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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節:之一》

Tag角色:齊克果、兒舒拉(齊克果母親)、刀疤、瑪那

我跟著母親穿越特拉法加廣場時,天色正要轉入黃昏。

這地方如斯往複。

好比安逸了一日的灰松石帷冪,幾個眨眼便全數讓紅的或紫的霞彩取而代之,活脫是凡爾賽裡盛宴剛過,留下滿天喝茫的醉漢。

納爾遜紀念柱獨領風騷了數個世紀,迄今依舊為方圓數里內最接近太陽的位置,而該名上將立在那兒,踩在綴茛苕的飾頭頂端,眺著,一道恰好的雲絮落在他的仰角,宛若目光綿延成線,拉起鰩魚似的長尾朝餘暉迤邐遠去。

那天的落日霎時間很美,絢爛得直直迷了人眼。我想起熔岩,想起古老的龐貝城,我看見那些足夠遙遠的,看見閃焰慢慢旋扭著身子在跳舞……

噢、幾隻小鳥冷不防撞入眼際,叮囑我回神。

差些忘了廣場上的鳥不得不提,因著牠們生物鐘般的習性。傍晚一至,鶺鴒早早佔好了渡夜的行道樹,白鴿也隨後三兩飛離;繼而,獵鷹人及鳥食兜售者無事可做,臨夜前便得已撿囊歸巢。

惟尋找餘興的觀眾背道,此時姍姍聚首於此,如不良於行的蛇爬匐地面,人龍一路蜿蜒,最終隱沒在噴水池邊的尼龍篷帳。

不思議的巨大帳面,秋澄與午夜藍兩色交織,彷彿向晚的暮光巡迴更替。我注意到入口處和頂桿的旗幟皆以歌德大寫字標寫了「格雷弗表演劇團」。「格雷弗」,如果記得沒錯,那是雨果作品裡提過的聖母院前廣場。

我說,真可惜不是愚人節——以我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量。

但母親當下還是瞟了我一眼,也許她聽見了,也許沒有;所幸我知道那眼神的餘味,不是關心、並非指責,只是想我跟上步子。

往下,容我略過些與工作人員寒暄交涉的瑣項,直截導入事情正題。

在母親表明警方身分不多久,一位自稱團長、名為「刀疤」的男性領我們到一處後臺隔帳。正如他的名字,男子黝黑的面容上有道醒目的長疤,自面頰兩端橫亙在鼻樑;另外,他的眼睛和外頭的夕照很是相像。

團長指了指小隔帳中央,其實他不這麼做我們也看到了。

一名穿著表演服的少女躺臥黑色幕簾之上,懷裡擁著數朵黃色百合,像怕冷而蜷縮,鬈髮順頸項垂落前方,細吻布面,盤結成一窪苔色漩渦,身軀一動不動——「死了,」他低聲補充,好似哀戚的模樣,可旋即又對我們發號施令:「告訴我,誰殺死她。」

母親沒答腔,兀自走向少女遺體,恍若直覺——她彎身撩開遮掩的長髮,頸上環著怵目的絞痕。

「艾絲梅拉達。」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