手榴彈爆炸、連續的機關槍掃射，大約幾十人的倒地慘叫和一個女人富有特色的持續尖叫的時間。

“好了。”三分鐘後羅茜回到了通訊上。”說吧，蛋寶。”

“別叫我蛋寶!”艾格西大聲地抱怨了。”天啊，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你還管我叫蛋寶。”

羅茜突然在通訊那邊爆出了惡狠狠的叫聲。”噢！殿下，你是公主不代表我不想替那群簡直算得上替天行道的恐怖分子把你撕票，所以閉上你的嘴！”

緊接著她柔和地撫慰道：”行，沒問題，我切了梅林的線。你繼續說吧，蛋寶。”

“天啊，我就是坨狗屎。”艾格西開了個頭，便開始說起來了。

羅茜在公主的啜泣裏聽完了全過程，然後像劈開一個人的腦袋似的幹脆地說：”喔……聽你這麼說，我感覺哈裏是個陽痿，蛋寶。”

“不，他不是。”艾格西難過地說。”我倒希望他是，這樣我還可以以為他並不討厭我。”

“我是在安慰你，他當然不可能是。”羅茜飛快地說。”天，別跟哈裏說我說過這個，我還沒破橫穿英吉利海峽的記錄，我不想死。”

“我他媽要瘋掉了。”艾格西大聲說。”我現在准備換個衣服去出那個該死的任務，可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媽的哈裏，我根本笑不出來。”

羅茜停頓了很久，她深呼吸了一把，最後才說：”你會遇到別的人的，艾格西，然後這些都會過去。”

“噢不！”艾格西聽起來絕望透了。“這不可能。沒人能像他一樣。”

之後艾格西就沉默了，羅茜拿他沒辦法，而當羅茜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艾格西又開口了。

“我從未像那樣活過，羅茜。在遇到哈裏之前，從來沒有。”

他有一個敬業專業的加拉哈德。

艾格西穿戴完畢了走到他面前，面帶微笑，得體而禮貌。他的皮鞋是哈裏親自挑的，雕著暗色的花紋，他的加拉哈德如此年輕而英俊，遠不同於英國公學裏的公子哥兒，他更像是菲茨傑拉德那種風流筆調下會有的青年，容貌俊麗，談笑多情。

“車在門外，你可以准備出發了。”梅林開門探進來通知了一聲。

“好。”艾格西抬腿打算往外走。

“加拉哈德。”哈裏叫住了他。

“怎麼？”艾格西回身。

“我給你多准備了一件牛津短袍，晚上冷。”哈裏打開了桌子上的一個禮盒。

“謝謝你，亞瑟。”艾格西依然微笑著道謝，上前來撫摸著面料。

幾天前艾格西會頑固地叫他‘哈裏’，無論梅林怎麼提醒，他都會聳聳肩說‘無所謂啦。’而如今，‘亞瑟’這個稱號第一次讓哈裏感到不適。

“我幫你穿上吧。”哈裏正要把那衣服拿起來。

“不用了。”艾格西搶先把那件衣服抽了出來。“我自己來吧。”

哈裏將要拿衣服的動作僵滯了幾秒，最終還是尷尬地收回了手。他感到難以名狀的難堪，甚至有那麼一會兒，他想要取消這個該死的任務，然後和艾格西打一架，要不艾格西把他打死，要不他把艾格西打哭。

艾格西把那件衣服穿好了，那牛津袍將那套定做西服所帶有的幾分美國爵士的輕佻壓了下去，平添了幾分學士的風雅，這使他越發迷人與俊朗。

“那我走了。”艾格西還是微笑著對他說。

他的衣領仍然不夠對稱，哈裏想要幫他調整過來，可當哈裏的手抬起來的時候，艾格西卻立馬向後退開了，哈裏幾乎為之愕然。

他們僵持了好一會兒。

“我還是走吧。”艾格西說，他的笑容幾乎無法維持下去，他只好再度背過身去。

“艾格西。”哈裏再度叫住了他，他甚至不能再用代號稱呼他。

“別那樣，哈裏，那樣碰我，那樣看我。”艾格西沒有轉身，但他忽然爆發出了憤怒，連他自身都始料不及。

“那樣會讓我更加他媽無法放棄，哈裏，這樣也太過分了。”

七
艾格西並不如他們所想象得那樣成功地吸引到了目標人物的注意，但這大概是因為當他們在談論政府換屆選舉和高爾夫的時候，艾格西拿著杯酒站在旁邊只能像尊漂亮的雕塑一樣幹瞪眼。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鬼玩意兒。”艾格西挫敗地說。“我甚至沒法把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插進去。”

“找個別的辦法。加拉哈德。”梅林有些擔憂。“下一次我們可沒那麼容易找得到歐文在哪裏。”

“梅林，呼叫帕西佛，抽調他過去，把加拉哈德撤回來。”哈裏在一旁下令道。

“亞瑟，你不信任我嗎？”艾格西聽起來有些惱怒。“你輕視我。”

“你確實無法完成這項任務。加拉哈德。”哈裏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操。”艾格西咬了咬牙，他環顧了一圈，最終看向了宴會現場的鋼琴，琴師剛剛結束了一曲。

他疾步走了過去。

“嘿。”艾格西一口幹了自己的酒，將自己的酒杯拍在了鋼琴上，對著那個被他嚇得不輕的鋼琴師說。“老兄。幫我個忙，把這玩意兒讓給我。然後跟那邊那個身材很好長得很帥留個一字胡的王八蛋說一聲，這是給他的。”

不知道為什麼，哈裏突然覺得那異常性感。

琴師點點頭就馬上起身了。

“你還會彈鋼琴？”梅林詫異地問。

“不會。”艾格西說完之後，就攥緊了拳頭往琴鍵上狠狠砸了一下。鋼琴發出巨響，全場都為其安靜了。

艾格西又不安地看了四周一眼，他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哈裏在監控之外不停地玩弄著自己的戒指，他無法控制地為他感到焦慮。

艾格西的手放上了琴鍵，音樂悄然柔和地從鋼琴裏發出，樂聲從靜謐之中流出來，宛如溢杯的酒，色澤昂貴，口感柔軟。

會場裏又恢複了些許議論的聲音，氣氛在樂聲裏又慢慢回暖，倒是梅林和哈裏還愣了好一會兒。

這一招確實見效，目標開始留意起了艾格西。

“你從哪裏學的？”梅林慢慢回過神。

“我沒學過。但我在夜店裏跟別人玩過幾天電子琴。”艾格西緊張得眼鏡都在抖。“這玩意兒應該差不多，對吧。”

梅林勉強地說：“你就當它差不多吧。”

歐文向他走去，帶著玩味的微笑。

“我沒聽過這樣的曲子。”哈裏疑惑地說。“帕耶西？我猜？”

“帕耶西？我猜？”歐文也倚在了鋼琴邊上問道。

艾格西爆出了大笑，連琴都顧不上彈了，笑得放肆極了。

“天啊，瞧瞧你們這些裝腔作勢的老古董。”

“不是嗎？”歐文的笑意更明顯了。

“當然不是。”艾格西嘲笑道。“是碧昂斯。我只是將它改成了慢調。上帝，你們這些老家夥要笑死我了。”

哈裏和歐文一樣依然不解。

“一個流行歌手！”艾格西最終不得不投降了。“要死，你們是從金字塔裏被挖出來的嗎？”

“所以你邀請我來聽你的曲子就是為了嘲笑我？”歐文保持著微笑。

“不。”艾格西凝視著他，露出了個耐人尋味的微笑。“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麼，可是，我又希望你看著我，或者只是看著我。”

