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告白》

　　純淨無瑕。

　　第一次見到鶴丸國永時，他的腦海只浮現了這樣的畫面。

　　身著白紗的少女，漾著沉靜又高雅的淺笑，一步一步，向著隆重而莊嚴的神壇前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少女身上，沒有人捨得移開。她的舉手頭足是如此的牽動人心，只需一抹笑顏，便能令所有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深愛著她的人，莫不希望自己就是那個能駐足於少女心房的幸運兒，那怕只有一分一秒也好。即便只有剎那，對朝聖者也即是永恆。

　　她是如此的美麗。

　　她是如此的神聖。

　　卻也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物吉貞宗就如同那些信徒般，深深渴求著他的真主。



　　夜幕十分。

　　鶴丸國永拎著一壺的酒坐在廊下，他啜飲杯中的美酒，細細品嘗。

　　物吉貞宗能明顯的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相似與差異。他知道他們有幾分神似，但內在卻又截然不同。鶴丸國永的一舉一動都是他模仿不來的。

　　對他而言，鶴丸國永是如此獨一無二的存在。

　　沐浴在月色之下的鶴丸國永，彷彿被灑上了點點金沙，雖不似白晝時那般精力充沛，但卻多了點嫻靜的優美。

　　來到這座城堡不過月餘日，物吉貞宗對於鶴丸國永還不甚了解，以致於只要有機會，他就想待在鶴丸國永的身邊。他想知道更多關於鶴丸國永的事，他想更靠近鶴丸國永的身邊，就算被旁人——或是鶴丸國永本人——察覺他的意圖也無所謂。

　　只不過鶴丸國永本人似乎相當遲鈍。又或許是鶴丸國永明知卻裝傻？

　　他就坐在鶴丸國永的身旁。

　　鶴丸國永就近在咫呎。

　　但鶴丸國永卻對他毫無防備。又或許是因為根本不需要對他戒備？

　　他們力量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在他身旁的可是身經百戰的鶴丸國永，憑什麼鶴丸國永需要對他這個初來乍到的新成員有所防備呢？鶴丸國永只需輕輕一擊，他就會暈頭轉向。這不是今天才深切體認到的嗎？

　　練習場上的鶴丸國永神情認真、動作俐落，一改尋常時的那般調皮搗蛋。他才正看的入迷，視線卻隨即被一陣的天旋地轉給取代。他甚至連重整思緒的時間都沒有，背部便已經感受到撞擊所傳來的痛楚。

　　不論實力還是姿色，他都遠遠不及鶴丸國永。

　　這就是他們的落差。

　　「一個人喝酒不嫌孤單嗎？請讓我陪您喝一杯吧？」他開口。

　　「哈哈哈，你還是個孩子呢！」

　　「雖然我的身軀是個孩子，但實際也是活過了幾百年了呢。」他極力爭取。

　　「也是，」鶴丸國永收起了玩笑式的笑容，換上了認真的神情，並將自己的酒杯補滿，遞給了物吉貞宗。「失禮了。」

　　鶴丸國永的雙頰因為酒精的緣故而略顯紅潤，就像在潔白的絲絨上挑染一點紅，就像在少女純淨的臉龐抹上一點腮紅。

　　物吉貞宗輕酌著杯中美酒。無奈醉翁之意不在酒，這酒之於旁人，或許相當香醇甘潤，但之於他，卻彷彿在飲一杯水般無味。別人是以月色配酒，他則是以酒配著眼前的美人，無須下酒小菜，也已經夠他飽足一番。他明目張膽，一小口酒瞄一眼鶴丸國永。他不在乎被鶴丸國永察覺，他甚至想直接脫口訴說他對鶴丸國永的愛慕之意。

　　但是他還在等待。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他覺得做好了準備，一個他覺得有種天賜良機的時間。

　　不過什麼時候是最佳時機？他不知道。

　　他是第一次有過這種衝動？是的，他是。

　　他不太明白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感情，所以什麼都不做，不去刻意隱藏，不去直接說破，就這樣順起自然應該還可以吧？老實說他沒把握。但是他只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個幸運的傢伙，他無須刻意做些什麼，事情也總是能如他所意。

　　他的前主人因此而特別愛戴他。

　　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手的。　　

　　對物吉貞宗而言，現在算是最佳時機嗎？倆人都嚐了些酒，心跳的頻率比往常還快些；思考稍嫌遲緩，明明血液的流動加快了，但是腦袋的迴路卻像是賴床的孩子般，趕不上即將起程的校車。

