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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之卷 那個女孩


陽光久違地穿透雲間灑落在地上，連日的細雨讓布料都染上一層濕氣，巳抖開最後一件腰帶掛到衣架上，看著晨光佈滿庭院剛洗好的衣物，心情也不自覺得輕鬆起來。井谷家的和服店從有屋昭村以來似乎一直存在著，就連父母也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以這些美麗的布料維生，不過持續不斷的雨季會讓衣物受損是一直流傳的保存禁忌，不免多少令人緊張。

「那麼，我出去送客人訂的衣服，趁著天氣好可以再把櫃子裡的羽織拿出來曬曬，我送完就回來幫你。」
「小心地上的水坑，慢走。」

對抱著一堆布料的姊姊笑了笑，坐在未開的店門前換好了鞋準備出門。
沿路上散落大大小小的水坑，倒映著天空像碎了一地的鏡子，如此平常的景色對井谷家的孩子來說有點危險，巳小心的看向前方，深怕低頭會看見哪一片水漥裡映著自己的身影。正因為專心的直視前方，所以那個人出現的樣子突然地令巳十分錯愕。
那是一團從風裡走出來的影子，悄聲無息便來到他面前。

「是這樣的，我的孫女阿….最近越來越不聽話了，你應該可以幫我解決吧？」
「……是村長大人嗎？」
「那就當你答應了。」

還在思考著村長的意思，漆黑的翅膀已經隨著一陣風再次消失。總是這樣來去無蹤的，難怪什麼時候在偷懶都分不清楚呢，會飛真是便利阿……巳淡淡地這麼想著。


＊＊


「如果要找村長的孫女，我前幾天看到她從神社旁的森林出來，說是在採果子。」
「村長的孫女？我記得昨天經過商店街聽她跟賣髮飾的老闆吵架，好像是想要的款式不對的樣子。」
「她前幾天也到我這來，說什麼想要特製的鞋子，還畫了圖給我，你說哪裡有什麼用毛來做的鞋呢？」
「這不是井谷家的小巳嗎？謝謝你專程送來！村長的孫女？我記得昨天她和我說她最近固定會去昭明湖，好像湖水裡有什麼她需要的東西來著…..你不妨去看看？」

像這樣一邊送貨，一邊打聽著村長孫女的消息，從雜亂的訊息中，終於得出一個可能的地方，但也是一個讓人有點害怕的地方，送完了手邊的衣服，巳遲疑地往昭明湖的方向前進。距離湖邊幾尺的地方，果不其然看見一對黑色的小翅膀在湖邊撥弄水面，時不時重心不穩地差點栽進水裡，讓人捏把冷汗。就在猶豫要不要靠近時，小身影如同擔心的那樣掉進了水裡，翅膀不斷拍動想飛出水面，卻因為被水打濕而重得無法躍起，只能在水面載浮載沉。

看樣子，也只能去救了阿……在心裡做了一番準備，巳閉上眼跟著跳進水裡，順著向下沉入水中的阻力一使勁把小孩托起，得到助力的小天狗猛然拍動翅膀，終於飛出水面，累癱在岸邊。上了岸背過湖水，巳也跟著坐倒在湖畔，視線來回確定小女孩的安全。

「為什麼做這麼危險的事？」
「我….我只是想撈一些湖裡的石子磨粉……」女孩喘著大氣顯然嚇得快哭了出來。
「要湖裡的石頭粉做什麼呢？」
「貓間小姐說用那個做成顏料會像湖水的顏色，我想把它塗在指甲上，這是最新流行，我從人類的雜誌上看到的！是女生的話應該可以了解吧！」

巳嚴肅的眼神愣了一下，說起「流行」，女孩激動地描述雜誌上看到的各種裝扮，有帶著毛的靴子、鮮豔的髮夾、湖水色的指甲和梅果色分散狀的頭髮，她說那叫「指甲油」和「挑染」。當她和村長爺爺說時，村長爺爺似乎不相信有這些玩意兒，所以這幾天她不斷地在村裡找這些最新流行的物件，東奔西走連村長都找不著她。

「所以……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呢？」
「那當然是變成最流行的女孩！我要讓大家都羨慕我！」
「但那本雜誌在人類界一定也有很多人看過，這麼做不就變得和他們一樣了嗎？」
「唔……確實沒錯，但在屋昭村只有我是最流行！」
「變得像人類一樣……就是最流行？那樣的話你的翅膀也必須要收起來了嗎？」
「這….這是自然……」
「真可惜，我其實很羨慕你的翅膀。」

女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困惑地看著巳。她是烏天狗的後裔，有一雙美麗漆黑的翅膀，可以乘著風去屋昭村任何她想去的地方，但人類沒辦法，而且屋昭村只有他們烏天狗一族是這樣，人類似乎全部都長得一樣，沒有翅膀也沒有犄角。女孩沉默著，似乎還在想到底什麼是流行，巳打了個寒顫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不看向身後波光粼粼的湖面，準備離去前停頓了一下。

「今天把櫃子裡的衣服都拿出來曬時，看到一件紅色羽織繡著金色的雲紋和雀鳥，感覺很適合你，如果你有興趣再來井谷家看看吧。」

朝女孩微微一笑，巳抱著手走向了商店街，步伐帶著顫抖的寒意，剛放晴的湖水還是太冷了吧，回到家之前不要生病了才好。


「我回來了……哈啾！」
「巳，歡迎回….怎麼搞得這麼濕？快去換衣服！」

看似年紀相仿的姊姊快步跑上樓翻箱倒櫃，嘴裡不忘提醒夥計準備燒熱水，屋裡頓時亂成一團，來不及脫下鞋就被媽媽拎著走向浴室。初春微暖的屋昭村，今日也生氣蓬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