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公主
  歌詩法爾是她甫從剛結束的成年禮上得到的名字,有點像個外國名字。
  今天是施蘭王國時隔多年難得的歡慶之日,自從兩年前王宮大火的悲劇之後,今天還是第一個值得歡慶的日子,那就是公主殿下的成年禮。大家似乎都把兩年前大王子沒能得到的祝福雙倍獻予公主。雖然名義上是代王的女兒,事實上公主卻是皇室的直系血脈,在小時候由前任國王過繼給了早年喪妻又膝下無子、王后的兄長歌耶,也就是現今的代王陛下。
  因此事發當晚,歌詩法爾並不在王宮中。
  不願多做回想,欣然接受眾人心意的歌詩法爾,默默地從大殿退出。
  像今天這樣的場合歌詩法爾還是相當不習慣,天生個性比較剽悍精練,雖然這些禮儀她也學得來,卻總是覺得麻煩又多餘。
  對著身邊的侍女吩咐幾句後,歌詩法爾就準備回房了。據說今天父王還要召見一個人,就算她的成年禮已經結束,也不得空來陪她,現在還在大殿忙東忙西。
  其實父王是個很溫柔的人,歌詩法爾想著,就是因為太溫柔,反而不適合代管朝政。幾乎無法壓制掌權的幾位大元,重要決策都是老臣在把持,權力中心根本淪為利益鬥爭的擂台。歌詩法爾知道自己必須更努力才行。未來繼承王位的應該會是先王遺孤中的其中一個,也就是兩個年幼王弟的其中一位。但是他們都還太小了,在他們有能力獨自擔負起這個重責大任之前,自己一定要努力協助父王管理好整個王國,也才對得起先一步離世的父母親與兄長。
  王兄殿下相當有才能,為人充滿自信,是歌詩法爾極度崇拜並立志效法的對象,更是舉國上下寄予厚望的未來名君。為人處事成熟,不會輕易得罪人,卻不是優柔寡斷之輩。儘管如此,他還是對王弟王妹們很好,只要看到他和煦的微笑,就彷彿天塌下來也有人撐著。
  但是這樣的王兄卻已經不在了。

  和歌詩法爾行走的方向相反,幾名臣下從外殿走來,還領著一位從未見過的青年。青年看上去溫恭有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和煦的笑容。
  一瞬間,兩張臉重合在一起。歌詩法爾呆愣在原地。
  王兄歸來了嗎?兩年前的噩夢如今甦醒了嗎?
  「公主殿下。」
  直到人群來到自己跟前,領路的老者出聲叫喚,歌詩法爾才回過神。
  眾人相互行禮,老者也盡責的為她介紹青年的身分,「這位是克羅迪家的少主──克羅迪‧時風閣下。您以前應該是見過面的。」
  老者一面介紹,歌詩法爾接過對方的資料文件閱覽著。
  不對,不是他。
  眼前的青年可是比王兄殿下還年長了兩歲。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歌詩法爾努力使自己表現的自然一點,盡量正視著青年,掩飾剛剛的失態。確實是沒見過面的人,但是長得實在跟王兄挺像的。若說有哪裡不同,那大概是眼前這個人所散發出的氣息非常柔和,和曾經的那雙堅毅眼神形成強烈的區別。
  不過克羅迪家是皇室的近親,長相相似根本不足為奇。因為是近親,與皇室的關係又相當友好,克羅迪家族甚至曾獨自管理著一處重鎮城市。只不過好景不常,被主君如此青睞的克羅迪家引來其他派系的眼紅,數年前連帶其領地遭到一夜覆滅。對手做得很絕,斷尾斷得很徹底,抓到的都是盜賊一類的替死鬼,幕後主使至今依然逍遙法外。
  聽說當時沒有發現家族領主的獨子遺體,原來還活著。
  這麼說來,小時候確實有在王宮舉辦的宴會上見過一次面。歌詩法爾想起。雖然當時對方還不叫時風這個名字,不過克羅迪家只有一位兒子,所謂的少主指得一定就是他了吧?