哈裏感到某些東西的崩潰，艾格西甚至沒有對他這樣笑過，那種笑容宛如塞壬讓人著魔。他感到的妒忌如同爆發的山洪，他幾乎如同身處教堂時那樣失控。

“我的天，我再也不會嘲笑艾格西整天偷看哈裏的那些古典情色小說了。”羅茜的聲音突然在控制臺響了起來。

梅林嚇了一跳。“蘭斯洛特，你怎麼在通訊上？”

“像蛋寶勾闊佬這麼搞笑的事情我要是錯過了，我以後拿什麼反擊他笑我不會泡妞。”羅茜說。

“你為什麼能監聽艾格西的線，我沒有給你權限。”梅林有些抓狂。

“因為我有頭發。”羅茜捉弄道。

“蘭斯洛特。”梅林聽起來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梅林。如果我從牛津拿了兩個博士學位之後居然連我們的通訊系統都黑不進去。”羅茜反嘲。“牛頓會爬起來扇我兩巴掌的。”

哈裏向梅林做了個手勢，梅林會意，切掉了艾格西對控制臺的單向聯絡。

“蘭斯洛特。你剛剛說加拉哈德偷看我的書是什麼意思。”哈裏發問。

“歐文·肖。”歐文首先向他伸出了手。

“真的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嗎？”艾格西沒有回應，他從自己的西裝內襯裏抽出個銀煙盒向歐文搖了搖，示意到露臺去聊。

歐文便隨他了，說：“什麼意思。”

“有人說，故事真正開始於我們相互呼喚彼此的名字。”艾格西倚在了露臺邊上，他抽出了支煙叼在了唇邊。“肖先生真的會想認識我嗎？”

“你很特別，你不像這裏的人。”歐文說。

“怎樣的人？”艾格西明知故問。“書呆子？貴公子？還是兩個都有？”他又是笑了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肖先生，我來自您能想象得到的最低賤的地方。”

哈裏聽到了艾格西說什麼，那句從艾格西嘴裏說出來的話，是哈裏最喜歡的文句之一，它來自梵高寫給提奧的信，來自色彩張狂的愛意。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歐文又問。

“我遇到了糖果爸爸。（sugar daddy，包養年輕人的有錢老頭。）”艾格西故作輕松地說。

“那你為什麼來到了我面前？”歐文追問。

“我在等你。”艾格西耍了他一下，滿意地看到歐文驚詫地愣住了。艾格西示意了一下自己嘴裏的煙卷，歐文才明白過來，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機。

“我被爸爸拋棄了唄。”艾格西說，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分清這個故事的真實與否。“我其實一直都沒有我自己想象得那麼被需要，又或者，其實我甚至沒被想要過。就是這樣。”

“你真的把他訓練得很好。”梅林有些驚喜地說。“簡直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色誘。”

“這不是我教的。”這句話的憤怒程度超乎了哈裏的想象，梅林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震驚看著他。他感到了自己的失態，只好轉向羅茜。“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蘭斯洛特。”

“你假死的時候，艾格西就開始了……噢……別跟艾格西說這是我說的。”羅茜無可奈何地妥協。“艾格西說，其實他不喜歡你。”羅茜頓了頓，她又想了一會兒，最終說。“他愛你。不是僅僅喜歡，他想要去體會你的熱愛，或者體會你。”

歐文湊近了，他們相互傾身，仿若相吻般親密。歐文給他點上了火，煙霧升騰起來，繚繞在艾格西的眼睛裏。

“我再說一遍。”歐文悄聲說。“歐文·肖。”

羅茜充滿猶豫地說：“他說，死後也應相愛。”

艾格西輕聲說：“叫我查泰萊先生。”

八
他們在他的車裏接吻，帶著酒意，艾格西面色酡紅。

“加拉哈德。”梅林在艾格西耳邊尷尬地說。“我知道可能不是很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你現在最好能說服他把你帶回他家而不是到酒店裏繼續。”

哈裏在梅林旁邊坐著，一語不發，他不停地轉動著自己身下的椅子，握著酒杯喝光了半瓶馬爹利，面色陰沉。

梅林不敢再往他那邊看了，他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曾經被三挺高射炮瞄准過自己的臉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但他還是有點怕。

艾格西推著歐文和他分開了些，他呼吸紊亂，欲望泛起。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呢？歐文。”

歐文並沒有回答他，相反，他忽然將一條白色的短餐巾舉到了艾格西面前。

“所以這就是你的糖果爸爸嗎？”歐文反問。

那白色餐巾的右下方有個用紅色繡線刺的‘H’，那是哈裏專門訂來的自家用的樣式。

艾格西伸手想去把它搶回來，歐文反應更快地移開了自己的手。

“先回答我的問題，查泰萊先生。”歐文帶著壓迫性的語氣。“別說是你的，這種須後水的味道可不是給你這個年紀用的。”

“偷拿別人的東西和刺探別人的秘密都不是紳士的行為。肖先生。”艾格西帶著怒意回應。

“我可從未自認紳士。”歐文打量著那餐巾。“看來你很留戀他，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嗎？”

“或許是因為他對待我像對待一個真正的情人，而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輕視的男妓。”艾格西猛地打開車門跨出了一只腳要走，卻又停住了，過了幾秒，又坐了回去。

“你怎麼不走啦？”歐文笑著說。“你不是很生氣嗎？”

“我被趕出來了，自己走了只能去酒店，跟你開房也是去酒店。”艾格西皺著眉頭誠實地說。“那我幹嘛要自己花這個冤枉錢呢？”

歐文大笑，發自內心。“你可真坦誠。”

“騙你我又不會中獎。”

歐文又看了那餐巾上的字母一眼，揣度著問道：“他怎麼對你的？難不成還帶你回家給你做飯叫你起床？”

“還真是。”艾格西將那條餐巾奪了回來。“什麼都好，什麼都對我特別好，除了不愛我。”艾格西將那條餐巾小心翼翼地疊好了放回了外套內襯裏。

歐文看著他的動作，忽然升起了某種不尋常的妒忌，於是他發動了車子。

“我們去哪兒？”艾格西問。

“帶你回家，給你做飯，和你上床。”歐文微笑著回答。

艾格西一進門就用一種充滿疑怪的眼光打量四周。“我沒想到你家……這麼……正常。”

“你以為我住在什麼地方？”歐文跟在後面關了門，他順手拉著艾格西身上的牛津袍的肩領向後用力，艾格西被他扯得轉過身來了，那件袍子也被行雲流水地拉拽了下來。

“你不覺得現在應該是做點別的事情的時候嗎？”

艾格西報以微笑：“噢你提醒我了。”

然後他抬起手用手表射暈了他。

“原來你還記得你要執行任務。”哈裏不自禁地出口諷刺。“加拉哈德。”

“是是是，對對對，好好好，行行行，沒錯沒錯。”艾格西假笑著敷衍。

“加拉哈德，走廊右轉第二間，他的書房，我檢測到了一個較大的金屬空間，那應該是他的保險室。”梅林指示道。

艾格西往他所說的方向走去。

“你偷了我的餐巾，艾格西。”哈裏沒有問原因，他只是闡述著說。

“對啊對啊，”艾格西拉開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每天都要將它親上好幾遍，隨身帶著，偶爾還對著它自慰，你想要回去嗎？”

哈裏感到了一種異樣的情緒。

“你為什麼要這樣呢，艾格西？”

