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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午夜黎明是東岸最有名的一家狼人酒吧。

　　那裡不會有人類進入，只有狂歡到深夜的年輕狼人們會結夥而來，繼續在這裡一路熱舞到黎明昇起。

　　男男女女在舞池間跳動著，音樂開得很大，空氣裡全是Alpha和Beta們的訊息素，帶上了些性的意味在。

　　拜倫揮揮手，把鼻間的那股屬於年輕人的氣味揮開，他領著幾個狼人穿越舞池，筆直的走向吧台。

　　吧台的人員正在清理地板，地上到處都是碎裂的酒瓶和玻璃杯，幾個木櫃則是呈現被砸爛的狀態。

　　在看到拜倫和他那一群高瘦的北方狼族大舉出現時，他們的眼裡只有無奈，好像他們現在已經沒空去理會這群陌生狼人的威脅。

　　「哇喔！有人砸店？你們東岸的治安可真不好。」拜倫吹了吹口哨，他坐到吧台旁，吧台的負責人很快上前接待。

　　「你需要什麼？」負責人是個剃光頭的糙漢，他頭上還有刺青，看上去不是很好惹。

　　但拜倫無所畏懼，他的氣勢比對方強太多了。「金錢糾紛？還是只是些醉狼人打架？」

　　「你需要什麼？」對方重申，語氣不悅，他並不打算回應拜倫的問題。東岸狼人自己的事，他們不會和北方狼人討論或交談。

　　拜倫聳聳肩，也不打算為難對方，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聽說你們這裡的酒是全東岸最棒的，我需要帶走二十瓶。」

　　對方沉默了幾秒後，轉身差人從倉庫裡拿酒出來。

　　「為了能順利侵略我們的地盤而狂歡？」把酒交給拜倫時，負責人的話裡帶著不少酸味。
　　
　　低頭觀賞著手上紅酒的拜倫瞪了對方一眼，他抬頭，微笑著搖了搖頭：「不，這是為了我兒子慶祝的，那個性冷感的小混蛋說不定在今晚就能標記自己的伴侶。這是給他的祝賀酒，你要說是破處酒也行……雖然我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有沒有用過他的生殖器。」

　　拜倫和他身後的一干狼人大笑起來，他們北方狼人可是從不吝於分享家務事，才不像東岸狼人這麼小家子氣。

　　但負責人顯然並不想知道這件事，翻翻白眼後，他將毛巾往肩上一甩，抬手比著門口。「你的酒都到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我們這邊還有很多事要忙。」

　　拜倫聳肩，對他的狼群們噘嘴，一群有了年紀的狼群也學他噘嘴，他們有默契的大笑起來後，很乾脆的跟隨著拜倫，一同帶著幾瓶酒結伴離開酒吧。

　　「他媽的北方狼人，一群野蠻的傢伙。」負責人瞪了眼北方狼族離去的背影，他嘴裡唸唸有詞，一邊指揮起員工繼續清理今天下午被別人弄出的亂子。

　　只不過工作還沒進行多久，又有人再度敲響吧台。

　　「你還有什麼事？」負責人以為是拜倫又折回來了，他轉頭，看到的卻不是高瘦的紅髮狼人，而是金髮，年輕又俊美狼人。他挑高眉，深深嘆一口氣後，把肩上的毛巾甩到桌面上去。「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負責人兩手撐在桌面上，他不耐煩的看著眼前的狼人──蘭恩・羅德里克。

　　「下午來了個沃爾，剛剛才走一堆北方狼族，現在又來了個羅德里克？小店還真是深感榮幸。」負責人的語氣裡卻完全聽不出榮幸之意。「請問你又有什麼事？羅德里克先生。」

　　「沃爾？你是說法藍・沃爾嗎？他下午來過？」蘭恩擰起眉頭。

　　「對，看到這些被砸爛的東西了沒？這就是下午他和他的狼群的傑作。」負責人說，他不滿的用手指指著地上那些碎玻璃。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意外呢？」蘭恩笑了笑，他坐上吧檯旁，隨意點了杯酒。「那個只想著要幹他弟弟的傢伙根本已經走火入魔了──他今天來肯定是來問你有沒有見到布萊恩・沃爾，對吧？」