　　他曾經拜讀過主人的書籍。主人的藏書從愛情小說到時尚藝術，從歷史傳說到科學知識各式各樣、應有盡有，乍看似乎是個興趣相當廣泛、相當博學多問的主人。但實際上他不排除這根本不是主人自己想看的書的這個選項，最有可能的，便是要打發他們這些平時閒在城裡無事可做的付喪神。由於人數眾多，喜好興趣各不相同，索性就概括全收，屆時不管哪一層面的都能滿足，豈不是皆大歡喜？就他所知，加州清光就對彩妝時尚之類的書報雜誌十分感興趣。

　　其中一本書裡面，就曾經提到過一個論點——吊橋效應。大意是指一項實驗，讓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士與倆組男士做接觸，其中一組必須先通過令人膽戰心驚的搖晃吊橋，另一組則是通過矮小安心的石橋，在男士們通過橋後將自己的電話給予那些先生們。實驗的結果相當有趣，經過吊橋的男士回電給女士的比例，比另外一組沒有走過吊橋的要多的多。

　　這個結果跟其他的戀愛教戰守則當中，教人去鬼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簡言之，就是要心跳加快，讓人誤以為有種戀愛時小鹿亂撞的錯覺。

　　心跳加快，他們現在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所以現在是個好機會嗎？

　　物吉貞宗再度嚐了一口清酒，腦袋中試著旋轉各種可能性，但或許是酒精催化的關係，他覺得腦袋鈍鈍重重的，似乎無法照著他所想的運行。他頓時覺得這個身體好像不再是屬於他的。

　　他好像，有那麼點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視覺神經傳遞給他的訊息是一張鶴丸國永美麗的臉蛋，近的不能再近的。但他的腦袋顯然還未反應過來，他無法理解這是什麼狀況，他也無法分析，為何鶴丸國永的雙眸會瞪的比平時還要大。他只覺得那雙眸子比平時還要澄澈、還要美，就像是在他們上方的滿月。

　　口裡傳來的芬芳十分清甜，有一瞬間他懷疑起這酒可有如此香甜？但他實在太喜歡這股甜味了，所以他沒有選擇質疑眼前的合理性，而是選擇繼續品嘗著這令他飄飄欲仙的快感。

　　而結束這一切的，果不其然是鶴丸國永。

　　他推開了物吉貞宗，沒有戲劇化的激烈。

　　「哈、哈哈……真是嚇到我了呢……」鶴丸國永從沒想過他的初吻竟是這個樣子失去的，他有足夠的理由感到憤怒，但是他沒有這麼做，相反的，他試著給兩人找些台階下。

　　就算他不確定這個台階穩不穩固。就算他自己其實也意料外的沒那麼討厭。

　　鶴丸國永自知不似三日月宗近那般美麗，但他深知自己還是深受著世人所喜愛，他們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或是竊取，或是強奪，就只是為了占有他，就只是為了將他納為自己的所有物。

　　他已經厭惡了這樣的來來去去，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沒有一個可以讓他有著歸屬感的住所，面對那些曾經擁有他的人，鶴丸國永只把他們當作是生命中的一批過客。他曾經對自己立下決心，不管再怎麼樣的甜言蜜語，他都不會對他們付出真心的，他絕不會讓那些世俗之人真正的擁有他！

　　可是為什麼？今天的這個吻卻讓他的信心有那麼一點動搖了。

　　醒醒，這不過就只是個吻啊！就只是個，未經他同意的吻，一個照理說來是無禮的吻。可為什麼他會覺得心跳的如此之快呢？快到心跳聲撲通撲通，好似祭典上的太鼓在咚咚咚。

　　他都覺得搞不懂自己了。

　　物吉貞宗看出了隱藏在鶴丸國永內心的掙扎。鶴丸國永外表雖故做鎮定，物吉貞宗卻還是發現在談到感情這回事時，儘管表面平靜無波，但那雙美麗的蜜黃色雙眸卻無法藏住被他攪的一團混亂的心思。

　　他明白鶴丸國永的心動搖了。

　　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機會。

　　「我是認真的，絕無任何戲言。」他堅定的望著鶴丸國永的雙眼。

　　物吉貞宗相信自己總是個幸運的傢伙，而一直以來，他也的確是個深受上蒼眷顧之人。

　　所以他很清楚，現在的他，手中握有著比起以往的任何人都還要多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