“不要假裝你不知道。”艾格西有些暴躁地將解碼器按到了電子鎖上。“我每天都活得像個瘋掉的傻子似的，你每天都在那兒看我笑話。”

“加拉哈德。”哈裏帶著怒氣叫了他一聲。梅林突然意識到馬爹利讓哈裏比往常更加難以自制，而他現在顯然在某種積累已久的矛盾爆發的邊緣。

“別叫我加拉哈德。”艾格西也未完全從酒意之中回過神來，他更加用力地拍下開關。

“加拉哈德。”梅林艱難地插上話。“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拍壞了還是要賠的。”

“我沒有看你笑話，艾格西。”哈裏解釋著，他的話裏殘留著酒的苦澀。“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卻在那裏生悶氣。”

“你說啊。真可笑，你在誠實這方面甚至都比不上外面那家夥。”艾格西一邊等著解碼一邊說。

哈裏因為他將自己與歐文相提並論而感到異常不悅。

“年輕人，你最好還是給我放尊重點。”哈裏說，帶著明顯的憤怒。

梅林感覺哈裏好像下一秒就要舉著傘掃射監視屏似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把我能給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而你居然還在那裏抱怨哭訴我把你看作什麼都不是。”哈裏震怒地咬著每一個字。

“亞瑟，你有些喝醉了。”梅林委婉地勸說道。

“老是以為你很了解這些，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個老傻瓜 。”艾格西也不算太清醒，跟著吼起來了。“對我來說，我能想到最好的東西是你，也只有他媽的你了。”

哈裏的怒氣因此戛然而止。

過了會兒，大約酒意也讓哈裏透露出了些他從未也不輕易坦露的失落。

“艾格西，我不值得你。”

“哈裏……”艾格西還想繼續說下去。

“加拉哈德！”梅林喝止道。“住嘴吧，難道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你在執行任務嗎？去開那個該死的門。”

艾格西帶著些不忿撇了撇嘴，他看了一眼解碼器上的成功提示，伸手拉開了門。

他們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噢，不，梅林……””艾格西充滿震驚地走進去。

“梅林，這裏面什麼都沒有。”

緊接著，一顆子彈擊中了艾格西。


九
歐文用的是大口徑的子彈，西裝勉強擋住了，但強勁的沖擊力迫使艾格西失穩倒在了地上，艾格西剛要爬起來的時候，歐文已經沖了上前將他壓在身下鉗制著他的雙手壓在他的胸前。艾格西曲起了單膝狠力頂撞歐文的尾脊使他失力，抓緊時間掙脫了爬起來，歐文從後撲上用手臂箍住了艾格西的肩胛，艾格西曲起手肘向後頂向他的胸腔沖開了他的禁錮，可當他轉身將要再補一拳時，歐文先照著他的臉頰來了一拳，艾格西被打得反應不及，歐文打橫了手臂壓著他的喉嚨直把他頂到了牆角，他的膝蓋壓著他的腿，手臂用盡了力將他的下頷向上頂，艾格西被頂得透不過氣，不可避免的窒息感使他無力掙紮。

歐文從他的口袋裏抽出了那支鋼筆，彈開了筆蓋，將筆尖對准了艾格西的瞳孔。

“你很好，也不夠好。”歐文笑說，還像跟他搭訕似的。

“你……怎麼……”艾格西艱難地吞吐空氣。

“我想你應該跟我一樣接受過藥物適應性訓練，甜心，那你就應該知道，如果你想讓我像個普通的傻瓜一樣昏迷一整天，你得殺一頭非洲象。”歐文解釋說。“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多來偷東西的人最後都是這個心情，看著個空蕩蕩的房間難過得想哭。”

艾格西只是瞪著他。

“到底是什麼會讓你們覺得我一定會將我的犯罪證據放在一個浮誇的金屬箱裏到處招搖它的重要呢？”歐文笑笑。“一個很簡單的把戲。”

艾格西除了瞪他也幹不了別的。

“我該殺掉你，查泰萊先生。”

“那就殺。”艾格西嘶吼。他閉上了雙眼。

“不！”哈裏絕望的吼叫爆發在艾格西耳邊。

“但是毀掉一件迷人的東西或者撕掉一首詩都是不可原諒的。”歐文說著，他扔掉了鋼筆，放松了些力度 。“查泰萊先生。”

“所以呢？”艾格西又重新睜開了眼睛，凝視著他。

“我可以給你那批軍火，放你完完整整地回去。”歐文頓了頓，又說，“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艾格西問。

“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

“加拉哈德。”梅林充滿懷疑地建議道。“這是個陷阱。”

“我或許不是一個紳士，但我言出必行。”歐文又挑了挑眉。“或者你也可以選擇，任務失敗，執行人死亡。”

“你要是把我弄死了，你會奸我屍嗎？”艾格西嚴肅地問。

“我是個軍火走私犯，但我不是性變態。”歐文認真地回答。“我當然不會，我會先奸後殺的。”

艾格西的眼睛瞪大了些。

“艾格西。我叫艾格西。”艾格西飛速回答。

歐文松開了他，艾格西大口地喘氣 。

“來吧，艾格西。那批軍火已經在公海上了，如果你們在明晚之前到的話，你們能趕在那邊的恐怖分子之前。”

艾格西還是狐疑地看著他。

“信不信由你。”歐文說了個坐標。

他們商討了許久，最後哈裏決定放手一搏。

“蘭斯洛特。”梅林迅速聯系上了羅茜。“你現在在機場准備護送公主回國嗎？”

“是，又怎麼了？”羅茜問。

“別管公主了，你現在順道搭飛機去波斯灣。”梅林故作神秘。“我有個大禮物要給你。我發個坐標給你，我已經派遣了一支小隊前往支援了，務必要在明天之前到。”

“真的嗎？”羅茜興奮地說。“有什麼？”

“一大批軍火和一個恐怖組織。”

“我怎麼感覺我們這個組織，你們專門負責搞基，而只有我專門負責打恐怖分子呢？”羅茜抱怨說。“這才叫恐怖好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梅林冷靜地回應。“蘭斯洛特，注意你的紳士風度和人身安全。”

“操你，梅林。”羅茜馬上說。

“我都被你們操習慣了。”梅林喝了口咖啡。

艾格西回到家，而哈裏早就坐在沙發上等著他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天啊，他又喝酒。艾格西為此感到煩躁。這樣下去會把我們兩個都搞瘋的。艾格西想著，他想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以免他們兩個又像兩個潑婦似地對罵卻什麼都改變不了。於是他加緊了自己的步子。

“艾格西。”哈裏叫了他一聲。

艾格西假裝沒聽見，繼續走。

哈裏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艾格西！”他又大聲了些。“我們需要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艾格西轉過身來大聲回應。“哈裏，什麼能說的我都說光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說罷了艾格西想掙脫，沒料到哈裏拽得那樣緊，他的手腕發疼，艾格西出腳去攻他膝蓋，哈裏抬腳擋住了他的力度。艾格西只好動起手，側著手打算著給他來個手刀卸了他的力氣，哈裏側身奪過了且借力到了艾格西背後，扭著他的手腕將艾格西制服了 。

“我們需要談談！艾格西。”哈裏帶著惱怒說。

艾格西吃痛抽緊了氣，哈裏生怕把他拗脫臼了，只好松開了他。艾格西自知他打不過哈裏，所以只好一松開了就跑，沒想到亂沖沖進了廚房這個死角，哈裏去追，艾格西一時情急，只好揭開了下半截冰箱門橫在自己面前。

