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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語》

滇綿谷秀才半世女妝
蜀人滇謙六,富而無子,屢得屢亡。有星家教以厭勝之法,云:「足下兩世命中,所照臨者,多是雌宿,雖獲雄無益也;惟獲雄而以雌畜之,庶可補救。」已而綿谷生,謙六教以穿耳、梳頭、裹足,呼為「小七娘」;娶不梳頭、不裹足、不穿耳之女以妻之;果長大,入泮。生二孫,偶以郎名孫,即死。於是每孫生,亦以女畜之。綿谷韶秀無鬚,頗以女自居,有《繡針詞》行世。吾友楊刺史潮觀與之交好,為序其顛末。

小芙
黟北王氏婦,夢美女子認己為男子,而與之合,曰:「我番禺陳家婢小芙也。子前生為僕,與我有約而事露,我憂鬱死,愛緣未盡,故來續歡。」婦醒,即病顛,屏夫獨居。時自言笑,皆男子褻語,忘己之為女身也。
久之,小芙白晝現形,家人百計驅之,莫能遣。會鄰舍不戒於火,小芙呼告王氏,得免於難。王家德之,聽其安居年餘。一夕謂婦曰:「我緣已盡,且得轉生矣。」抱婦大哭,稱「與哥哥永訣。」婦顛病即已,後竟無他。

清涼老人
五台山僧,號「清涼老人」,以禪理受知鄂相國。雍正四年,老人卒。西藏產一兒,八歲不言。一日剃髮,呼曰:「我清涼老人也,速為我通知鄂相國。」乃召小兒入。所應對皆老人前世事,無舛。指侍者、僕御,能呼其名,相識如舊。鄂公故欲試之,賜以老人念珠,小兒手握珠叩頭曰:「不敢,此僧奴前世所獻相國物也。」鄂公異之,命往五台山坐方丈。
將至河間,書一紙與河間人袁某,道別緒甚款。袁,故老人所善,大驚,即騎老人所贈黑馬來迎。小兒中道望見,下車直前抱袁腰曰:「別八年矣,猶相識否?」又摩馬鬛笑曰:「汝亦無恙乎!」馬為悲嘶不止。是時道旁觀者萬人,皆呼「生佛」,羅拜。
小兒漸長大,纖妍如美女。過琉璃廠,見畫店鬻男女交媾狀者,大喜,諦玩不已。歸過柏鄉,召妓與狎。到五台山,遍召山下淫嫗,與少年貌美陰巨者淫媟,親臨觀之,猶以為不足;更取香火錢,往蘇州聘伶人歌舞。被人劾奏,疏章未上,老人已知,歎曰:「無曲躬樹而生色界天,誤矣!」即端坐趺跏而逝,年二十四。
吾友李竹溪與其前世有舊,往訪之。見老人方作女子妝,紅肚襪,裸下體,使一男子淫己,而己又淫一女,其旁魚貫連環而淫者無數。李大怒,罵曰:「活佛當如是乎!」老人夷然,應聲作偈曰:「男歡女愛,無遮無礙。一點生機,成此世界。俗士無知,大驚小怪。」

產公
廣西太平府獠婦生子,經三日,便澡身於溪河;其夫乃擁衾抱子,坐於寢榻,臥起飲食,皆須其婦扶持之;稍不衛護,生疾一如孕婦,名曰「產公」,而妻反無所苦。──查中丞儉堂云。

假女
貴陽縣美男子洪某,假為針線娘教女子刺繡,行其技於楚、黔兩省。長沙李秀才聘請刺繡,欲私之,乃以實告。李笑曰:「汝果男耶,則更美矣!吾嘗恨北魏時魏主入宮朝太后,見二美尼,召而昵之,皆男子也,遂置之法。蠢哉魏主!何不封以龍陽而畜為侍從?如此不獨己得幸臣,且不傷母后之心。」洪欣然就之。李甚寵愛。
數年後,又至江夏,有杜某欲私之。洪欲以媚李者媚杜,而其人非解事者,遂控於官。解回貴陽,臬使親驗之:其聲嬌細,頸無結喉,髮垂委地,肌膚玉映,腰圍僅一尺三寸,而私處棱肥肉厚,如大鮮菌。自言幼無父母,鄰有孀母撫養之。長與有私,遂不剃髮,且與纏足,詭言女也。鄰母死,乃為繡師教人。十七歲出門,今二十七歲。十年中所遇女子無算。問其姓氏,曰:「抵我罪足矣,何必傷人閨閫?」訊以三木,始供吐。某某撫軍欲擬長流,臬使爭以為妖人,非斬不可。乃置極刑。死前一日,謂獄吏曰:「我享人間未有之樂,死亦何憾!然某臬使亦將不免。我罪止和奸,畜髮誘人,亦不過刁奸耳,於律無死法。且諸女子與通奸,皆暗昧不明之事,盡可覆蓋,何必逼我供招!宣諸章奏,各擬重杖,使數十郡縣富貴人家女子,玉雪肌膚,困於朱木乎?」次日,赴市受戮,指其跪處曰:「後三年,訊我者在此矣。」已而臬使果以事誅,眾咸異焉。余謂此事與《明史》所載嘉靖年間妖人桑翀相同,桑不報仇而洪乃報仇,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