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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



阿爹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偶爾見上幾次面,杜虹就會看著門口小聲念著,這一喊就是八年。
自從買辦先生離開已有八年,接替他事業的杜仲也早過了而立之年,當初據說只丟了一句「要去給阿虹治病。」便留下幼小的女兒與剛成年的兒子離開去了海外,從此再無音訊。

他倆的娘去的早,後來就只剩未嫁出的姑媽照看幼小的杜虹。
杜虹這幾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身體就好轉了,偶爾主子帶我過來見見他們,兄妹二人也只是寒暄幾句,接著不忘多問兩句:「神仙姑娘,可有找著我阿爹的下落?」

主子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
前幾年都還聯繫得上,就不知為何在杜虹好起來的那年斷了音訊,不論試了什麼方法,甚至是無極都放牠飛去找了,就是找不著那買辦先生。

主子曾說:「也許找不到他了。」卻也沒有完全放棄找尋。
也許是先前得了人家幫助,這一家子又對我們好,主子那樣有恩必報的性子也就默默地找,我們默默地跟著,沒有一個對這件事情碎嘴過。

這天剛好是元宵,主子又回到杜家的住所,那時街道處處都是花燈,市集也就特別熱鬧。
杜虹久久出一次門,欣喜異常,拉著我就說要到河邊看人放水燈。

往主子那處看了一眼,發現他沒什麼反應,挪動下巴指向外頭,似乎就讓我跟著他去了。

我像往常那樣提著燈籠走在前頭,就像給主子探路那樣度過橋頭,杜虹就慢慢跟在後頭,也不喊我慢點走,就是一路跟著。

「貳妹妹,吃過元宵了沒?」
他在我後頭突然喊了一聲,轉過頭,發現他看上來有些累了,這才發覺我走得快,才又打算轉過身來往他那裡走。「沒,你走得慢怎麼不和我說聲?」

「等等,我過去就好。」發現我正要往回走,他急著喊我停下,接著才慢慢往我這裡走來。「走橋哪有往回走的?不要回頭。」

「為什麼?」
「阿爹說,元宵走橋,遣百病、走不病,你往回走不就沒效了?我們過了橋再說吧。」杜虹掩嘴輕聲笑著,然後才又拉著我往橋的另一頭走。

這一說我才想起有這樣的習俗,可惜我已不是人身,要說驅百病,我也得算上其中妖邪這一類的病,走過橋我不就要煙消雲散了?
我心裡好笑,但還是扶著這小小姐走完這段路,看他興沖沖的放水燈,一直到水燈消失在看不見的那一頭。

「這水燈,以前阿爹也給我放過,每年他都會帶我出來走橋、放花燈,說等我病好了,也讓我自己試試看。」
他一面放著第二個水燈,一面看著河面上的月影,嘆氣似的說了這樣的話來。

「可等我病好了,阿爹也不在我們身邊了,都八年了,沒有一次月圓的時候家人團圓……都不知道該信什麼好了。」

我無話可接,也就安靜地陪他看了一陣子,一直到他站起來,摀著手臂像是冷了那樣,對我笑了笑說:「冷了,回去吧。」

「知道了。」

我也站了起來,拿好了燈往前給對方照路。
回頭的時候瞄了眼天上,頭頂掛了個漂亮的銀輪,只可惜身旁的人無心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