　　「對，那個小王八蛋和老瑞克最近太得寸進尺了，四處去探訪打擾狼群不夠，連俱樂部這種地方都要找麻煩。老子看不順眼──所以就跟他說啦，如果他弟弟能流浪到俱樂部附近來，憑他的Omega身分，老早就被一群年輕的毛頭Alpha攔截，帶回去他們的狼群裡當成Omega婊子享樂了，怎麼還會安全的待在這裡？」負責人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他不停唸著：「結果倒好，我話才說完，他就開始發瘋了，和他的狼群把我這裡砸了大半！也不想想，他弟弟都已經成年了，他根本沒資格……」

　　他話說到一半，蘭恩重重放下酒杯的聲音打斷了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想，你應該也清楚我來找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吧？」蘭恩的眸子在瞬間變金，在負責人還來不及躲避之前，他忽然出手抓住他的頸子，並將他拉向自己。「我的目的和法藍一樣，也是來找布萊恩・沃爾的，請問你有看到他嗎？」

　　蘭恩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將光頭壯漢掐得滿臉脹紅，幾乎無法呼吸。

　　「不，沒有……放開我。」負責人掙扎著，他的員工跟著警戒起來，他們瞪著蘭恩，但蘭恩所帶領的狼群氣勢更強大，他們露出獠牙，放出的氣息震懾住了所有酒吧員工。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直到蘭恩鬆手為止。

　　「老天！你們這群瘋子！」負責人按著頸子咳了起來，他用手指按掉眼裡泌出的淚水，並對蘭恩大吼：「那不過就是隻Omega婊子，值得搞成這樣子嗎？」

　　話才一說晚，負責人臉上立刻又挨了蘭恩一拳，他被揍得鼻血都噴濺出來。

　　「操！你們到底有什麼毛病？」負責人遮著臉蹲了下去。

　　「布萊恩・沃爾確實是個婊子，但他是我的婊子，只有我能這麼叫他。」蘭恩伸手讓人遞來了手巾，擦拭掉他手上的血水。「我相信法藍已經給你看過他的照片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這邊會再補給你一張……還有，他聞起來有種古怪的小狗騷味，如果你有看到或聞到他，請記得馬上連絡我。」

　　蘭恩把手巾一丟，他起身，將西裝外套裡的照片放在檯面上，然候溫和有禮的向對方微笑。

　　「記住，先通知我，不要通知法藍──不然我肯定會天天上門光顧，知道了嗎？」蘭恩說。

　　負責人抹掉滿臉血，真不知道自己是招誰惹誰了，但卻又敢怒不敢言，羅德里克家的名氣太大，如果他不幫這個忙，吃虧的只有自己。

　　「知道了……」負責人小聲說道，默默拿毛巾擦臉，而罪魁禍首則是和他的狼群不屑的對他笑著，轉頭就要準備離去。

　　看著對方的背影，負責人最後難掩怒氣的補上了幾句：「嘿！羅德里克……你們就沒有想過，你們和沃爾家找了這麼久，幾乎都快把整個東岸狼群的窩都砸了，卻什麼也沒找到……這可能表示，那隻Omega也許根本不在東岸狼人手裡！」

　　「你在說什麼？」蘭恩回頭，還以為對方被他打昏腦袋了。

　　「最近很多外地狼人遷徙進東岸，都是一群野蠻人，說不定是他們藏起了你的寶貝Omega！」負責人將嘴裡的血水吐掉，他只是隨口抱怨，希望多少能轉移蘭恩對他的營業帶來的麻煩，但他卻沒發現，因為他的話，原本眼眸已經褪回藍色的蘭恩，瞳孔再度染成了金色。

　　蘭恩瞇起眼，想起在議會上在他面前竊竊私語的北方狼族，他忽然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北方狼族？這倒是個有趣的新線索。

＊＊＊

　　薩汀具有侵略性的氣息幾乎要滿過整個屋頂了，連外頭的海潮味都阻擋不了這股氣息。

　　位於東岸北部海岸邊的一排木屋別墅，今晚顯得特別熱鬧，溫暖的燈光從屋裡透到外頭，遠遠望過去，像在海平面上點燃了盞盞小燈。

　　屋內充滿著要開派對前興奮和喜悅的氣息，長長的餐桌上擺放上了一整隻已經掏空內臟的肥碩母鹿。

　　北方狼族裡最主要的幾個狼群全都在場，他們開懷的聚在一起耳語和敘舊，並等待著晚點可能來臨的狂歡派對。

　　薩汀被塞在這樣的氣氛裡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他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周遭完全沒有人敢靠近，因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年輕的Alpha領導者怒氣已經滿到頭頂了。