“真的嗎？艾格西，冰箱門？”哈裏反問。

艾格西瞪圓了眼睛看著他，癟著嘴。然後他從冰箱裏拿出個雞蛋，像舉個手雷一樣舉著它。

“你不要過來！”艾格西大叫。

“有話好好說，把雞蛋放下，艾格西。”哈裏無奈地說。“我們是兩個金士曼，不要像兩個傻子一樣打架好不好。”

“不好！”艾格西又把雞蛋放下了，拿出了裏面的長棍面包指著哈裏。“讓我回去！”

“那是我們的早餐，艾格西，你不要亂動。”哈裏警告說。

“謝謝你的提醒，達西先生。”艾格西說著把那面包往哈裏的臉上一扔，哈裏為了躲也為了接，沒來得及留意艾格西已經一溜煙跑進了房間裏反鎖上了門。

“開門。艾格西！”哈裏走到門前用力地敲了敲。

“我不開！”艾格西倒在床上大喊。“你打死我我也不開！”

“你開不開？”哈裏逼問。

“你打死我吧！”艾格西大叫。

一聲巨大的槍響在門口炸開了，哈裏提著把傘轟開了門鎖沖了進來，他的頭發亂了，他像打仗似的。

艾格西像詐屍一樣從床上彈坐了起來，嚇呆了地看著他。

“噢！你個老瘋子！”艾格西又倒回了床上大叫。

哈裏沖到床邊去，附身要按住他，艾格西瘋狂地要掙開他。

“夠了！艾格西，別像發癲癇一樣！”哈裏吼著。

艾格西愣住了看著他。而哈裏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要說什麼才好，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

還是艾格西先說話了，他的語氣軟下來了，痛苦地說：“哈裏，別再說那些拒絕我的話了行嗎？你不接受也好，就讓我繼續這麼發神經就算了好不好。別再來刺激我了。”

青年被他抓著雙手，看起來就快哭了似的。

“艾格西。”哈裏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但他依然不可控制地感到崩潰。“我想要你，我當然想要你，誰不想要你呢？但我不能，我會毀掉你的，你知不知道？我都能當你爸爸了，見鬼，我還是個殺人犯。”

“我不管！”艾格西又叫起來了。“天啊，哈裏，我真希望你不是什麼見鬼的紳士，你就當一回老王八蛋好不好，就算為了我，當個混蛋。吃完了不算賬，猥褻小夥子。”

“你會後悔的。”哈裏反駁。

“你也會。”艾格西咬牙切齒地說。

十
“我後悔又有什麼關系？”哈裏反問，他有些激動，無法保持任何溫文爾雅。“我再後悔也不想你到時候看著我想，‘噢看我年輕的時候發的什麼瘋攤上了這麼個老不死’。你可不知道，艾格西，那對我來說可太難看了，我寧可被斃了。”

“你居然寧可被斃了也不搞我！”艾格西很生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哈裏感覺自己都快瘋了。

“你就是，你個老王八蛋！”艾格西又開始掙紮起來了。“我要斃了你。”艾格西憤怒地宣告。

“你斃了我。”哈裏松開了艾格西，他將傘扔到了艾格西懷裏 。“開槍！”

艾格西舉著那把傘對准了他。“我會開槍的！我要斃了你。”

“你開槍。”哈裏湊近了說。“你開槍。”他也怒吼著，他注視著艾格西的眼睛，艾格西綠色的瞳孔泛著光亮，矛盾與難過連同膨脹的病態熱烈如同失控的核彈瀕臨爆炸與毀滅。

“我開槍！”艾格西重複著，他用那傘尖直直地戳著哈裏亂糟糟的領帶，他不停地顫抖，嘴唇咬得泛白破血，聲嘶力竭。

某種怪異的欲望在他們的膠著之間爆發了，它產生於他們的憤怒，如同核輻射沖擊波一樣讓他們無可招架，大腦空白且混亂，耳感蜂鳴，絕望到極致，變成了詭異的狂歡沖動。

艾格西再也繃不住了，他感到仿若深受重傷，他窒息得仿佛休克，眼淚不受大腦指揮。

“噢……”艾格西流著眼淚扔掉了槍。“我要斃了你，或者斃了我自己。”

哈裏為他的宣言感到尖銳的異樣疼痛，他伸手抓住了艾格西的肩膀，混亂地叫著艾格西的名字。

艾格西的手摸著哈裏的臉，他靠在哈裏的肩頭上，將自己的臉頰用力地貼著哈裏的臉側，他將嘴唇貼在哈裏的耳側，緊接著下去，留下一連串濕潤溫軟的貼吻。

哈裏為那發顫，但他無法拒絕，相反，他像將要失重似地感到焦灼和不安，他更用力地抱著艾格西。艾格西的憤怒和絕望過於深厚和濃烈，足以淹沒他們兩個人，使他無力再去回想原則和道德。

當艾格西吻著他的嘴唇，艾格西有些畏懼，遊移不前，他甚至夾帶上了低低的哀求，哈裏聽不清他說什麼，那宛如細碎的梵語。他引導著艾格西的舌頭，與他交纏，艾格西和他都熱切得如同撕咬。

艾格西將他壓在了床上，騎著他的胯，哈裏抱著他的腰與他親吻。他感到了一種尖銳的饑餓感，情欲從未這麼充滿痛楚地爆發，他們仿佛將要吞噬對方的靈魂與世界 。

他深入艾格西的時候，艾格西的呼吸猛烈得如同將溺，於是艾格西將他抱得越發緊，艾格西情欲如同壓迫，他們的渴望幾乎將對方撕裂，他們始終絞緊了彼此，如同破根的樹與石，欲望破岩而出，帶著不可避免的破碎，他們仿佛翻滾在深淵，彼此是唯一的情欲彼岸，卻剛好也是錯亂失控之源。

哈裏從未設想過將要經曆這樣碾壓般的性愛，解構理智，艾格西的呼吸帶著沉甸甸的重量不斷撞擊哈裏的臉，艾格西的身體充滿新鮮的生命力，連同破處的疼痛都鮮活得讓哈裏無法拒絕，他像新湧的水，像乍開的光，又或者雨後新氧，突然成了哈裏生命裏不能缺少的供給。

“哈裏……哈裏……”艾格西短促地放縮肺部的氧氣，身體繃得緊緊的，他胡亂呼喚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抵抗或面對即將到來的，滅頂般的轟鳴與快樂。

哈裏只是親吻他。


“你今天來得真早。”出人意料的，梅林罕見地站在了裁縫店的門關旁邊，看起來一副等待著什麼的樣子。

“我……今天起早了。”艾格西敷衍著說。

“哈裏沒跟你一起？”梅林問。

“他沒起。”艾格西簡短地回答。

梅林點點頭，表示他對哈裏遲到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怎麼站在這裏？”艾格西問。

“我……”梅林口塞。“你進去吧，我還真就等著你呢。”

“什麼？”艾格西推開了門探進去。

歐文坐在裏面，拿著他的外套和解碼器，給他打了個招呼。

“你們的軍需官生怕我知道你們的秘密。”

“這不能怪我，肖先生。”梅林走了進來說。“你一直嘗試刺探和揣度。”

“你還怕這人了？”艾格西笑梅林道。接著他又走到歐文面前問：“你怎麼知道他是軍需官？”

歐文只是笑，不說話。

“加拉哈德。”梅林說。“我說了，他一直在刺探。”

“你怎麼知道來這裏？”艾格西又問。

“我活了這麼久是因為我長了腦子。”歐文回答。“軍需官先生，抱歉，職業習慣 。”

