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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确实更有趣

一

“你喜欢男人吗？伊利亚？”

“什么？！怎么可能。”伊利亚马上瞪了他一眼，紧张地回答。

“可我喜欢。”苏洛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在擦着他的枪，好像他说的并不是个多惊世骇俗的话题，而只是关于马提尼加不加冰的建议，

有好一会儿，伊利亚都没有回答他。

“怎么？吓到了？”苏洛笑起来了，那种好玩的、发现新大陆似的微笑。“啊……我知道了，万恶的资本主义毒瘤？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利亚别开了眼睛，说：“我们苏联人从不会谈论这样的问题。”

“是不会还是不敢？”苏洛故意追问。

“我以为你……”伊利亚有些踌躇。

“喜欢女人？我当然喜欢。”苏洛干脆地打断他。“我都可以。”

“可是……”伊利亚还想补充说些什么。他又想了想，说：“我只见过你和女人在一起。”

“那，我跟你算什么？”苏洛俏皮地逼问。

“这不一样。”伊利亚卷着舌头匆忙地反驳。

“哈哈。”苏洛笑出了声。“你现在的表情非常有趣。”他又多打量了伊利亚两眼，说：“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喜欢男人的女人比喜欢男人的男人要多一些，又或者是，喜欢我的女人多一些。”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伊利亚问着，狐疑地看着他。

“别像看色狼一样看着我。”苏洛给自己倒了杯酒，回答：“你很安全，同志。”说着还握着酒杯给自己举了个不三不四的礼。

“你到底什么意思？”伊利亚没好气。

“如果纳粹党打算将他们手里那么一大批艺术品转手好为复辟筹资的话，我知道有个人能给出最让人满意的价钱。”苏洛说：“刚好，我认识这个人，或者说，我和他有些特殊的关系。”

“解释清楚一点。”伊利亚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些纳粹的身份，但他们手上的那些东西，你可不知道……”苏洛回忆着那些。“我见过一次，莫奈、伦勃朗、雷诺阿……”

“在你还是个小偷的时候？”伊利亚打断。

苏洛冲他翻了个白眼。“他们现在失去了核弹，如果要重整组织，那就需要一大笔周转资金，那些画，愿意为他们倾尽所有的人大有人在。如果我们要把这些就纳粹找出来，就需要找到专门给富豪买主搭桥的中介人，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这部分旧纳粹。而我刚好就认识这样一个最符合要求的中介人……”

“在你还是个小偷的时候？”伊利亚再次打断。

“是啊。”苏洛瞪他。“感谢我吧。我们的好同志？”

“所以你指的特殊关系是……”伊利亚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他略带僵硬地看着苏洛的脸。

“相信我，红色恐怖。”苏洛朝他自信地笑。“别往深处想，我怕吓到你。”

伊利亚白了他一眼。

德怀特·史密斯。国际通缉的艺术品和珠宝走私犯，多国通缉，但从未被抓获，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

伊利亚现在知道了。

伊利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艳的人，正如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用到美艳来形容一个男人。那人约莫与伊利亚一般高，却瘦削得很，两道锁骨像两柄冰锥一样横在他的脖颈下，鼻梁高耸，眉目锐利，金发整齐地贴在头颅上，发色璀璨得宛如要渲染空气，皮肤白的像新漆的墙，甚至让人感觉没有鲜活的气息。右眼边上有道伤痕，但这似乎并没有折损他的容貌，他的左眼是绿玉似的灰绿，右眼又某种不自然的生硬，透着灰蓝色的光。

伊利亚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奇异的美貌，无论是他的母亲，嘉碧，或者是任何他见过的貌美的人，都不是这样的，这个瘦高的男人，像是从西伯利亚冰原上新捧出来的雪，冰冷得让人感到残酷。

“原来你没死，苏洛。”德怀特看见他们的第一句话。“真遗憾。”

“哈哈哈。”苏洛发出笑声，上前去拥抱他。德怀特迎上来了，他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铜色的细烟管，上面燃着烟，他抽了一口，然后伸出两个手来抱了抱苏洛。他的头搁在苏洛的肩上，眼神不住地打量着伊利亚。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动作这么亲密，这么亲密，甚至让伊利亚感到某种新的不安。

“你的新情人可比你以前的那些美得多了。”德怀特在苏洛耳边低声说，他一双异色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伊利亚身上。