　　在這之中，唯一敢接近的薩汀的，也只有那位留著淺褐短髮，長相和薩汀神似的美麗母Beta。

　　「薩汀，別這樣，你都把邁克嚇哭了。」梅姬・雷爾夫坐到自己的小兒子身邊，一邊指著角落的大塊頭。

　　邁克本來就比較敏感，狼群的領導者散發出這麼強的氣息，讓他整個人都害怕的縮到角落去了，還要出動別的Beta安慰他。

　　薩汀不悅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他瞇起眼。「梅姬，不管妳怎麼說，等會兒拜倫一回來，我都要殺了他。」

　　「不，你不能殺了你老爸。」梅姬咯咯的笑了起來。

　　「那我能帶著我的狼群回家了嗎？」薩汀浮躁的問。

　　「不，你知道你也不能。」梅姬伸手拍了拍小兒子的背。

　　「所以我可以殺掉拜倫？」

　　「薩汀……」

　　母子倆話才說到一半，他們談論著的狼人就帶著他的狼群回到家了。

　　「嘿！看我帶回了什麼。」拜倫高舉著手上的紅酒，他的狼群也舉起了手上的酒。

　　屋裡的狼人們跟著歡騰喧鬧了起來，唯獨薩汀，要不是梅姬攔著，他幾乎就要跳起來，衝去攻擊他的老爸了。

　　「拜倫……親愛的，你最好來安撫一下你的小兒子。」梅姬起身，靠到她丈夫耳旁輕聲說道。

　　拜倫親吻他的伴侶，他對她點點頭，一臉皮癢的笑著將自己投入沙發上，稱兄道弟的搭住他小兒子的肩膀。「小兄弟，開心點，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

　　薩汀翻了翻白眼，他撥開拜倫的手，嚴肅的向對方說道：「拜倫，你怎麼可以和黛安娜聯手？這件事根本沒有經過我和布萊恩的同意！這麼做太忽然了！」

　　今天薩汀要帶著狼群回窩裡時，半途就接到拜倫的訊息，謊稱是梅姬要找他，讓他帶著狼群回去看看梅姬，結果這一回來，薩汀卻發現拜倫把家弄得像要開派對一樣，派對主角還是他。

　　而等薩汀回過神時，梅姬和其他長輩已經扣住他，並送黛安娜回去找布萊恩了。

　　薩汀原本還以為就算布萊恩的傷痊癒，他也能再替他爭取一些留下的時間，但黛安娜似乎聯合了他的父親，在如此突襲的狀況下，硬是要逼布萊恩做出決定。

　　黛安娜這麼做，就本質上來看，其實是對狼群最好的決定，她盡了她身為副手的責任。只是就薩汀私心的層面來看……他現在只想要惡狠狠吼黛安娜一頓。

　　「這是我的狼群！你答應過我不會干涉的。」薩汀抱怨。

　　「嘿！這情況可和我主動干涉不同！」拜倫一臉無辜的張開雙手。「是你的副手主動向我們提出見證協助的，你知道我們不能拒絕見證協助。」

　　所謂的見證協助，是指當外來的狼人想要加入一個狼群時，狼群會向整個狼族裡最具有地位的人提出申請，邀請他來見證整個過程。這是一個重要的儀式，無論見證者贊同或不贊同狼群的決定，他們通常不能拒絕這個邀請。

　　「老天，為什麼我當初會選擇黛安娜做副手？」薩汀不悅的嘆息。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她很聰明，你很清楚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協助你做出最明智的決定？」拜倫戲謔的笑道，卻收到薩汀冷漠的白眼。

　　「無論如何，她都應該再給布萊恩一些時間思考這件事。」薩汀說。

　　「我倒認為她已經給布萊恩還有『你』很多思考空間了。」拜倫強調了那個你字，他三八兮兮的靠在他的小兒子耳邊，用手指戳著對方的臉。「瞧瞧你，都被這個東岸狼人迷成什麼樣子了！」