  當時只有打個照面,也沒有特別來往過,但是……
  「時風閣下受到代王陛下的邀請,將會出任二位小王子殿下的宮廷教師。」
  「這樣啊。那麼弟弟們就麻煩您多費心了。」歌詩法爾做足禮數。
  「哪裡。還請公主多多關照。」
  青年不改其微笑,行禮之後就跟著其他幾位臣下進入大殿。

  「筑絹,等很久了嗎?」歌詩法爾一回到寢殿,就看到一名侍女站在入口微笑著對自己行禮,「進來說話吧。你們都退下。」
  遣走其他人,歌詩法爾讓筑絹服侍自己更衣。
  「男子十八成年,女子卻是十六,什麼道理啊?為什麼會不一樣呢?」歌詩法爾隨口抱怨著。
  筑絹一邊解開歌詩法爾身上一層層的緞帶,一邊回應:「很多時候,古人留下的傳統是沒有什麼道理的。」
  「我還是不明白,父王為什麼選了這麼個外國名字給我。歌詩法爾,聽起來就不像是施蘭的人。」
  筑絹卻笑意更深的回答:「代王陛下的名諱也像是外國人的名字呢!公主就別在意這個了。」不得不說她長得挺漂亮的,比歌詩法爾還大了十歲左右,眉宇間透漏著成熟穩重的高雅氣質,這麼一笑大概可以迷倒不少男士吧?
  「也是,歌耶和歌詩法爾聽起來的確像是外國來的一對父女,什麼嘛。」歌詩法爾看著筑絹的笑容聳了聳肩,突然嘆了口氣,「其實你長得這麼漂亮,當侍女真是浪費了。在我這裡更浪費,堂堂侍女長讓我找來當貼身侍女什麼的。」
  「不會的,筑絹不是說過了嗎?成為侍女本就是筑絹自己的願望,再者,能服侍公主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同時手邊的工作也沒停下,俐落地替歌詩法爾套上日常服裝。
  歌詩法爾不可置否,當初確實是徵得本人的同意才任用她的。
  筑絹是很早就在宮中掌事的宮女,在兩年前那場大火之後,這些能信任的舊人根本所剩無幾,大量遞補進宮的人手很明顯就是各派系送來,或刺探、或諂媚,其心各異,能否給予重任還需要一番檢驗。因此筑絹就著些微的功勞,很快便晉升到侍女長的位置。
  但是歌詩法爾需要身邊有個能幫助她走上輔政之途的人,一般的侍女只會叫她去喝茶刺繡,煩都快煩死了。精明俐落的筑絹正是她最想要的人才。
  沒想到她才稍微提起,筑絹一口氣就答應了。
  「那麼公主殿下,」替她更完衣又添上熱茶,筑絹才主動開口發問,「特意稟退左右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接過紅茶,歌詩法爾的思緒立刻切換回來,「對了,我剛剛在外殿的迴廊遇到克羅迪的少主,好像是被父王請來當宮廷教師的。」
  「克羅迪的少主……」筑絹有點驚訝,「原來還活著嗎?這真是奇蹟。」
  「是啊,長得跟以前不太一樣,男大十八變,變帥很多呢!真是奇蹟。」不過要是奇蹟也能發生在王兄身上該有多好。
  歌詩法爾品一口茶,不禁有些羨慕起來。
  「那麼這位奇蹟的少主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他有可能是哪邊送進來的?」
  所謂哪邊送來是指現在的朝局問題混亂,國家在短短一年多之間被各方軍閥割據,甚至幾處領主也擁兵自重,同時,各路人馬為了各種不同的目的,常常想安插人手到王宮裡面。
  「我想倒是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父王不可能把弟弟們交給那些不可信任的間諜。」歌詩法爾在意的不是這個,「只是我有點不明白,總覺得這個人的笑容隱藏了什麼。你去幫我再更仔細調查看看。」
  「是指對方是個虛假的人嗎?」
  「不對。」歌詩法爾有點懊惱,她想不出該如何形容那股違和感,無奈的她只好一邊喝茶一邊思考。
  筑絹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歌詩法爾想出更精準的表達方式。
  稍微斟酌了一下,歌詩法爾還是勉強形容道:「不是虛假、也非偽善,他給人感覺挺良善的,笑容也是,很真誠。可是該怎麼說……我覺得他有話想說,但是絕對不能說,所以藏起來放在眼底……反正就是女人的第六感那類的吧?」
  聽起來有點荒謬,可是不調查確認一下歌詩法爾就是無法安心。
  「筑絹明白了。」
  待筑絹退下之後,自己朝著空杯再添一杯熱茶,歌詩法爾又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場景,克羅迪少主的那抹笑容令她不免有些悸動。
  看來我這邊也試著主動接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