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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緣之緣來是你 (上)

「草民蘇哲叩見靜妃娘娘、惠妃娘娘、紀王妃。」梅長蘇彎著略為單薄的身體,朝著坐在高位的三位貴婦人行跪拜禮。
「好、好、好,起身吧!來讓靜妃娘娘看看你的模樣。」說話的人是皇帝胞弟的夫人紀王妃。
梅長蘇緩緩站起身,默默走到小太監準備好的墊子旁端敬地跪坐。
皇帝向來最寵愛靜妃,其子靖王下個月即將被立為太子,母子二人風華正盛,若不是因靜妃乃貧寒醫女出身,皇帝還真想立她為皇后呢!
但是靜妃身上沒有絲毫奢華嬌寵之氣,反而看起來慈眉善目,溫婉嫻淑,總帶著淺淺的微笑,令人感到平靜舒服。
「皇帝陛下說得沒錯,蘇先生果然不是凡品,一看就知是人中龍鳳。」靜妃笑意滿盈地誇讚梅長蘇。
「謝靜妃娘娘誇讚,草民不過一介白衣,娘娘抬舉了。」梅長蘇表面淡定自若、恭敬回答,其實心中卻感到十分焦躁憂慮。
雖說他號稱是進京養病,但實際上是被皇帝邀請進京,還派了他孰識的兩名貴冑子弟,言豫津和蕭景睿陪他一同前往金陵。梅長蘇心裡明白,他成立的江左盟日益壯大,皇帝肯定愈發忌憚,恐怕是想著如何手處理他了。
事實上,梅長蘇若是想避開這則禍事也是有辦法的,但十二年過去了,他還是想回到金陵見那人一面,所以不顧眾人反對,前往凶險的帝京之路。
只是現在的情況倒讓他不知所措,來到金陵安頓數日,很快就被皇帝陛下招見,他預想的機智鬥辯都沒有發生,皇帝滿面喜色的接見了他,說沒兩句話就吩咐他來見靜妃,解一解後宮婦人的好奇心。
怪了!他一介江湖白衣,無官無職,怎麼看都於禮不合,在他的記憶中,靜姨也不是如此好事之人,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梅長蘇陪著這幾位宮中貴婦閒談小半個時辰,一時間氣氛融洽,他也找不到機會離開,就在此時,惠妃飲茶使給紀王妃一個眼色,沒逃過他的法眼。
偷偷深吸一口氣,總算要進入主題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吧!
「今日請蘇先生進宮是有一事商量。」靜妃神色充滿溫柔憐愛望向梅長蘇。
「娘娘請說。」這眼神感覺不妙呀!
「你可願意嫁予靖王,成為我的兒媳婦。」
「……咦?」

就在靜妃各種滿意地檢視未來兒媳的當下,皇帝的御書房又是另一番風景。
「兒臣無意娶妻,還請父皇收回成命。」靖王景琰毫不客氣拒絕皇帝賜親。
皇帝知道兒子的倔脾氣,也不生氣,反而好言相勸。
「當年梅嶺一役,朕失去最好的朋友,你失去最愛的妃子,一時不能接受他人,朕明白、理解,但十多年過去了,也該納個新妃陪陪你,朕為你選的那個蘇哲天下廣有才名,見識才學都是一流,你一定喜歡。」
皇帝見景琰的表情仍然油鹽不進,只好又補了一句:「你可別忘了,下個月就要封太子了,依照大梁禮度必須同時冊立太子妃。」
「若是一定要同時冊封太子妃,那麼我寧願不要做這個太子。」景琰的口氣隱藏著怒意,他當初競爭太子之位就是小殊希望他成為大梁最堅韌的柱石,若成為太子就要背叛他和小殊的盟約,那麼這個位置對他毫無意義。
「你!」皇帝正要發作,一旁兩位大臣急忙緩和氣氛。
「陛下所說的,可是在京中養病,被尊為客卿的蘇哲?臣與他有一席之談,難得好文采呀!」說話的人是戶部尚書沈追。
「臣也曾針對刑部律法請教於他,此人心中自有丘壑,對事有獨到見解,絕非泛泛之輩。」這位是刑部尚書蔡荃,兩位都是靖王倚重之人才。
知道兩位尚書正為自已緩頰,景琰也就安靜不說話了。
這兩句話對了皇帝的胃口,對於兒子的頂撞之舉就不甚在意了,讓眾人散去自己準備午睡休息。
「你別這麼傻,何必還要獨守一人呢?」靖王離去前,皇帝又再度勸慰。