“不，我不是的，不是……”伊利亚马上连声否认。

“噢！一个苏联人！”德怀特马上松开了苏洛的怀抱，看着苏洛露出了个十足惊讶的表情。“我本来以为你成了CIA已经够可怕的了，我还忘了你喜欢把更可怕的带在身边。”

“我不可怕。”伊利亚的话一脱口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了。

“哦……”德怀特深抽了口烟，边笑边看着伊利亚，说：“放松点，亲爱的，我还没和一个苏联人睡过觉呢。”

“我们是来……”伊利亚不想再打太极了，打算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

“先喝杯酒吧，甜心，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德怀特先背过了身往会客厅走去了。“来了就走，太浪费你的好皮相了，苏联同志。”

“可……”伊利亚还想说些话，苏洛按住了他的肩膀。

“红色恐怖。”苏洛笑着称呼他这个花名。“我知道你习惯在苏联跳广播体操，但是在这里，你要学会怎么跳舞。”

伊利亚皱着眉头看他。

苏洛轻笑了一声，准备跟上去，伊利亚又把他叫住了。

“怎么？”苏洛回头朝他微笑。

“你不是真的和他……”伊利亚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

“是的。”苏洛很快地回答。“谁不会呢？”

伊利亚感到从胃里升起一股不适的感觉，就像他青年时代每次在训练中逊人一筹时的失落和不甘一样。

“不过没关系。”苏洛朝他摇摇头，凝视着他。“我现在遇到更美的了。”

伊利亚感觉自己像是被这句话击沉在冰湖深处一样。

苏洛追上去，伊利亚的眉眼便随即垂了下去。
二

“所以你的名字是伊利亚？”德怀特一手拿着酒杯，夹着烟卷，他倚在高背椅子上，带着无止的笑意凝视着伊利亚。“很美的名字，伊利亚。”

伊利亚有些失措，他霎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从没被人这样凝视过，他或许与嘉碧有过几次未遂的情意追逐，但终究只是些随意的把式，人生至此，他似乎从来没有离情欲这么近过。

“他是我的所谓搭档，不是情人，德怀特。”苏洛在一边喝了一大杯酒，唐突地插入了调情的氛围中。

“嗯……他应该是的。”德怀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要知道，你一直偏爱金发，特别是男人这方面。”

伊利亚闻言便看向了苏洛，苏洛的目光出其不意地与他相撞。

“我也希望吧。”苏洛看着伊利亚的目光暧昧地说。

伊利亚回馈给他的神情基本上在传达‘我迟早掐死你’这个意思。

“说吧，这次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德怀特吐着烟，随意地说。“拿破仑·苏洛。你现在当上CIA了也没法给我带什么好东西吧？”

“我倒想问你能给我带什么好东西。”苏洛朝他一笑。“最近有什么德国人找过你么？你知道的，那些纳粹？他们手里的好东西多得像沙子。”

“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你知道我的规矩，不然我也不可能活那么久

“你不告诉我们，你就不用活了。”伊利亚盯着酒杯，冰冷地说。

噢……哈利路亚。苏洛在心里默念。

德怀特轻声笑了一声，说：“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伊利亚。”

“我可不会这么说。”苏洛笑道。

德怀特看了伊利亚许久，伊利亚也就那样冷硬地回视着他。

最终德怀特投降了，说：“你看，伊利亚，我才第一次见你，我还是真挺喜欢你的，说不定确实是能为你破个例。”他的目光又在伊利亚身上走了个来回，才说：“他们确实有联系我，怎么说呢？我倒希望你们能从我嘴里撬出些什么来。他们打了份电报，没有名字，全是画的名号和一笔谁也没法拒绝的酬劳。”

“我以为你不会接匿名人的委托？”苏洛问。

“我见钱眼开，没办法。”德怀特忽然坐起来了，夺过了伊利亚手里的酒杯。“噢，苏联人，只会浪费我的好意。”接着一饮而尽。

苏洛这个时候才看见伊利亚一直拿酒杯遮挡着的枪口，直指着德怀特。

苏洛大笑，说：“哈哈，你是第二个敢这么干的人，伊利亚，我的好同志，有时候你还真是不怕死。”

“也许是因为我是苏联人？”伊利亚反问。然后他又对着德怀特说：“我知道或许开了枪我也出不去……”

“但是你知道我比你更怕死，对吗？”德怀特保持着笑容问。“所以说啊，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男人。伊利亚，我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僵持，打死拿破仑·苏洛，我相信我们能一起度过一段比较愉快的时光，我还能跟你分一笔。”

