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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理由》__少女回憶錄。

我已經很久沒寫手記了,不過最近發生的事讓我又重新拾筆,想記錄這段令人溫暖的關係。
這要從我大學時期開始講:

* * *

我在早稻田大學作為僅十二名的女性聽講生之一,在那個時候大概是一種榮幸吧。
我還記得是接近暑假、天氣漸熱的時候,明明一向還算精明的我忘了帶傘出門,而且也很恰巧的天空到中午便烏雲密佈,在放學前十分鐘開始下大雨。
正當我煩惱該如何是好而站在廊下的時候,那個有著混血面孔的人也正巧下樓,他長的很好看,可能是因為混血的關係,五官較純正的日本人立體。
他是看到我了,便將自己的傘塞進我手裡,說了一句「下次再還我就好了。」
他便一個人跑走了。我看著縫了名字的帶子上,沒想到有男生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他的名字至今我仍記得,設樂響。
我走在路上,雨越來越大,不曉得他住在哪裡,這麼傾盆大雨若是感冒了可怎麼好?
這是一切的契機。用這樣的句子來形容感覺或許很奇怪,不過我現在再回想起來,覺得這麼形容最是適當。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把設樂的傘帶在身邊,但怎麼都沒在學校裡遇到。不過這麼說來,搞不好我們根本不同學院,只是因為機緣巧合才在遇上對方。
雨季應該算是結束,其實我蠻喜歡這段時間的,連日的雨把路面的泥濘都沖乾淨了,就算穿著時下流行靴子也不會弄髒鞋跟。
放學離開校園時我好不容易看到那頭還算醒目的亞麻金短髮,今天說什麼也得把傘還給他。
寫了這麼多,終於寫到這篇手記的重點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寫一些許不算離題的東西,若是你們看不下去的話請直接翻到下一章吧。

我很喜歡朝日新聞上刊登的故事,尤其是1908年十、十一月上的《躑躅》,這兩本月刊我放在書櫃最上層,作者姓花菱,他和我接下來要提及的人是好友。另外幾本也收藏在上層書櫃的書刊是文藝書刊,裡頭有我最喜歡的書法家的作品,自從幾年前父母帶我去展覽館看到蘆屋先生的作品後,我就特別被他的文字感動到。
我曾經為了一本雜誌跑了很多店,就為了蘆屋先生的笑容,畢竟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家庭,基本上是沒有機會看到對方的。那本雜誌的特點是所有人都會給予微笑。
總之,我對雜誌上蘆屋先生清秀的面容印象深刻,比起現代人開始匆忙的步調,蘆屋先生宛如湖水的氣質特別令人沉靜。
我想說的大概也就這些了。雖然我只是一個普通到有點平凡的女子,還是有作夢的權利的。

接下來要回到主旨了。

* * *

我跑出校門,一面後悔自己為什麼今天要穿新鞋出門,真是不習慣。接著,在我喊出設樂的名字之前我的喉嚨便被堵住了,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當時我還定格好久在思考這個人是誰。
直到那個人露出笑容我才回神,的確是我看雜誌照片看了好幾次的蘆屋先生。當然,我不曉得他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站在校門口,也沒有去問的勇氣,不過卻看到設樂小跑步的跑了過去。
由於隔的有些距離,我不曉得設樂和他說了什麼,不過設樂的表情好像很高興。蘆屋先生也笑著回了幾句,也是那個時候我才曉得,原來蘆屋先生是個常笑的人。
後來他們並肩而行,我趕忙追上,不管怎麼說,今天一定要把傘還他。畢竟再來期末考、長假,能見上的機率就更小了。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還真是大膽,就這樣跟著自己的同校男子和仰慕的書法家走了好一段路。

起初我原本打算直接走上前,不過卻一直沒有勇氣打斷他們的話題。蘆屋先生不時掩嘴而笑的樣子非常動人,我也看見設樂白皙的臉頰上略帶紅霞。
即使聽不清他們的話題,不過兩人的關係相當熟稔吧,畢竟還特意來接設樂放學。我故作放學回家路線一樣的樣子,步伐放慢了一些跟在他們身後,這個時間點很多人在外走動,因此我並不算突兀。
接下來發生的事在我往後的人生算是常常浮現的一個畫面。
一陣風吹過,幸好當天我並沒有戴帽子出門,不然這麼一陣狂風定是要飛了,不過前頭的蘆屋先生倒沒這麼好運了。他一頭烏黑的長被風吹的紛亂,因為困窘而苦笑的表情我至今仍記憶猶新。
此時,我見設樂伸手將亂了的髮絲攏回身後,漾著一抹很明顯是幸福的笑容在梳理這頭長髮。明明是兩位男性,這樣的畫面卻讓人感到溫暖。
蘆屋先生羞赧的模樣大概是我在少女期間見過最讓人動心的畫面吧。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失禮吧,不過在我理想中的夫妻和諧,的確就是這種在小地方也溫柔的能掐出蜜的感覺。
見他們這樣的互動,我越發找不到機會歸還雨傘,直到一直見他們進了家門才發現自己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實在是難為情。

再後來,我向人打聽了設樂的年級教室,若是我一開始就想到這個方法就不會見到那麼美麗的畫面了,所以我十分慶幸。我總算是鼓起勇氣向他說話。
「對不起,這麼晚才還給你。」
「啊、謝謝。」
「那個、前幾天…你是不是、跟蘆屋先生……一起走?」我在這裡要先聲明,我平常真的不是一個會結巴的人,只是因為好奇心想問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羞於啟齒了。
「噢,妳是說那天啊?嗯、蘆屋先生來這附近處理事情,順便來找我。」設樂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臉,看來是真的害羞了。
「當天一直找不到機會還你、總覺得……很打擾……」我記得我臉頰燙的很,一定紅的很好笑吧。
「被認識的人看到了呀,真是不好意思。」設樂也紅了臉,不過笑容更加明顯了。
我想當時設樂一定是想著既然被看到了那也沒辦法隱瞞了吧。笑著跟我說了認識蘆屋先生的經過,他那個時候的表情很快樂,這樣燦爛的模樣我一直記得。

* * *

二次大戰結束,家破人亡的太多了,總有一堆人在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因緣際會的我走到了蘆屋先生的家,在烽火摧殘下幸運的完好如初。
前院的紅梅已經含苞待放,一如蘆屋先生給人清雅的形象。
蘆屋先生在夕陽下秀麗烏黑的長髮如今應該也白髮蒼蒼了吧,設樂應該也用眷戀的目光替他打理。
這是我年輕時的一小段故事了,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甜甜蜜蜜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