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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房間色調是柔和的。
周遭的家具設計簡潔,牆上的漆是米白色和淺綠色相間,天花板上的燈管照下的光昏黃。只有那張坐落於房間中央的絳紅色大床看起來格格不入。

床鋪中躺著一個瘦弱的女人。厚重的被子上頭有著華麗的紅玫瑰印花,她看起來是如此的蒼白嬌小,看起來就似乎是要陷進去一般。
而床邊站著一個同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黑髮男孩。

男孩身上的寬大襯衫讓他的胳臂更顯得瘦弱,像兩根牙籤一樣。他試圖用雙手想抱起躺在床上的女人,可是似乎沒有什麼力氣。

他感到奇怪,不管怎麼樣使力,都無法將床上病臥的母親抱起。但平常就算身體狀況再差,移動媽媽對他來說都不算是困難的事。

只好將媽媽叫醒了。愧疚的情緒漸增,他輕輕的晃動女人的臂膀,希望可以將對方從深沉的睡眠中喚醒。
他的右手骨節分明,蒼白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瑕疵。

沒有—…任何,瑕疵?
他突然恍神了,腦袋空白。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母親吃藥的時間快過了。
男孩甩甩頭,將剛剛的想法拋開。

「媽——」
通常母親不會這麼難叫醒的。

臥病在床的女人因為怕冷,秋天和冬天時,身上總是裹著厚重的灰藍色毛衣入睡。蓋上花花綠綠的厚被子。為什麼會花花綠綠?是因為上頭有男孩所縫的,歪歪扭扭的補丁。
絳紅色的玫瑰總是和泰迪熊的圖案不合。他想。

不過床單究竟為什麼會破掉呢?

藍色的雙眼,從房間裡那扇被擦的閃亮的落地窗望出去。
可以看的到晴朗的天空。

……街上難得這麼安靜啊。
男孩想著,平常都是那卡車經過的隆隆聲響和隔壁夫妻吵架的尖銳噪音會把女人吵醒。

不過既然叫不起來的話,他也不忍心再繼續打擾她的睡眠。畢竟她能睡這麼熟實在很難得。
她醒著的時刻總是神經質的整理著家中的物品,儘管他們擁有的之少,根本沒有什麼好整理的。狀況糟糕的時候還會暴躁的用雙手拉扯她自己的髮。

想到這裡,男孩輕輕拍撫女人的髮絲。柔順卻稀疏的黑髮參著幾絲白,微涼的觸感。

男孩抬頭望向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針和分針準確的疊在十二點上。
已經快要中午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項認知讓他眼皮跳了一下。

也該是時候去做午餐了。

那這樣的話要先把藥收起來才行。
他想,然後準備伸出手將床頭櫃上已打開瓶蓋的藥罐拿起。

卻是撲了個空。
骨節分明的手撫上床頭櫃,一層厚厚的灰塵被抹了開來。原先在藥罐旁邊,裝著水的馬克杯也不見了。



還是一開始他就沒有拿出藥來?
不對,他記得他有拿出來的。

心臟越跳越快,那力道之猛讓他感到一陣悶痛。

他慌亂的轉過身子,掃視房間。然而原本舒適的擺設如今卻看來異常擁擠。
冷汗浸濕了身上的大衣,藍黑色的髮絲服貼在濕漉漉的額頭上。一陣暈眩,耳鳴之外隱約捕捉到了豪雨凶猛地砸在屋頂上的聲音。

所有不合理和矛盾衝擊著他虛假的現實。

雷聲隆隆作響,閃電從狹小的窗戶,照亮了灰色雙眼的視線,看到那——

——被媽媽緊握在手裡,空空如也的藥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