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
鞍馬 第280章


「夜祖，夜祖？」

深夜我在懸朵房裡的鏡子前，他喚我的聲音讓我回過神。

「......怎麼了？」

「你都在做什麼，直盯著鏡子看？」懸朵放下茶杯問道。其實我是正在對自己催迷，但我沒告訴他，只把髮髻解下。

「沒什麼，太累了......這是什麼？」

「酌圓茶，不是你剛剛說要喝的嗎？」懸朵抬起我的下巴。「你真的沒事嗎？不要太過勉強。」

我知道接受他者催迷會有些後遺症，例如短期記憶喪失，或是情感冷淡等等，但我不確定自我催迷是否也會如此？

我喝了茶，打算上床就寢，因為明天一早要護送空雅去拔劍山谷，船會很早就開。

「夜祖，懸朵。」

我正在懸朵床上躺下，懸朵還在看書，他讓燈精把水簾拉上，但此時有人敲了敲門。

是夏尚的聲音。

夏尚這陣子也都待在蕊曼園院，但是他深夜突然來敲我們的門，我跟懸朵都知道有些反常。

「落影剛剛派人送了信來。」

「夫人怎麼了？」

我趕緊披上圍披問道，懸朵也起身要跟我們回杰野園院。

「不是緊急的事。」夏尚說。「他只是要我轉告你，夫人做了些奇怪的事。」

「什麼？」

「她雖然準備了明早要離開的行李，但是落影說她也吩咐園院的僕人備妥生產的物品。」

我跟懸朵面面相覷，想不出所以然，因為距離產期有一個月，通常東西都已經在到時會在下月神殿備好，空雅屆時會在那裡生產，但是此時要人在園院準備那些，讓我們想不透。

「落影有點擔心，我認為只是有可能空雅不想離開。」

但是空雅已經答應蕊曼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惱中浮現一種奇怪的不安感，是因為空雅離開前的神情，那不是平靜接受的模樣，我覺得她眼中有股對於什麼事下定決心的味道，現在想起來，那讓我背脊發寒。

不管怎樣，空雅又不能讓小孩提早出生......

「要去看看夫人嗎？」懸朵見我一臉凝重而問，而我被自己剛剛的想法嚇了一跳，一陣沉默之後，我猛地抓起懸朵的手。

「載我回園院。」

「什麼？」

這下懸朵也驚訝的問道，但他還是立刻帶著我下樓，夏尚從後面跟上交待。

「我去叫醒蕊曼，你們趕緊去。」

夏尚跟懸朵都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緊張，因為只有我了解空雅，她絕對不會答應蕊曼要離開這件事，而她當時點頭，我就覺得奇怪......
空雅不能讓小孩提早出生，他再想幫蕊曼都沒辦法......
不，她或許有辦法！

「抓緊！」

懸朵把我拉上馬，隨即讓馬匹疾駛而出。

我緊抓著他的腰，夜晚的風把我跟懸朵早已散開的頭髮吹亂。

我心跳太劇烈，仰起頭看到上方的滿月，腦中閃過月嫩死的那夜，也是這樣慘白的月光。

真正震驚我的，是我想通了一件遺忘已久的事。

夏尚給我的羊齒覓，那個流產的藥水，我曾經告訴過落影藥水的功效，那時空雅就在隔壁房間。

後來我發現藥水少了，當時我以為自己搞錯了。

「使用大量會致使孕婦流產，少量會造成催產。」我這麼告訴落影，而他根本沒理由拿藥水。

如果空雅當時聽到了......

「得禮？」

懸朵看到從杰野園院通道騎馬而來的身影，趕緊勒馬停下。

「公子！」

我從未看過得禮如此匆忙，他沒停下馬，往蕊曼園院方向疾馳而去的同時對我們喊道。

「夫人在陣痛了，她要公子過去，我去通知蕊曼殿下！」

*

傳統荷姆薩人對於初生的孩子總有幾個迷信，例如，他們並不認為頭胎雙生子是好的，因為對於第一次懷孕生產的母親都是加重負擔。
此外，荷姆薩人認為人生重要的事諸如訂親、婚禮等等都不適合在月圓之時，他們認為此時是人的衝動甚於理智的時刻，許多罪行都在此時發生，而在月圓之時出生的小孩，也被視為不祥的徵兆。