梅林一個箭步沖上來把解碼器拿走了，又走了出去。

“你來幹什麼？”艾格西站著，想顯示點逼問的氣勢來。

“你先坐下。”歐文拍了拍沙發。

“我不坐。”艾格西說。

“你真的不坐嗎？”歐文打笑著說。“你剛剛走了一路外八字，艾格西。”

艾格西瞪了瞪他，最後只能說：“現在還坐不了。”

歐文又一次大笑起來了。

“你到底來幹嘛？”艾格西轉移話題。

歐文從公文包裏掏出了一本厚重的賬目。“這是你們想要的黑賬，我是來交易的。”

“你的意思是？”

“我將所有證據都給你們，但我有個條件，我不能暴露在任何程序之外，我的罪名皆免，還有一個合法的新身份。”歐文說。“我知道你們是個有變通執行權的機構，盡管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艾格西問。

“為了你。”歐文看著他的眼睛。艾格西怔住了。“你信嗎？”

“不信。”艾格西肯定地回答。“你不是這種人。”他又歪了歪頭，說：“而且我們不是演電影。”

“在你這麼說之前我還沒愛上你，艾格西。”歐文微笑。“你倒是很誠實。”

“騙你又不會中獎。”艾格西也報以微笑。

“艾格西。”哈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了。

噢上帝他來了。艾格西在心裏呻吟。真他媽尷尬。

“哦，這就是你的糖果爸爸，對吧。”歐文故意問道。

來一槍幹掉我吧。艾格西想著，翻了個白眼。

他們檢驗過了賬目的真偽，商議最終決定接受歐文的條件，甚至包括護送他出國避免追仇。

“蘭斯洛特，你比我預計的時間晚到多了。”梅林聯系上了羅茜。

“或許是因為我臨走之前當了幾個小時的駙馬？我猜？”羅茜那頭不斷地傳來爆破聲。“我現在只能用那批軍火直接解決那個組織了，梅林，原諒我。”

“你不是……”梅林再一次語塞。

“對，梅林，現在可能全金士曼只有你沒上過皇室了。”羅茜大笑。

梅林想要操這個世界。

“還有，一件事。”羅茜補充。“那批軍火有是有，可我覺得那絕對炸不掉半個倫敦，梅林，它最多只能炸掉倫敦眼。”

被耍了。

“這筆軍火帳沒有記在賬本上。”梅林急忙對哈裏說。“歐文偽報了數目，抬高了價，私吞了定金，他放的消息，最後讓我們替他殺了兩頭仇家。”

“然後，我現在是個合法的億萬富翁。甜心。”歐文朝艾格西展示了那張赦免令。

十一
他們留下了加拉哈德看守著歐文·肖，臨時召了緊急圓桌會議討論對他的處置。

“我們得殺了他。”梅林先開口說。“必須殺了他，蘭斯洛特炸掉的交易軍火只有一部分，這說明歐文不僅吞了那一億歐元，他藏了那其中大部分的軍火，我們如果不能保證他什麼都不幹，我們就該殺掉他。護送他出國，我們就是助紂為虐，亞瑟。”

“我們發的赦令立刻生效，梅林，他現在是個無罪公民，我們沒有名義殺掉他。我們更加沒有證據證明他吞了那一億歐元。”帕西佛反駁說。“法院認定蘭斯洛特已經銷毀了所有軍火，除非我們找得出剩餘的軍火，不然我們不會得到承認。”

“帕西佛，你執行過的暗殺任務很少嗎？”梅林反問。

騎士們各成一派地爭論起來，多數贊同除掉歐文，哈裏坐在王座上一直沉默。

“各位！”艾格西的聲音忽然從通訊裏傳出來了。“肖先生有話要我轉告。”艾格西聽起來壓抑著憤怒。“他說如果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他會讓我們連同半個倫敦都知道那批軍火最後怎麼樣了。”

圓桌死寂。

哈裏喝光了手裏的酒。

“送他去美國。”他宣布，伴隨酒杯沉重地砸在圓桌之上。

“謝謝你的傳話，艾格西。”歐文對滿臉怒意的艾格西微笑著道謝。“我應該很快可以去美國了。”

“你真該死。”艾格西咬著牙說。

“確實令人驚訝，我居然還是活得好好的。”歐文回嘴。

艾格西再不理他了，他又是揣度著叫了他一聲 。“艾格西。”

“幹嘛？”艾格西凶巴巴地問。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艾格西愣住了。

“我會帶你回家，每天叫你起床，給你做飯。”歐文注視著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在紐約登記，種點花，養條狗，參加同性戀遊行，給艾滋病捐錢，穿純棉襯衫，給垃圾分類。”歐文頓了頓，又補充說：“最重要的是，我不會讓你路都走不好，坐都坐不了，因為我會讓你根本下不來。”

艾格西聽完之後表情扭曲得很醜。

“你剛剛……是講了個色情笑話嗎？”艾格西擠出了點聲音。

“嗯。”歐文認真地點點頭 。

艾格西趁哈裏還沒出來，朝歐文伸了個中指。

“亞瑟。”帕西佛在散會之後沒有馬上走，他今天親自來了，哈裏便料得到他定有事相求了。

“怎麼？”哈裏有些疲倦，但是他依然堅持著風度。

“我有個有些過分的請求，只是希望你能考慮考慮。”帕西佛的神情異常肅穆。“我想，請你當我的婚禮見證人。”

哈裏感到驚異，便問：“我能問對方是？”

“詹姆斯·龐德。”帕西佛回答，他說得如此自然，仿佛這前任的蘭斯洛特沒有離別人世。

“帕西佛？”哈裏帶著疑問。

“我本來打算自己完成這件事。不動聲色，也無需知會別人。畢竟這只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情。”帕西佛維持著他的平靜。“但我需要有人見證。”

“他已經死了！”哈裏嚴肅地說。

“我知道。”帕西佛回話道：“他在去出那個任務之前問我可不可以和他結婚，我拒絕了。”他看向了哈裏，目光裏沒有自怨自艾，也沒有哀痛過深，他仿佛平日裏一樣克制而冷靜。“我覺得我根本和他不一樣，我想了很多不可以的理由，然後他死了。”

哈裏不知該說些什麼，帕西佛太過於自制以至於他甚至無法安慰他。

“他消失之後，我才發現所有的顧慮都很可笑，哈裏。”帕西佛說，他的語調如同地泉的水流般凜冽。

哈裏回到裁縫店的時候正好撞見艾格西和歐文聊得正開心

梅林說得對。哈裏心想，我應該聽梅林的，哈裏忿忿地想。

“是你！哈特先生。”歐文先看見他走了出來，便笑著和他打招呼。“聽說你很久了。”歐文先向他伸出了手。

出於禮貌，哈裏應當強忍心中的不快，面帶微笑地回握。而當他正打算這麼做的時候，他瞥見了歐文領帶夾並立刻地認出了那夾子的設計。噢，見鬼，哈裏都說不動那個設計師給他做一個。

“我很抱歉我不能和你握手，肖先生。我恨你的領帶夾。”哈裏面色鐵青。“我也想要一個。”

“我喜歡你的幽默感，哈特先生。”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在開玩笑。哈裏沉默地想。

艾格西本來還笑著，看見他便轉過臉不說話了，自從他倆像瘋狗一樣上了次床之後，艾格西就和他這麼不尷不尬的。

就沖這個，哈裏都想現在動手把面前這個滿臉是笑的家夥就地打死。

“哈特先生。不知道能否賞臉一起吃個飯？”歐文邀請說。“我和艾格西商量好了，剛好現在是中午，我們出去吃一頓艾格西喜歡吃的。”歐文邊說著邊往門外走。“順便慶祝我逍遙法外。”他眨了眨眼露出個笑，接著就推開門走出去了。

