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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知道這是場沒有盡頭的遊戲——起碼到他死之前都不會結束,無關乎最後是否離開這個地方。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齊克果以為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什麼道理。山、海、沙漠、星星,或者花、牛羊、人,還是螞蟻,有誕生也有著亡滅,只是這樣運轉著,很公平。

情感從來都只是個人主觀的事。

生命必須珍惜,但死亡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這兩者不是選擇題,也不衝突。

死,或早或晚而已。

他只是好奇,既然人難免一死,那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有人認為這問題沒有答案或因人而異,有人認為必須不斷尋找,也有人認為何必思考這種事。

對最後一種講法,他有說不出的反感,但僅僅只是反感。人的想法遲早會改變,可是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臺上指手劃腳的笨拙的伶人,登場片刻,便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着喧譁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死到臨頭,他笑自己還想起莎翁。

但這必定是很重要的事,就像大國民裡那個該死的Rosebud,在釐清這個問題前,他恐怕難以瞑目。

齊克果開始思考自己所害怕的死亡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既然不明白為何活著,那想想死亡,應該也相去不遠罷。

擔心生命消逝時的痛苦無助嗎?不是。

懼怕孤獨嗎?也不是。

剔除這些,他認為自己害怕的始終是死後變得空洞。一直以來,他總是習慣把自我裹得密不透風,在裡面想著所有問題,以至於很多自身以外的事就像露水滑過荷葉,滲透不進半分;固執地堅守著,看管著,接納什麼、放棄什麼,一切都難進難出。

他也相信我思故我在,是個浪漫主義、個人主義和存在主義者。於他而言,並不是賺錢社交與人說說笑笑才叫做面對現實,愛著什麼東西的時候、不斷思考著什麼東西的時候,就算孤獨也讓他覺得無比踏實。

當然,齊克果有愛的東西。

有人活了一生是為了被記住,有人活了一生是為了被遺忘,像梭羅,像L'élégance du hérisson裡的勒妮,那是種憧憬。

Stay different.

活著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要求何其少又何其多。

和什麼人相遇,做怎麼樣的決定,明天又會是什麼樣子呢?他其實沒想那麼多,望過去,生活是一條綿延的線。

他要死了,也沒後悔打下毒針,沒後悔在這裡做過的任何事。有寂寞,但是很安然,就像正看完一本書要闔上,或正準備結束一段旅行。

他會想念他的家人,還有至今所知、所不知的事物;他明白在這之後的世界,一樣如常、無常。

而關於自己的,有一天會在風裡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