「夜祖......」

空雅正在杰野房裡的床上，我讓懸朵去青肯宅邸請一位有接生經驗的女僕來，房裡只剩我跟落影在幫忙她。
夏尚以前教過我人類學，有幾個篇章就是人類跟動物生產的過程跟接生步驟，我知道怎麼做，可是真的面對在陣痛的空雅，我完全手忙腳亂。

「啊！」

空雅已經算是很能忍痛了，可是在藥物的催使下，她的腹部不停收縮，滿身都是汗水，抓住我的手時痛得尖聲一喊。

「妳太傻了！這樣做，要是出了意外......」

我忍不住罵道，空雅把我的手抓得更緊，狠狠瞪著我。

「別說了！」

我那少掉的藥水，就是被空雅拿去的，剛剛我想通了，卻是來不及了。

「夫人在哪？」

門外傳來蕊曼的聲音，我聽到香森他們還有青肯似乎都趕來了，他們原本要制止蕊曼進來，但空雅咬牙說道。

「讓殿下進來，我有話要告訴他......」

產婆似乎不太贊同，但還是讓我去開了門，外頭好幾個爵爺都在，蕊曼進來後他們才開始低聲交談。

「夫人為什麼......」

「殿下。」空雅忍住等疼痛，握住上前的蕊曼的手，示意他更靠近。空雅似乎是不想讓接生的女僕聽到，所以只靠在蕊曼耳邊耳語，我從她的嘴型聽到她說了些什麼。

「不是夜祖的錯，是我自己決定要喝藥催產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蕊曼低聲問道，空雅深呼吸了幾次，這才一字一句的告訴他。

「請你現在......馬上準備即位，第一個孩子一出生，你就是藩主了......」

我跟蕊曼都呆住了。

我以為空雅是不願離開才這麼做，現在懂了她的用意，我被她的果斷震懾了。

「妳是為了這個才......？」蕊曼簡直不敢相信。「要是一個不小心，孩子—」

「我的小孩不會這麼軟弱！」空雅大喊出聲，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外島女人的剽悍，碉城的女子總是有文靜溫柔的特色，我知道空雅試著學習這裡女人說話的方式跟穿著，可是此刻她強忍疼痛的模樣，卻是讓我徹底見識到她們的不同。

「快去，沒有時間了！」

蕊曼深吸一口氣，立刻轉身推開門，外頭的爵爺們似乎早已經想到這件事，夏尚率先開口。

「必須把夫人移到浪語殿，讓神官接生。」他說。「必須馬上辦，讓青肯跟夜祖來做。香森他們跟你往海神殿去準備即位的事，泊帝到王塔知會祭司，他們凌晨得要鳴鐘，讓百姓都到廣場見證即位。」

「產婆說現在還可以移動她。」我告訴他們。「她說不到天亮不會生的。」

「那麼我們馬上分頭進行。」香森等人立刻行動，蕊曼也跟著下樓。我本來要跟著青肯去喚人準備移動空雅的木精，但夏尚把我叫了住。

「夜祖，有件更重要的事，我們必須趕緊進行。」

夏尚示意我進到機械房裡，他的神情相當嚴肅。「看樣子蕊曼會在日出時即位，我們必須替他做一件事。」

他盡量簡短清楚的告訴我，我聽到隔壁空雅被抬走的聲音，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

「我告訴過你，即位會在王塔進行，蕊曼必須在人民面前登基唱起舵的詩節，他要接過祭司的誓約酒喝下一半，一半往出方向撒去，受了祝福，並且祝福百姓。」

這些聽起來相當簡單，可是聽到酒水，我緊張起來。

「誓約酒是純酒？」

荷姆薩及外島許多地方都是如此，一般不飲純酒，只有正式儀式上才會用到，蕊曼之前在氯石島上就是如此，所以才能幸運的都沒有出事，否則他的氯石體質碰到純酒精是立刻會病發死亡。
我想到這裡，手指都微微發抖起來。

「所以，我要你跟落影到王塔去，先在酒裡加入一點別的液體稀釋。」夏尚一眼也沒眨，我也是如此，跟他灰色的眼眸對看著，我盡量叫自己冷靜下來。

夏尚拿了一張紙來，用筆畫出王塔的配置給我看，據說這是機密，夏尚似乎很久以前就準備好了，他讓我記下王塔的內部跟我們要潛進去的路線之後，就得立刻把那張紙燒掉。

我從小被他訓練，看了一次就能記得，儘管如此，這個任務還是讓我倍感壓力。

「必須現在立刻行動，天亮前王塔的護塔河會放水，到時你們要從下水道進去。」
夏尚說，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