打死。哈裏想。活活打死。

艾格西艱難地抬步想要跟上，哈裏看著他那僵硬的動作，便走了上去，抬起了自己的臂彎，說：“還是我扶你吧，好不好？”

艾格西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往他的手臂上狠狠地砸了一拳把哈裏的手臂砸了下去。“我不要！”艾格西沖他說，然後硬撐著拔腿往前沖。

哈裏加快了步子想追上去，沒走幾步，艾格西又退回來了，抓起了他的手臂。

哈裏露出了幾分笑意，問說：“你怎麼又肯了？”

“別說我了！”艾格西大聲抱怨，接著又快速說，“我要去吃麥當勞。”

於是歐文看著哈裏像敬老似地攙著艾格西走進麥當勞的時候，他狂笑得像個神經病。

艾格西氣鼓鼓地，慢慢地坐到了一個座位上不肯動了。

“你吃什麼我吃什麼。”艾格西對哈裏說。

哈裏就只能和歐文兩個人，穿著高定的西裝，提著傘，氣度不凡儀態萬千地擠在人群裏排隊。

“肖先生想要什麼？”哈裏先問。

“兒童套餐。”歐文隨意地回答。

“好選擇。”哈裏一臉認真地盯著菜牌。“我必須承認您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人。肖先生。”

歐文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掛著笑，便說：“你看，哈特先生，到了你我這樣的年紀，通常都只會變成兩種人，一種是真正的紳士，一種是真正的野獸。剛好，也是你我的樣子。我們之間的區別在於我沒有原則，但你卻以那為生。我可以隨意追逐我想要的東西，沒有顧慮，不顧後果，但你事事考慮周全。實際上，就作為我的對立面來說，你也讓我印象深刻。”

“謝謝。”哈裏微微點頭。“我要兩個巨無霸。”

“同樣好選擇。”歐文說。“只是我不覺得那適合艾格西，正如你一樣，哈特先生。”

“肖先生很聰明，但也不足以做這樣的評判吧？”哈裏面無表情，聲調低沉。

“看得出你有很多害怕的東西，哈特先生，尤其在艾格西面前，怕老，怕死，怕失去。但我——”歐文接過了托盤，向服務員致謝。“我沒有那麼多的原則。”他朝哈裏投以得意的笑。“我會給出我的所有，然後在我臨終或者被背叛之前，殺了他。但是你，哈特先生，你可做不到這個。”

“艾格西，我想過了。”歐文將托盤放到了艾格西面前，艾格西抓起一個巨無霸，便迫不及待地撕開了吃。

“嗯……”艾格西含著食物含糊地應道。

“艾格西，我們一起去美國搶銀行，殺條子，抽大麻，當一對惡名昭彰的基佬大盜吧。”歐文建議道。

“呵呵呵……”艾格西假笑著說。“這個版本聽起來比較適合我。”

“我認真的，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艾格西嚇得噴了一條青菜在歐文臉上。

那天晚上艾格西沒有來敲他的門，哈裏睡不著了，艾格西沒有回答歐文的問題，沒有像哈裏預期那樣果斷地拒絕，也沒有來找他，這讓哈裏感到焦灼。

他忽然感到了一種由不甘心引起的氣憤，於是他從床上起來了，他從來沒有那麼迫切地需要看見艾格西，觸碰艾格西，著實地確定艾格西還在他所能及的範圍內。

他拉開房門，卻剛好看見走來的艾格西，驚喜讓焦慮消失，他驟然感到放松。

“怎麼啦？”艾格西看見他這麼晚還起來了，奇怪地問。

“你沒來。”這句話出口之後，哈裏忽而意識到了那種意義，艾格西已經成為他的生活裏那些不顯眼卻又如此必要的部分，一如那雙長著飛翅的鞋，一如那個頑固地在他的唱機裏大喊大叫的女歌手。

艾格西凝視了他一會兒，最終他微微地露出了點笑的神氣來。

艾格西用不熟練的法語說：“你要我來，我便來了。”［*］

［*］：法國小仲馬的愛情悲劇《茶花女》中的女主人公瑪格麗特在病重之下哭著求見被迫與其分離的愛人表達愛意時的對白。

哈裏呆立在原地，他看著他那調笑的神氣，似問非問地說：“你記下來了？”

“你在那上面做了記號。”艾格西緩緩地說。“你喜歡它。”

“你將那些都背下來了？”

“嗯……”艾格西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羞澀。接著他便又賣弄起了他那帶著野氣的法語。

“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很美，現在我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與你那時的容貌相比，我更愛你倍受摧殘的容顏。”［*］

哈裏附身向前吻住了他，恰好含住了那圓滑深情的發音。

［*］：杜拉斯著作《情人》的開場白。

十二
他的手穿過他的金發，讓它們淩亂地與他的指尖纏繞，柔軟的，纏綿的，質感滑膩的，如同艾格西的吻與舌。

艾格西被他引導著向房間裏去，他不停地與他相吻，艾格西急切而主動，他扯開了自己的腰帶。

如哈裏所設想的，裏面除了他的赤裸與身體，什麼都沒有。

艾格西被他引到了床邊，哈裏忽而退開了幾步，他喘著微息打量著艾格西，艾格西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想別過眼，哈裏抓住了下頷，迫使著他保持那毫無遮掩的對視。

艾格西因為情欲那不確定的翻動而發著微顫。

哈裏慢慢地松開了力度，他的手掌，帶著粗糲的槍繭，滑過艾格西的肩窩，順著那肩架的延伸的方向，滑進睡袍松垮的肩領裏，衣料被牽動，這樣一個過程讓哈裏不禁屏息，那些秘而不宣的勾引和刺探終於在他的手拂過肩頭時戛然而止。

衣袍滑落，他如新生般光潔坦露。

渴望從身體不知名的深處開始蔓延，在各處肆虐。艾格西頂不住他的來回掃視，便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吻他，艾格西比他矮，又光著腳，只好踮著腳，像掛在他身上似的，他的技巧過於生硬而青澀，而他的欲望又濃烈得讓他手足無措

哈裏被他這種笨拙的熱情弄得泛起了笑意，他抱住了他，將他壓在床上廝磨，他的手覆在艾格西的陰莖上緩緩撫摸，艾格西已經半勃了，愈加興奮起來，熱切的紅像潮水從脖頸湧上了他的面容。

艾格西也去碰他，帶著點不服氣的意味，他去拽他的褲頭，又忙不迭地吻他，忙亂之間什麼也沒做成，他們相貼得太緊，哈裏想要退開些，艾格西馬上又伸手將他摟住了。

“操……”艾格西的喘息摩擦著他的聲帶。“你又反悔了？”他有些生氣。

“不……艾格西……”哈裏輕聲說。

艾格西松開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陰莖，微微用力。

“艾格西！”哈裏提高了點聲調。但讓哈裏意外的是，艾格西這樣粗魯霸道的行為居然讓他感到本能的興奮。

艾格西感受到了他的變化，於是他大膽起來了，拉下了他的褲沿，讓他的陰莖露了出來，放在指間玩弄。

“艾格西……“哈裏的喘息變得更為急促，他感到亢奮。

他們曾有的性愛沒有這樣的光景，那次是快速的，粗暴的，甚至是失去理智的，盛怒讓他們用性啃食對方。但如今，性欲像午夜夢回的海浪，他們被挾夾其中，緩然翻滾。

他們相互撫慰著，艾格西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技巧，壓著聲音呻吟起來，像難耐的歎息。

