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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旋地轉。

頭暈、反胃、四肢痠軟,除此之外頭還很痛。這是何麒此刻僅有的感想。

眼皮很沉重,就像是被灌上了好幾百斤的鉛,沉甸甸的壓在眼球上頭,幾次想睜眼,卻幾次徒勞無功,只能被動而茫然的感受著充斥全身的不適。

甫自昏迷中轉醒,何麒腦袋僅有一片混亂。

慢慢的、安靜的空間逐漸滲入一絲聲響,劃破了從一而終的寧靜。那是某種類似於電磁波干擾的高頻音律──單一而略顯尖銳,嗡嗡嗡的在耳邊響個不停。

隨著鳴音漸大,緊接著些許額外的聲音宛如流水一般跟著緩緩滲透進腦海中,混雜著尖叫、哭喊、紛亂的腳步聲與碰撞聲響,由遠而近、由小漸大,最終聲音放大到了某個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基本上完全就是危害耳膜的噪音等級。

若要何麒用他貧瘠的詞彙來形容,他只能說這他媽聽起來簡直一片混亂,而且還很吵。

嘈雜凌亂的各種聲音讓先前的寧靜簡直像過往雲煙,何麒只覺得他的腦袋似乎快炸了,一抽一抽的似乎比方才還要疼上個幾倍。

而也是在這時,他才恍然意識到剛剛短暫的安靜以及後續的鳴音──原來只是自己......耳鳴了是麼?

......嗯?

「──嗚嗚嗚嗚嗚少爺您醒醒啊嗚嗚嗚嗚嗚......」

「快、快來人去請大夫!快啊啊啊啊啊啊──」

「這誰給放的!砸了我們少爺你賠得起嗎!來人哪──」

「嚶嗚嗚嗚~~~~~」

「快救救我家少爺!嗚嗚嗚嗚屋──」

還未容何麒釐清情況後細想,周遭混亂的對話便此起彼落傳來,頓時打斷他本就還沒轉過來的思考。而莫名的話語內容,卻也讓他腦袋霎時空白了三秒,下一秒大感疑惑的蹙緊雙眉、叭答一下就把雙眼睜了開來。

接著整個人傻傻的呆住了片刻。

眼前距離自己不過幾公分的某物,讓他一楞後,一瞬間以為自己又快被什麼給砸了──沒錯,他記得自己當初就是被籃球架給砸暈的,離奇不說、就那下砸的還挺痛,側腦勺到現在還一抽一抽的疼,也不曉得有沒有腦震盪──不過也不對啊,若是又要被砸了,這時間間格也未免太長了吧──?

兩秒後,何麒這才猛然發現與自己相對的才不是什麼某物......而是一顆頭、連著一張活生生的人臉。

對方動也不動。

一雙虎目帶著血絲圓睜,夾雜著震驚與錯愕與何麒近距離四目相對,似乎被後者的突然睜眼嚇得跟著定了格。

那張黝黑的臉上交錯分布著斑駁的幾塊色彩,眼睛鼻子是紅的,零零落落長短不一的鬍髥則遍布在下巴人中及兩側腮邊,距離近到何麒只稍微一定睛,就能直接看到對方在自己眼前放大 N 倍的毛孔及捲曲的鬍荏,簡直令人震驚。

當下何麒腦中只浮現一個感想:幹,好醜的臉。

而長著張彪形大漢臉孔的男人,此刻臉上卻不見一分一毫該有的剽悍囂張,眼睛鼻子掛著要滴不滴的眼淚鼻涕,雙頰更是爬滿了未乾涸的淚痕,在何麒定格的這幾秒這堂堂大男人還忍不住抽噎了一聲,看來既詭異又噁心還帶有幾分可憐,一整個畫面感十足。

何麒整個人都不對了。

被眼前違和到極點的臉孔驚到,何麒瞬間下意識的繃緊全身肌肉,腦中無限孟克臉在齊齊吶喊,也不曉得該不該在不考慮武力差距的情況下、順從本能與衝動將眼前這張距離過近的難看臉孔拍開。

直到眼前圓睜的紅紅眼再次委屈的盛滿淚水,泛起一層薄光,再來一聲沙啞低沉、夾雜著滿滿哭腔、尾音還自帶波浪到簡直讓人畢生難忘的呼喚,邊抖著音邊從眼前這人的口中呼喚而出:「少嗷嗷嗷嗷嗷嗷爺~......」

「......」

何麒瞬間冷靜。看著對方的眼淚鼻涕逐漸匯積氾濫,幾乎下一秒就要直直的朝自己的臉砸下,他想也沒想,果斷的伸手便使勁朝對方的側腦巴下去,同時撇開自己的臉,忍住瞬間的噁心反胃,內心則是奔騰咆哮的掀過一排又一排的桌。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被狠狠賞了一掌的彪形大漢頭一歪,再由於慣性偏回原位,似乎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左右扭動身子便將自己移離何麒。

偷偷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大漢的雙眼再度盛滿了男兒寶貴的淚水,低著頭一聲聲止不住抽噎。

「......」

何麒簡直無言。

而或許是察覺到大漢的異常,四周的人這才一個個反應過來,原本嘈雜的聲音由近而遠,刀切一般的隨波止住,使周遭頓時陷入詭異的寧靜之中。

「......」

何麒再度無言。

他真心覺得此刻的安靜簡直是得來不易。

然而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卻讓他完全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腦袋一抽一抽的持續叫囂,他忽然想到自己在預料方面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而果不其然,就在他望著木頭搭建的屋樑,同時在內心默數了一個完整八拍後,周遭便轟的一聲再度炸了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搔爺──」

「嗚嗚嗚嗚嗚少爺您沒事!沒事啊啊啊啊啊──」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各種混亂聲響與方才相比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刺得何麒只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

而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這陣騷動,不知打哪來的人群下一秒嘩啦一聲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何麒還來不及感到震驚,只見原本明亮的視野瞬間便顯得極為壅擠,一顆顆盤著各式髮型的頭出現在正上方,每雙眼睛清一色帶著紅紅的血絲及難掩的淚目激動,齊齊自上方俯視仰躺著的他。

何麒僅有的理智遊蕩在爆發的邊緣。這次完全是被嚇的。

被一堆人這麼居高臨下團團包圍是原因之一,另外就是那些人奇異的打扮──斜開的單色衣著、寬大的衣袖及剪裁,以及盤在頭上的各式髮髻裝束,不論男女皆是類似的扮相,活脫脫是在時代劇裡才會看到的打扮。

偏偏每個人臉上卻沒有因為這不合時代的穿著而露出半分不自然,喜極而泣的神情是真切至極,絲毫不像演戲,讓何麒一瞬間懵了,甚至有種不這麼穿著的自己才是異類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