景琰正要離開皇宮,回去自己的靖王府,中途撞見一人。
那名身材高瘦、面容俊雅的男子正在和祈王之子庭生說話,兩人似乎聊得頗為契合,令景琰心生疑惑。
「靖王殿下。」庭生對靖王很是恭敬,十年前皇長子祈王因病去世,留下遺腹子庭生,從小由靖王指導教育,因此兩人關係十分親密。
「草民見過靖王殿下。」男子的態度溫雅舉止有禮,景琰不禁聯想到……
「你是誰?」景琰為證實心中猜疑,主動上前詢問。
「蘇某一介布衣,殿下不認得也是自然。」時隔十二年,梅長蘇未料會在此與景琰相遇,只能忍住內心激動,強裝無事。
「能進到這宮牆之中,豈會是尋常白衣。」景琰自知不該牽連無辜,但想起方才父皇逼婚的態度,難掩對此人的厭惡之情,冷言冷語幾句便甩頭離去。
梅長蘇聰明如此,怎會不知景琰的想法,只是如今人事已非、自是無話可說……

夜已深,皇帝來到靜妃的芷羅宮準備就寢。
「蘇哲同意了嗎?」皇帝在床上享受靜妃的按摩推拿。
「皇帝賜婚,怎麼能不同意,詢問只是走個過場罷了。況且今日一敘,可以明白他的名氣非浪得虛名,景琰能娶到這般才子,也是福氣。」靜妃的語氣充滿欣喜,想必非常滿意這個未來兒媳。
「哼!有人可不這麼想。」皇帝冷冷說道。
「景琰那邊,臣妾會去勸勸他的。」知子莫若母,想來這門親事,景琰一定拒絕的毫不客氣。
「朕把蘇哲許配給他,是有用意的,蘇哲的真實身分是江左盟之主梅長蘇,這江左盟的實力不可小覷,朕費盡心思讓景琰娶蘇哲,一方面是打壓這群江湖勢力,一方面是想景琰總有一天要繼承大統,總要有個賢良又圓融的人輔助於他,這個蘇哲是最好的對象了。」
「原來如此,那臣妾替景琰謝過陛下厚愛。」
皇帝的解釋,靜妃何嘗不懂,但景琰對林殊的一片癡情,又該如何化解呢?

皇七子靖王蕭景琰將於十二月立為東宮太子,無論群臣還是人民都是樂見其成的,這靖王不僅軍功累累、戰績卓越,更是仁民愛物、體貼百姓。
除此之外,靖王還是有名的一代情癡,十三年前,靖王授旨意開府建牙,代表皇子成年可獨當一面,同時娶赤焰軍主帥林燮之子林殊為妻,一個是風采萬千的年輕皇子,一個是光彩奪目的少年將軍,可說是當時金陵皇城中最閃耀的一對佳偶,可惜好景不常,成親不到一年,林燮父子奉命去北境剿匪,殊不知這是大渝與北燕設計的陷阱,雖然最後赤焰軍奮力剿滅入侵者,力保北境不失,但也損傷慘重,七萬赤焰軍在梅嶺幾乎全軍覆沒,包含主帥林燮和少帥林殊。
當時靖王人在南方練兵,等收到通知時,竟連林殊的一塊屍骨都無法取回,消沉好一段時間,從此不納續絃更不收側妃,癡情形象深植人心。
只是,一旦立為太子就必須承擔傳承大梁皇族後嗣的責任,不能再這般任性了。靖王娶妃一事在金陵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好奇這名蘇哲是如何得到準太子的青睞,尤其那蘇宅如今門庭若市,高官達人擠破頭想見上蘇哲一面,多少禮物珍品想往蘇宅裡面送,但這蘇哲也是有個性的人,人不一定見得到,禮單更是一律不收,絕了許多想趁機巴結的投機份子的癡心妄想。
偏偏,準太子妃蘇哲漸得民心,卻始終不得靖王的心。
「太常太卜共測出三個吉日,以備大婚之期,你看選哪個好呢?」靜妃拿著今早卜官呈上的日期,眉目含笑地看著景琰。
「母妃定吧!」景琰連看也不看,心中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不喜歡現在的太子妃人選呀?」靜妃放下手中之物,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無論是誰,對我來說都一樣,母親當知我心。」這句話帶著濃濃的哀傷。
「我當然知道,但世事永遠都無法順心如意。小殊走了整整十二年,我想他能理解的。」
「母親……我想小殊了。」
靜妃沉默不語,她待林殊如親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想小殊,可是已經離去的人豈是用想念就能召回來。
「他去北境剿匪時,我正要去南邊訓練水兵,他要我帶個雞蛋大的珍珠回來送他,我笑說哪有那麼大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說要鴿子蛋大小的珍珠,我好不容易為他親採到,可是回到金陵,卻永遠都送不出去了。」說著說著,景琰的淚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景琰,好孩子,只要你沒忘記小殊,他就永遠活著,活在你心裡。」見到兒子一往情深,做母親的也不禁為之鼻酸。
景琰明白母親已經努力安慰他了,可是這些話為什麼愈聽愈是心痛。
「我不想他活在我心中,我想他活在這個世間。」景琰低下頭遮住雙眼,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這樣說著。