“哈裏……你……”艾格西熱烈地注視著他，艾格西的身體在深色的床單裏起伏不止，在將來的快感中掙紮。

“什麼？”哈裏故意等他說。

艾格西咬得嘴唇發白，說話時嘴唇又重新地充血，艾格西的膚色在月色昏暗中反而越是顯現出了黯淡柔光的白，唾液將嘴唇潤澤得色彩濃烈，顏色鮮豔得如同新開蔓莓。

“我要你……”他拖著語調，帶著懶懶的色情感。

“你不怕難受？”哈裏繼續逗他。

“你耍我……”艾格西抱怨道。

哈裏禁不住那顏色的引誘，又低下頭吻他，舔舐他的唇，軟滑略略冰涼，如同櫻桃入口。

艾格西蹭他，蹭得他按捺不住，只好隨他的願，他進入他，他年輕的情人在性事上是不知克制、肆意放蕩的，倘若說他先前還保留有禁果初熟般的欲拒還迎，那當他們漸入佳境，他便自然而然地丟開了那些，他迎合他，充滿熱情地，盡力索取歡愉，快樂時會向後仰頭，露出他白色的脖頸，與那滑溜的，珠似的喉結，哈裏喜歡去親吻他的喉結，因為那會使艾格西感到瘙癢，並同時伴隨著挺動，他放肆尖叫。

這個青年，長於粗暴最終落成文質彬彬，曾經風流貴胄如今委於他身下，他像某種不穩定的變量，是那樣狂野而不可控，身上始終沾著倫敦的霧與雨，他是莫裏斯的兩個情人，是金斯堡幻想過的盧西安，是王爾德最初寫就的道林·格雷。

當艾格西的眼睛開始聚集水汽並逐漸失焦的時候，哈裏便知他高潮將至，他身體裏的一切都為此做准備，這同樣地迫使哈裏更快地進入高潮。

最終他們同時釋放，艾格西的腰弓得緊緊地挺起，情欲在他身體裏以一種盛開的力度舒展著。

哈裏躺到了他身邊，艾格西湊上來親他，他也任憑他妄為，只是說：“艾格西，我可沒那麼快再來，我是個老家夥了。”

“你剛剛可一點都不老。”艾格西笑說。“我還從來沒試過這樣的感覺。”

“怎麼樣的感覺？”哈裏問。

“像自焚。”艾格西說。

“看看你這連上帝都要哭了的比喻，艾格西。”哈裏無奈地笑道。

“快來抱著我吧。”艾格西一臉興奮。“像那些唧唧歪歪的小雞電影一樣。”

哈裏拿他沒辦法，只好伸手環抱住了他。

艾格西又說：“還是拿開吧，硌得我好難受，而且好熱。”

“艾格西。”哈裏充滿怨念地看著他。

“好吧好吧。”艾格西只好自食惡果。

過了一會兒，哈裏還是說：“艾格西，你還是起開吧，手好麻。”

艾格西充滿怨念地看著他，移了移。

“艾格西。”哈裏忍不住想問他歐文的事，話到了嘴邊，他又開不了口了。

“怎麼？”

他斟酌了一會兒，最終說：“我要去幫帕西佛主持他的婚禮，你去嗎？”

“什麼時候？”艾格西仰躺著閉上了眼睛。

“三天後。”

艾格西沒有馬上回答，這讓哈裏緊張起來，因為那天剛好就是歐文要離開英國那天。

“你准備了什麼樣的祝詞？”艾格西突然問。艾格西知道帕西佛的事，羅茜曾經面帶悲傷地說起過他。

“我打算念雪萊的詩。”

“哀悼濟慈的那首嗎？”艾格西的聲音漸漸變輕。

“對。”

“我還以為你會念泰戈爾。”

“那就念泰戈爾。”哈裏馬上說。“你去嗎？艾格西，是下午，我怕我會忘詞，你可以提醒我。下午。”

沒有聲音。

“你去嗎？艾格西？”哈裏又問了一遍。

艾格西睡著了。


十三
“我聽見回聲，來自山穀和心間
用寂寞的鐮刀收割空曠的靈魂”

哈裏看著艾格西特地為他貼在穿衣鏡上的詩稿，那是艾格西怕他忘詞便親手抄了貼在穿衣鏡上，讓他每天照著鏡子就念一遍，就不會忘記。今天他又開始念起來，但這會是最後一遍練習。

東西艾格西都替他准備好了，襯衫是新買來的，純白色，漿硬的領子像盛期的百合一樣以一種優雅的姿態立著，西褲壓在下面，外套是精幹的英式剪裁，艾格西說這件外套穿在他身上，他帥得好像會飛。傘是把十二傘骨的日制長傘，和墨藍色的方巾配色，都是新的，艾格西陪他選來的。

艾格西做了早餐，放在保溫箱裏。

J.B.前幾天腹瀉住了院，只剩艾格西給他鋪的窩還在角落裏。

一切都是艾格西，但是哈裏醒來沒看見他。

“不斷重複決絕，又重複幸福。”

哈裏將那張紙從鏡子上取了下來，又念了一句。他看了一下鐘，八點，歐文·肖的航班在十點起飛。

“你來了。”歐文一看見他抱著只狗走來就綻開了個笑。“你連狗都准備好了？”他還伸手逗了J.B.一下。J.B.殷勤地舔了一下他。

“不……是它今天出院，我順道接上了它而已。”艾格西將J.B.放到了地上。

不抱你了。艾格西瞪了瞪J.B.。你個以貌取人的小家夥。他想。

“我是來監督你登機離航的，肖先生。”艾格西說著，掏出了槍。

“你不需要確保我安全到達美國？”歐文問。

“我希望你被雷劈中，半路墜機。”艾格西說。

“你知道嗎？”歐文出其不意地伸手奪過了他的槍，順著方向將他扯到自己懷裏，反手將他鉗制從後死死將他抱住了。“其實我也可以將你打暈了抬上飛機，等你一覺醒來就該高呼‘美利堅萬歲’了。”

艾格西也不反抗，只是嘲笑說：“然後呢？你把我強奸個十來遍，我為此痛苦不已以淚洗面不吃不喝大哭大鬧，各種發瘋，發各種瘋，最後在不堪和悲傷之中掙紮著死掉？”

“聽起來是不錯的情節，艾格西。”歐文在他耳邊道。

“看不出來你是《呼嘯山莊》的粉絲，肖先生。”

“不，我比較偏愛拉洛克。［*］”歐文說。

艾格西抓住了他說話分神的間隙，抬腳往歐文的右腳用力一跺迫使歐文松開了手，緊接著伸手向後抬勾住了歐文的後頸，滑出了袖口的鋼筆刺進他的脖子之後往前胸一拉，當即歐文的脖頸就劃出了一條血痕。

歐文吃痛，捂住了傷口，傷口淺，沒有傷及動脈，但卻長，鮮血直流 。

“剛好，我也是，肖先生。”艾格西笑道。

［*］：拉洛克，法國情色小說家，唯一作品《危險關系》講述的是一對情場老手相互競爭最後兩敗俱傷的危險關系。

“其實我在問之前我就知道你不會跟我走的。”歐文費力掏出了手帕按壓止血

“那你還問？”艾格西問道。

“我只是……想問。”歐文凝視著他苦笑。“艾格西，我很少去做沒把握的事情，因為我很少心懷期待，而你，是我所遇過我最無法把握又最期待的奇跡。”

艾格西為此沉默了片刻，他還是開口說：“答應我件事，肖先生。”