伊利亚举了举自己带着手表的手，说：“你没有太多时间说出全部你所知道的。”

德怀特又抽起了烟，他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疤痕，又说：“你知道上一个做过同样事情的人，给了我这道疤吗？眼部括约肌被打穿，我的右边瞳孔只能一直保持放大，所以我的眼睛看起来不是那么正常。你该去找这个人，伊利亚，他会比我更有话说的。”德怀特露出了少许失落。“他负责这批画运到我这里的安保，他比我更接近你们要找的目标。”

“谁？”伊利亚粗声粗气的。

“苏洛比我更清楚。”

伊利亚看向苏洛，苏洛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苏洛最终干了自己的酒。

“天啊，我不能见他，决不能，伊利亚，不……”

三
主控方同意了他们的方案，苏洛会继续伪装成一名艺术品商人，一名富豪，提出巨资购买那批失踪的画，而伊利亚则会伪装成他的鉴定师，两人利用有限的机会，获得纳粹信息进而达到消灭纳粹余党头目的目的，并且夺回所有被掠夺的艺术品。

“他很美，对吗？”苏洛打着玩笑说。他们回到了酒店，苏洛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对。”伊利亚简短地回答。后来他意识到了些什么，又补充说：“而且看来你跳的舞还比不上广播体操，牛仔。”

苏洛笑起来，他有少许酒意，说：“你回去要记得在克格勃给我刻的资料卡上将‘性好女色’改为‘性好美色’，知道吗？”

“你真的比较偏爱金发吗？”伊利亚坐到了他身边，他想起德怀特那一头璀璨的金发，那么鲜明又华丽，全然不似自己一头黯哑的金铜色。

“或许只是因为金发男人都比较出挑？”苏洛醉眼看着他。“比如你？”

“所以包括你不愿意说的那个人？”伊利亚故意回避了苏洛后面补充的话。

苏洛有些恼气，嘴上还一派笑意地说：“你学坏了，伊利亚，还知道套人说话。”

“这很重要，苏洛，关系到任务。”伊利亚皱着眉头，又露出那副严肃的样子。

“只关系到任务吗？伊利亚？”苏洛反问，他没有叫他的花名，相反，他那样亲昵又暧昧地称呼他。

伊利亚看向他的眼睛，沉默不语。

良久，苏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说：“唐纳德·斯特雷奇，和我一样是退役的陆军下士，我以前有段时间和他一起工作。”

“我以为你喜欢单干。”伊利亚略带讽刺地反问。

“自他以后。”苏洛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他又对伊利亚挑挑眉，说：“而且总有例外，比如说……你。”

伊利亚又对他翻了个白眼。

“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不见他了。”苏洛有些烦躁，他从外套里抽出了烟盒，在桌面上砸了两下，抽出只香烟来叼在嘴里。

“什么事？”伊利亚紧追着提问。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被抓的？”苏洛不悦地说，他拿出火柴，但那有些受潮了，怎么也划不着，他轻声骂了一句，扔开了手里的那支。

苏洛正打算再拿一只火柴出来，伊利亚先掏出了个银色的打火机给他点上了，苏洛凑近了许多，就着伊利亚的火缓缓吐烟。

“谢谢。”苏洛咬着烟说。“你总会有点新潮的小玩意。”

“送给你吧。”伊利亚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表示我的抱歉，牛仔，你看起来很痛苦。”

“你们苏联男人难道不知道安慰别人不能这么一板一眼的吗？”苏洛笑问。

火熄灭了，烟头燃起来了，烟气冉冉升起。

苏洛没有移开，伊利亚也没有，他们保持着凝视，伊利亚问：“那能怎么样？你要我帮你干掉他吗？”

“这个也可以，不过，一个吻也可以。”苏洛说。他用手指夹住了烟卷将它移开了。他特别喜欢看伊利亚困窘的脸色，于是他总这样逗他。“我们美国男人就是这样的。”

伊利亚又露出了‘资本主义果然水深火热’的那种嫌弃眼神。“真的？”

“真的。”苏洛很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伊利亚平静地说。

“不，不是开玩笑。”苏洛保持着那种认真。

伊利亚不说话了。

最终那个打火机落在苏洛的掌心里，凉凉地着陆，就像伊利亚凉薄的吻落在苏洛的嘴唇上那种稍瞬即逝的触感那样。

那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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