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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二十分】


  哪裡都見不著黛比。

  抱著愈來愈多的行李在伏德秋冰淇淋店外的椅子上坐下,菲比一古腦將手裡的東西堆在桌上,才買了兩樣東西卻已感到筋疲力盡。

  店門口大排長龍的隊伍告訴菲比這間店絕對是人氣店面,但在悶熱之下已經開始有點頭暈眼花的菲比顧不了那麼多,對她而言能在這間店外撿到空著的位置就已經是萬幸了。頭上托黛比的福買下的墨藍色星空尖帽現在看來無比珍貴,菲比不敢想像沒有這頂帽子的話她會暈倒在哪裡——儘管大人們總說英國的夏天並不會很熱。

  把臉埋在臂彎裡,聯絡不上黛比也找不到父母的菲比開始後悔跟庫倫狄思分開行動的選擇,或許那個好心又大膽的女孩能給她一點有用的幫助,比如替她問問路人有沒有看見黛比,或是帶她回到倫敦街道上撥個公共電話。

  『妳們沒有帶手機嗎?雖然我不清楚這裡到底收不收得到訊號……』

  是啊,沒有帶,或著說帶了但並沒有放在自己身上。菲比邊想像著庫倫狄思可能說的話邊在心裡回應。和其他同齡孩子不同,她很少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機上,當她還跟黛比一起坐在父親汽車裡的時候她就已經把手機借給黛比雙開玩遊戲了,估計現在也還待在黛比的背包裡。

  乾脆就在這裡坐到被他們找到為止吧。

  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一道比庫倫狄思還要洪亮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標準外國人口音的英語,趴在臂彎裡的菲比這樣判斷。

  「妳有聽到嗎?沒關係的話我就坐囉?因為這附近的位置都坐滿了,只剩下這一桌而已!」

  聲音實在太近了,難不成這個需要找位置的女生看上的正是自己的桌子嗎?菲比掙扎了幾秒,這才終於抬起頭來,將有著一張明顯東方人面孔的女孩看進眼裡。

  「可以嗎?可以嗎?」

  菲比上下打量這個跟她一樣背著提袋,手裡握著一支粉色甜筒的陌生女孩。對方似乎在她回答之前都不打算乾脆地坐下,為了避免陌生女孩繼續永無止境地問下去,菲比只好開口慢吞吞地答道:「隨妳啊……」

  東方女孩高呼著謝謝,拉開菲比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本以為事情就到這裡結束,菲比把屬於自己的東西稍微往裡邊挪了挪,接著再次趴進臂彎繼續扮演鴕鳥,但對面坐下的女孩卻不打算放過她,逕自展開了話題:「妳也是霍格華茲的學生嗎?我看見妳的袋子裡有新長袍,我還沒有買長袍!」

  「嗯……」如果不是的話她為什麼要買長袍?菲比在心底應道。

  「嗚喔,這個該不會是、呃、魔、MA、魔杖?對,魔杖!我一路上有看見好多大人都會用那個像是樹枝一樣的東西變摸、魔法,我不曉得是怎麼做到的!雖然也想去買可是這裡太大了一下子就不知道會走到哪裡去,不過冰淇淋真的很好吃,這點感覺跟、嗯、不會魔法的人沒有什麼不同——」

  「妳。」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菲比抬起臉皺眉開口:「說慢一點。」

  「欸、太快了嗎?」

  「是聽不懂。」菲比老實地說著,她坐起身撥開貼在臉上的捲曲紅髮。「妳的東方口音太重了。」

  「咦,有那麼嚴重嗎?學校的老師都是這種念法——不過不管那個,跟魔法有關的單字我實在是搞不太懂。」東方女孩在這時停下來大口咬下手中的粉色草莓甜筒,在嘴角還沾著一點粉紅的狀態下繼續用比剛才還慢一些,但依舊帶著濃厚口音的聲音說道:「之後還要在學校住下來,到那時候一定可以改善的!」

  「這可不一定……」菲比盯著東方女孩手中的甜筒喃喃自語。

  「對了、對了,所以妳也是霍格華茲的學生嗎?」

  「妳問了兩次。」菲比拾起被自己隨意擱置在桌上的那束滿天星,她懷疑自己臉上被黛比或其他不知名人士寫了『請隨意搭話』的字眼。無論是稍早的庫倫狄思,還是現在的東方女孩,她們究竟為什麼會想搭訕一個看起來生人勿近的窮酸少女?至少菲比自己是一點也不想主動和這種一臉不愉快的傢伙說話。

  「嘿——但是,妳還沒回答啊!我是足立千鶴,九月開始就是霍格華茲的學生了,妳呢、妳呢?」

  菲比張口,答案哽在喉嚨。

  ……實在是,不想說。

  如果說對方是第一個來問她的人也就罷了,但現在菲比有種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四處報上名字的感覺。皺眉看著那個聽名字感覺是來自日本的東方女孩——她的瀏海真是有夠短的,是那邊的流行嗎——菲比保守地悶聲答道:「費森登。」

  「斐——斐森登?」

  「費森登。」

  「費森登!」

  「嗯。」

  「費森登——」

  菲比瞇起眼睛:「妳的冰要沾到頭髮上了。」

  「嗚喔!對、對喔——」



  足立千鶴是很多話的人,比擅於裝乖的黛比還要熱情許多。

  「吶、吶,費森登想在學校學到什麼魔法?」在解決手裡甜筒的期間,足立千鶴幾乎是一刻也沒有安靜下來。明明忙著張口表達對魔法的讚嘆和對這條街的感想,她手中的甜筒依舊可以維持同樣的消失速度,不一會便通通進到對方的肚子裡去。