“什麼？”

“死在美國吧。肖先生。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艾格西舉了舉那支鋼筆。“毒素會一直滯留在你的身體裏，長期有效，下次如果我再看見你，我會按下啟動鍵的。”

“你現在就可以按。”歐文帶著低不可聞的痛苦。

“我相信一切能聽見
甚至遇見離散，遇見另一個自己
而有些瞬間無法把握
任憑東走西顧，逝去的必然不返”

哈裏為自己煮了咖啡，他剛剛給醫院打了電話，他們說艾格西已經帶走了J.B.，他突然想要去看艾格西的房間，看他是不是已經帶走了所有東西，而又不敢，他怕艾格西已經帶走所有東西。

所以他只能抓住他的字跡，像抓住溺水中的草。

“請看我頭置簪花
一路走來一路盛開
頻頻遺漏一些，又深陷風霜雨雪的感動”

他內心寂然，低聲悄念，宛如祈禱。

“走吧，肖先生。”艾格西將那鋼筆收了回去。

“叫我歐文，艾格西，你從未這麼叫過我。”歐文露出了艾格西從未設想過的失意與狼狽。

“走。”艾格西只是堅持。

歐文看著他那樣堅定不移的神色，突然的，小小的一瞬間，他頓悟到了某種意義，這種意義讓他艱難地維持住了自己的體面。

“你是愛我的，只是不夠。”

“遠遠不夠。”艾格西回應說。

“好吧。”歐文無奈地點點頭，還是說，“答應我，等哪天你當厭了簡·愛［*］，就來美國做我的安娜·卡列尼娜［*］。”

［*］：簡·愛愛上了比她大二十歲的羅切斯特並忠貞不二，安娜委身於比她大十八歲的卡列寧最終不負痛苦出軌尋求真愛。

“我可高攀不起你這樣的杜洛華。［*］”

［*］：杜洛華是法國小說家莫泊桑中篇名著《漂亮朋友》裏英俊瀟灑的花心蘿蔔。

歐文低頭一笑，轉身上了舷梯。

“歐文。”艾格西終於是叫了他。

他站在梯上回頭。

“再見。”艾格西說。

“再見。”歐文也說。“查泰萊先生。”他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耀。

“終有綠洲在沙漠中搖曳，我相信自己
生來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哈裏看著詩稿吃完了早餐，他隨手拿起了餐巾，不想，拿錯了，他擦嘴時才發現那上面是用黑色的絲線繡的‘E’，這是艾格西頑固地要訂來的樣式。

“憑什麼你有我沒有。”艾格西向哈裏炫耀那些餐巾。

早上的時候也是，艾格西會在哈裏站在馬桶前尿尿的時候，握著和他同款的電動牙刷表情猙獰地站在他旁邊刷牙，酸瓜先生悲憫地看著他，哈裏感覺自己被艾格西醜得幾乎都尿不出來了。

艾格西還找人做了兩件T恤，送了一件給哈裏，送給哈裏的那件用誇張的字體印著‘操你艾格西’，然後艾格西自己就穿著那件‘操你哈裏’天天在哈裏面前蹦跶。

哈裏用向女王效忠的決心表示他是絕對不會穿那件衣服的。

艾格西很生氣，拿著之前那件‘操你梅林’，對他說：“那我就和梅林一起穿著這個去馬德裏的同性戀遊行。”

哈裏也很生氣，於是他趁著艾格西半夜睡著之後偷偷扔掉了那件‘操你梅林’，梅林知道之後向他表達了感激。

“你個老傻瓜！”艾格西知道他幹了什麼之後朝他大叫。

“你個幼稚鬼。”哈裏愉悅地回擊。

可哈裏同時以背叛女王的莫大勇氣想著，等到他們登記那天，他就穿著那玩意兒（和哈裏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的牛仔褲）和艾格西一起在民政局裏，夾在那些婚紗西裝中間，對每一個嘲笑他們的人報以高雅的輕蔑。

哈裏收拾好了一切便出門了，他想提前到墓園去，他還沒有好好緬懷過詹姆斯，他需要完成這件事。

他等著計程車，小聲地背誦。

“我聽見音樂，來自月光和胴體
輔以極端的誘餌捕獲飄渺的唯美
一生充盈著激烈，又充盈著純然
總有回憶貫穿於世間”

哈裏驚訝的是，帕西佛已經在那裏了，佇立在前任蘭斯洛特的墓碑前 。

“你來早了。”帕西佛有些驚訝。

“我本來打算早些來看看他。”哈裏解釋。“你也來得早。”

“沒有任務的時候我會來。”帕西佛平靜地說。“除了他在的這裏，我再無處可去。”

哈裏看著他，陽光慢慢地綻開了，他為帕西佛打開了傘。

“我以為艾格西也來。”帕西佛問說。“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我不能確定他還會不會回來。”哈裏驚訝於自己所不自主帶有的壓抑。

“他常常讓我想起詹姆斯。”帕西佛說。“詹姆斯也是我們中最年輕那個，只有他穿得最花哨，格子的亞麻的緞面的他都穿，跟艾格西一樣總有點吊兒郎當的調，也是很吸引人。他老是讓我想起詹姆斯。”帕西佛停頓了很久，又說：“我從來沒想過和這樣的人相愛。”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看出來，就你不知道。”哈裏也說。“老是讓梅林把他和你分到同一組，我記得有一次我跟他出任務，他中槍之後醒過來就問我，帕西佛知道我中槍了嗎？”

帕西佛露出了點笑意。然後他便問：“你准備了什麼祝詞？”

“你猜？”哈裏笑說。帕西佛饒有興趣地挑挑眉。

“我相信我自己
死時如靜美的秋葉
不盛不亂，姿態如煙
即使枯萎也保留豐肌清骨
玄之又玄”

艾格西低頭看著表，暗罵上帝。他已經遲到了，可是車依然半死不活地堵著。

“年輕人，這要怪你挑在了星期天下午。”司機也無奈地說。

“操！”艾格西感到焦慮，如果他趕不到便要完蛋了，哈裏會誤會。

於是他只好付了錢，抱著J.B.（好重，跟以前小小只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艾格西偷偷拍了他的頭一下，J.B.難過地嗚咽了一聲），他下了車，像瘋了一樣狂奔。

帕西佛將戒指埋進了土裏，他親吻墓碑。

“愛情是一潭掙紮的藍藻
如同一陣淒微的風
穿過我失血的靜脈
駐守歲月的信念”

哈裏緊緊地盯著墓園的入口，什麼人也沒有，而一切即將結束。

他最終要失去他。

“對不起！”一聲帶著粗喘的道歉忽然響在耳後，哈裏猝然轉身，看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艾格西，他的領帶亂七八糟的，頭發也亂了，J.B.在他懷裏也是可憐兮兮。“我怕趕不上，只能抄近路翻後牆進來。”

“你怎麼……”哈裏第一次感到語無倫次。

“為了給你道歉。”艾格西忙著說。他放下了J.B.，從兜裏掏出了個東西抓在手心裏伸到了哈裏面前。

是歐文那個漂亮的領帶夾。

“那個笨蛋一點都沒發現。”艾格西邀功似地說。

“哈裏？”帕西佛忍不住打斷。

哈裏咳嗽了兩聲，飛快地抓過了那個夾子夾到了自己的衣服上，示意艾格西站好，准備接著念。

艾格西又打斷說：“你剛剛還是背漏了，你個老傻瓜。”

“背漏了什麼？”哈裏皺著眉頭問。

“我聽見愛情，我相信愛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