一場大雪,告訴人們冬天正式來臨了。
太子的冊封儀式順利完成,只是景琰的身邊依然沒有太子妃。
因為梅長蘇病了,原本皇帝以為是此人故意裝病,但蘇宅內安置的人手稟明聖上,蘇哲是真的病了,病的東倒西歪下不了床,沒有一天清醒。
為此,只好延遲太子妃的冊封儀式,待來年春天再行補辦。
皇帝怕夜長夢多,以蘇哲在江湖上的人脈勢力,偷偷逃回江左也不是不可能,原想讓提早蘇哲搬入東宮,等他與景琰行了周公之禮,木已成舟,就不怕他逃走了。
這個提議自然是被景琰否決,皇帝好多歹說就是不同意,氣氛鬧得正僵持,靜妃出面化解父子之間的磨擦。
「景琰,你就常去蘇宅探望蘇先生吧!定親後你幾乎沒怎麼見過人家,自然不知道人家的好,而且未來妻子臥病在床,哪有不去關心慰問的道理,你今天就去。」靜妃說道。
「對!不要常去,要天天去!朕會找人看著你。」皇帝陛下一臉怒氣沖沖,橫眉豎眼的盯著兒子,他要敢說個不字,他明天就發旨廢了太子。
景琰還想反對,卻看見一旁靜妃給他使眼色,要他適可而止,話到了嘴邊又只好吞回去。
當晚,太子在禁軍統領蒙摯的護送兼監視下,來到蘇宅探望準太子妃。
梅長蘇的房內到處擺放火爐,人就在床上躺著睡覺,一旁有個長相漂亮的少年陪伴,少年看有人來了,一個箭步檔在梅長蘇的床前。
「大膽!這是當今太子殿下,飛流你快退下。」蒙摯大聲斥喝。
蒙摯和梅長蘇是有交情的,這交情還頗深,他知道梅長蘇就是林殊,可偏偏梅長蘇堅持不讓景琰知道這個真相,看著景琰不待見梅長蘇,自己又什麼都說不得,蒙摯心裡各種發慌,如今好不容易皇帝逼景琰來看梅長蘇了,怎麼都不能讓這心智不全的孩子把事給壞了。
「蘇哥哥,睡覺。」少年怎麼都不肯退讓一步。
蒙摯不知如何是好,雖然飛流武功高強,一旦打起來,他自認還是有把握取勝,就怕驚擾到梅長蘇,更壞了太子的興致。
「我是皇太子蕭景琰,前來探望蘇先生,小兄弟能否讓開,讓我見上一面。」可能是對少年忠心護主的行為產生好感,景琰沒有生氣,反而好言對待這名張開雙手嘟著嘴巴的少年。
「景琰……景琰……」彷彿抓到什麼關鍵句,飛流開始喃喃自語,忽然跳回梅長蘇身邊,輕輕搖晃著說「蘇哥哥,水牛來了,那隻大水牛來了!」
飛流的話令景琰的心跳漏了一拍,水牛是林殊以前給他取的綽號,他向來只愛喝水,再好的茶他也不喜愛,連糖水也不愛喝,林殊就笑他是頭水牛,一天到晚咕嚕咕嚕地喝水,每次林殊這麼喊他,他就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抱到床上狠狠懲罰一遍。
想起林殊,景琰的心又抽痛一下,可眼前最重要的是,為何飛流會知道?
「飛流,是誰告訴你,我叫做水牛的?」景琰像哄小孩般,對少年輕聲細語地問道。
飛流歪頭想了一下,回答:「蘇哥哥。」
「哦?蘇哥哥是怎麼說的?」
「愛喝水,咕嚕咕嚕,水牛。」
景琰暗暗吃驚,原以為是梅長蘇故意打探他與林殊的過去而感到不悅,但這份緣由卻只有自己和林殊知道,怎會如此?梅長蘇和林殊是什麼關係?
蒙摯在一旁又急又喜,急的是林殊的身分快被發現了,喜的是他覺得發現也好,況且是飛流瞞不住,這鍋他不用背。
景琰看著昏迷中的梅長蘇,還是要等到人醒才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