  「隨便,方便的就行。」菲比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要繼續待在原地陪一個外國人聊天,雖然這個位置還附有遮陽棚,在陰涼處休息了好一會的菲比確實恢復了一點元氣,但這份元氣正逐漸在不必要的對談中被消耗殆盡。

  「方便的,魔法會有不方便的嗎?」舔掉沾在指尖的冰淇淋,足立千鶴一臉好奇地問道。

  「……比如魔杖店裡會發射粉紅泡泡的魔杖,或是長袍店裡會絞死人的長袍。」

  「喔喔!還有這種東西嗎!」看起來一點也沒被菲比說的話嚇著,足立千鶴拍了拍桌子:「好想看看!我現在都還沒有買長袍跟魔杖,不曉得它們到底在哪裡,但是繼續往前走就可以看到了對吧?妳這樣說就更想去看看了,吶吶,費森登是從哪裡走過來的?」

  菲比茫然地回頭看了眼人來人往的街道,在休息期間她早就忘記自己是從哪裡來的了,於是她只好隨口扯道:「噢……左邊吧……大概。」

  足立千鶴似乎沒有察覺菲比口中的不確定,她笑著站起身來歡聲說道:「好!等等就往左邊走,費森登還有要去哪裡嗎?我要怎麼謝謝妳告訴我路?」

  「我想……妳可以請我吃冰淇淋。」從剛才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菲比瞥了眼大排長龍的隊伍:「或是幫我排隊。」

  「沒問題!」

  拋下這麼一句話,足立千鶴快步離開兩人的桌子朝著隊伍最尾端奔去。盯著對方陽光下的背影,菲比只覺得胃因為小小的愧疚感而有些不舒服,她逃避地重新把臉埋進臂彎,說服自己指路時說的左右邊並沒有指定是面向哪裡,而且足立千鶴也沒有追問。

  大不了等等把冰淇淋的錢還她,菲比悶悶不樂地想著。對,就還個錢,然後那束滿天星也送她吧——只是減個重量嘛。



  足立千鶴離開的時候,笑容滿面地揮舞著手中的滿天星花束。

  行李少了一件,但心裡負擔似乎一件也沒減少的菲比留在原位默默舔著百香果口味的冰淇淋。她發現伏德秋的冰淇淋吃起來的味道和麻瓜的冰淇淋並無不同,但是相較之下似乎比較不容易融化,這對吃東西動作慢的菲比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輕咬著甜筒餅乾,菲比重新開始思考黛比的下落,她猜黛比在發現找不到人的時候應該就打電話聯繫父母了,但是斜角巷似乎並沒有失蹤兒童的廣播聯絡處——這個服務她和她的家人在百貨公司用了可不只一次,稍微有點過於依賴了。

  「請問。」

  在菲比一面神遊一面思考關於為什麼巫師的生活這麼不方面的問題時,陌生的聲音今日第三次打斷了她的思考。菲比抽動嘴角,她慢條斯理地又咬下一口甜筒餅乾,接著才抬頭迎上身邊陌生男孩的目光。

  黑色的頭髮,同樣深色調的眼瞳和蒼白的皮膚。

  「請問,你有看見一個跟我有點像,但是比我高一點、比我老一點,比我像巫師一點……帶著金髮男生的中年人嗎?」

  看來是來找人的,菲比心想。但是男孩口中的形容又是怎麼回事?她可不會特別注意路邊的人長什麼樣子,更何況這個說明實在糟糕到讓人懷疑他究竟要花幾天時間才有辦法找到目標。

  而且「比他像巫師一點」要怎麼判斷?穿著連身斗篷還是帶著蟾蜍?

  「沒有。」無論如何,能給對方的答案很明確。

  「這樣啊。」獲得了答案,男孩收回始終盯著菲比眼睛的視線轉頭離去,菲比怔怔地望著男孩乾脆的背影,忽然有種被肯定的暖流湧進胸腔。

  ——這才是正常的狀況!

  她迅速嚥下手中最後一點餅乾,方才的沮喪一瞬間消失無蹤。

  為了很個人的原因搭訕,接著因為得不到成果而乾脆離去,普通的問路、找人、告知別人掉了東西等等……這才是正常的狀況!

  重新戴起黛比的星空尖帽,菲比將魔杖的長盒子塞進長袍提袋中,接著一把撈起那盒草莓站起身來。

  那個黑髮男孩給了她靈感。

  或許她真的能鼓起勇氣去問問路人有沒有見到黛比,不過她又該怎麼問呢?

  『請問,你有看見一個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是矮了我一公分,頭髮比我短還畫了點妝,手裡抱著白色貓咪的女生嗎?』

  感覺只是拿方才男孩的問句造樣造句而已,菲比發現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問法。

  不過無所謂,總之先試試看吧。

  她深呼吸,朝著路過身邊的一個黑髮高個子開口:「呃……」

  對方筆直地與菲比擦肩而過。聲音向來不大的菲比顯然無法引起對方的注意,那個黑髮的高個子似乎忙著跟身邊的金髮友人低聲談論什麼……黑髮跟金髮……

  不知怎麼地,菲比想起了剛才那個尋人的男孩。

  ……不是吧,世界上黑髮和金髮的組合可是多到可以把好幾條街擠滿的。

  抿起唇,驚覺自己竟然試圖用詢問路人這個愚蠢方案的菲比總算冷靜了下來,她告訴自己人總有適合跟不適合做的事,而聲音小又沒有精力的自己顯然是最不適合沿路問人的那個。

  那麼,就回到破釜酒吧去等吧。

  下定了決心,菲比隨意朝一個方向邁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