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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步春 - 參、奎西井釀蜜紅花

  是能調查什麼,不就些怪力亂神?

  既然如此,甘脆就在那井旁守上一夜吧,倘若無事,就這樣回報;倘若有事,那可真好奇會發生些什麼。

  想著,當晚就摸了過去,雖說從未到此喝過半碗豆花,白天也沒有來探聽過,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這晚上查到什麼。

  緊握著兩把長短刀,即便就寢時也未曾離身過,雖說當初進來就被告誡『長刀易顯眼。』可出任務時還是會忍不住都帶上,已經類似於平安符,或是一種依賴般的存在了。

  那晚,不知為何異常疲累,腦袋哄哄作響毫無清晰思緒可言,意外的就這麼打起了盹。

  半夢半醒間,感覺到好似有個人站在跟前,一種若即若離的猶疑,彷彿伸手觸碰那團雲霧,他就會馬上散去,以至於無法肯定那究竟是個人,還是它其實不是個人。

  一種無力感由腹中攀升而起,慢慢地佔據腦門,前兩次的任務接連受傷後感受到各種惶恐,懷疑與絕望就這麼在內心蔓延開來,我的手終究只能殺人嗎?連一個微小的、想要守護著某個人的心願都辦不到,我活著還有何用。

  不自然的思緒,失措的想法,不知道是那東西帶來的影響,還是自身真已經疲累到不行,就像轟炸過後的絕望絲毫提不起勁,不論是腦袋還是身體。

  嘗試著張開雙眼,卻發現可見之處雲霧繚繞,白濛濛的一大片,那東西就這麼矗立在面前,不逃走也不接近,如同等待狩獵的狼,伺機而動。

  「是你嗎。」聲音自腦內響起,像寺裡大鐘震了一下,之後無限放大,令人不自覺的擰起眉頭,想動身子才發現完全動彈不得,幾次掙扎後還是依然,只好雙手緊緊的攢著兩把刀,做著無謂的抵抗。

  「是我嗎。」又來一聲,在腦子內四處亂竄,張了張口卻發現連講話也辦不到。

  「煞星。」

  聽到關鍵字就這麼征住,頓時眼前明亮了幾分,明明是夜晚卻恍如白晝,回神才發現是那東西逼進了自己,一雙貌似是手的觸感攀上脖頸,若有似無的掐著。

  「天生帶煞,一出生就剋死母親。」

  不要。

  「父親也因為了保你戰死沙場。」

  不要。

  「就連你的爹爹,也在作戰中死亡,只因你給他捎了封信。」

  不是這樣的!

  「承認吧,你就是個煞星,跟你有關係的人都會死,都會離開你,你注定只能孤單一人,你有想過為什麼能活著苟延殘喘這麼久嗎?」

  別說!

  「因為死的都是別人阿。」

  不要,不是這樣,我不想害任何人,我不想,我不想阿!

  「面對現實吧,你的雙手無法守護任何東西,大家都會離你而去,只要你還活著,就永遠都會是孤單的。」

  「就跟死掉一樣。」

  眼睛酸澀不堪,斗大的淚珠就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般恣意滴落,擦過臉頰毫不停留。

  脖子上的感受越發的緊,會死掉嗎?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嗎?反正我只是個煞星,有沒有我在都沒關係對吧,不會有人記得我,彷彿我從未存在過一般煙消雲散。

  想到這裡就好像釋然了些什麼,握刀的力道就這麼鬆掉了。

  如果會比較輕鬆的話,這樣也好,這樣更好不是嗎。

  朦朧中,那團白霧的影像就這麼清晰了起來,伴隨著脖子上縮緊的力道,頭因為缺氧而開始發暈,在昏厥前一刻清楚看到那團白霧真正的面貌。

  是我。

  一個淚流滿面,緊咬下唇不哭出聲,左臉上有著傷疤的我。

  原來,我哭起來這麼醜阿。

  視線黑掉之時,我感受到自己嘴角上揚,笑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隔日,依然的坐姿,彷彿昨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恍惚中慣性的想往身旁摸刀,卻撲了個空,這才發現兩把刀都消失了。

  腦子一矇才發現事態嚴重,急急的起身卻忽然暈眩,倚著樹幹扶額許久,待腦袋清醒些才開始張望四周。

  滿是紅花的那口古井突兀的落了個東西在旁,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一瞧才發現竟是自個兒的雙刀。

  是陷阱嗎?

  矗立了許久,直到聽見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才猛然回神,迅速把刀拾起別回腰間,躲進暗處。

  遠遠的就見著兩個孩子由屋內走出至井邊打水,揉著暈乎乎的腦袋,心想等這倆孩子一走,就直接回去稟告當家,但是我所體驗到的東西究竟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難道只能瞎說這兒其實沒有問題嗎?

  還在那思索,就見稍長些的大孩子好似從井裡拿了什麼東西上來,正跟較小的孩子討論著,不看還好,一看整個頭皮猛然一炸。

  拉起右邊袖口,發現上頭本捆緊實的繃帶已然消失,正在那孩子手上拎著呢。

  刀醒來時移動到了井邊,繃帶又從井底撈了出來,這到底是夢還是…!

  反胃的雙眼緊閉,本在暗處就是躬身屈膝的姿勢,現這麼猝不及然獲得太多與自身相關的資訊,毫無防備的被炸個遍體麟傷,拼命忍著不要趴在地板上,深怕躺下就永遠回不來了,只好維持原本動作,盼求可以讓自己撐過這段煎熬的時間。

  倏然間脖子有些痛,看著那倆孩子已打完水往屋內走去,便想著要把落在井旁的繃帶取回,避免節外又生枝。

  爬出草堆一身狼狽,踉蹌的走到井邊拾起繃帶,因沾到水的關係繃帶全濕無法繼續使用,但也不管這麼多了,隨手揉成團甩水,只想趕快帶著東西離開此地。

  離開之前,不知怎麼的往井裡望去,水質非常乾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黑乎乎的井底隱約映照出自己的倒影。

  脖子又開始一陣陣的抽動,手下意識地摸上去,同時也發現井裡頭的倒影,脖子上竟有著一圈勒痕,再仔細一看,顫抖的將手覆蓋在勒痕上。

  完全,符合,自己的手。

  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之後,究竟是怎麼回到家的已經完全沒了印象,只記得非常、非常的疲累,斗大的淚珠不停滾落,幾乎遮蔽了能見所及的所有視線,手上的繃帶也不知道在奔跑時掉落在何處,就這樣憑著身體印象一路走著捷徑,飛也似的直奔自己在郊外的破屋。

  任務什麼的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要逃離這一切,我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睡吧,只希望明天醒來,這就只是一場夢罷了,即便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其他事情,讓明天的我,再來煩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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