　　「梅姬──」薩汀不滿的呼嚕出聲，他的母親果然很快的走來替他驅逐掉身邊那隻惱人的大紅狼。

　　「別戲弄你的兒子。」梅姬揮手趕走拜倫，自己坐進他倆中間。她望著薩汀，輕聲哄道：「蜜糖，你我都知道，為了你的狼群，還有那個孩子著想，黛安娜做的事才是正確的，你不能怪她。」

　　「我知道，我只是……」薩汀抹了把臉，他看向梅姬，眼裡帶著焦慮。「如果布萊恩最後選擇離開怎麼辦？我是說……如果，如果他就這樣離開了怎麼辦？」

　　「喔……」拜倫才剛按著胸口發出「我的孩子戀愛了」的欣慰聲，他的伴侶立刻架了記拐子在他肚皮上。

　　「那麼，離開就是他的選擇，你無法阻止。」梅姬說，她看見她的小兒子因為她的話垂下了長長的睫毛，一臉失落，那讓她忍不住伸手摸摸對方。「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可能性，如果那孩子真的喜歡你，還有你的狼群，那麼，他就會留下來。」

　　薩汀望向他的母親，對她笑瞇了眼，綠色的眸子裡充滿謝意。

　　「我老婆說得對，薩汀，你不用太擔心，如果布萊恩真的選擇離開，派對還是開得成，我們只要當成是安慰你的失戀派對！你們說是吧？」拜倫對著他的狼群們大聲歡呼，一群上了年紀的狼人們就像年輕人一樣，也跟著他們的領導者大聲歡呼──直到他們看見領導者身旁的伴侶，那個溫柔的母Beta微微的咧起嘴為止。

　　在北方狼族的社會裡，很多時候Beta凶悍的程度並不會亞於Alpha──尤其是當他們要捍衛孩子的自尊心時。

＊＊＊

　　白金色的巨狼奔跑在前頭，布萊恩跟在後面，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跟上對方。

　　狼型的黛安娜就如同人型的她一樣，美麗而敏捷，讓人望而生畏。然而將布萊恩帶出來後，牠卻一直表現得十分溫柔體貼，每跑幾公里，牠就會停下，回過頭等待布萊恩，深怕把牠弄丟了一樣。

　　牠們一路沿著森林往北岸前進，直到月亮高掛空中，星辰隱隱作現為止。

　　當牠們跑出森林區後，濃重的海潮味和著微風迎面吹撫而來，布萊恩幾乎可以嚐到那略鹹的海水鹽分。

　　黛安娜站在山坡邊，海風吹澎了牠柔軟的金黃色毛髮。

　　越過山坡過了公路之後，就是座落在海岸邊，拜倫與他的狼群所居住的別墅。布萊恩遙望著那看上去十分溫暖的房子，牠知道薩汀和他的狼群在裡頭等牠。

　　當布萊恩在回頭時，牠身旁的黛安娜已經變回了人型，她修長白皙的光裸軀體在月光下像上了一層白蠟，金色的長髮隨風飛舞，和平常的她不太相同，更加美麗。

　　布萊恩抬頭望著黛安娜，黛安娜則是蹲了下來，她輕輕捧住牠毛茸茸的臉。

　　「布萊恩，就是這裡了，你必須做出選擇，和我跨過那條公路後，代表你選擇了我們。你，布萊恩，東岸狼人，願意加入北方狼族的狼群內，並宣誓臣服於我們的領導者，薩汀・雷爾夫。」黛安娜漂亮的狐狸眼內透著柔柔的光，身上只散發著淡而友善的氣味。

　　她望著布萊恩金色的狼眼，手指輕輕撫過牠黑色的毛髮，以及向後垂著的雙耳。「但如果你不願意，就在這裡停下，然後離開，那代表著你有其他選擇，而我們或薩汀都無法干預你，或主宰你的一切……」

　　布萊恩發出了輕微的嗚嗚聲，牠用濕潤的鼻頭碰了碰黛安娜的鼻尖。

　　黛安娜笑出聲，她捧住布萊恩的臉，親吻布萊恩的眉心。

　　「不用害怕做選擇，因為不管是哪個選擇都會遇上難題，但所有難題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只需要跟隨你的直覺，隨心所欲。」

　　語畢，黛安娜起身，她最後看了布萊恩一眼，然後獨自往拜倫的住所前進。

　　布萊恩望著黛安娜的背影，牠看著她一個人走過山坡，走過公路，然後穿越樹林，一步一步走向那排看上去非常溫暖的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