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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非常奇怪。

　　切斷了與獵戶座固定的雙面鏡通訊，伊恩沒來由地焦躁起來。

　　雙面鏡那端的獵戶座與往常無異。他說了些關於最近的學習與家人的事情，話語間透露了些想見面的意願，但被最近忙碌的伊恩打馬虎眼裝做不曉得的帶過。他很清楚獵戶座真的受不了時會自己踏入壁爐來找他，並不需要特別多做些什麼，他們都很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

　　盯著恢復成普通小鏡，映照出自己眉頭深鎖神情的雙面鏡，伊恩認真思考起自己焦躁感的源頭。他猜想這無關獵戶座，而是獵戶座和他談論的話題——好吧，其實不用細想也知道，只是他並不怎麼喜歡那個答案。

　　家人的話題永遠令他厭煩，不管是誰提起的。

　　想到這裡，伊恩對著鏡子扯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臉，但最後卻像個鬼臉，他無奈地收起鏡子大大吁了一口氣。

　　他真的不喜歡這樣，像個受了重創的小孩子一樣偏激地排斥敏感話題，他記得畢業前的自己並不會這麼容易就為了家人的話題感到焦慮，當然這也許是因為畢業前的自己沒有這麼忙碌，忙碌到不願在空閒時間接觸任何一點不愉快。

　　也許他應該有顆更加寬大的心，伊恩漫不經心地想著。

　　但也許他更需要從源頭解決自己的煩悶。

　　「從根本開始解決」，伊恩頓時有些詫異自己的想法，換做是幾個月前的他肯定不會想到這點。托他工作上經常碰見的各種問題的福，他逐漸學習到一個重要的觀點：錯誤的範圍愈大，代表出錯的步驟愈前。他必須從頭開始尋找問題點。

　　搖了搖頭，伊恩猛然發現自己竟開始浪費閒暇時間在思考這些不愉快上，但思想也不是說停就能停的。他煩躁地敲著桌沿，桌前反光的沃德爾家徽章閃得他眼睛發疼，他注視著上頭的菱角，比雙面鏡對談時還要強烈數倍的空虛和焦躁湧上心頭，填滿所有他覺得空洞的地方，原本只是有些煩悶的他頓時火大起來。

　　他深呼吸，拍了拍手，隨即碰的一聲，一隻九十度彎腰鞠躬的家庭小精靈出現在眼前。

　　「幫我帶話給路德維西，說我頭痛，要再多休息一會。」

　　又是一聲響亮到有些刺耳的聲響，尖聲說著自己會完成任務的家庭小精靈消失在眼前，伊恩終於有多餘的腦袋去思考別的事情：為什麼必須在主人看不見的地方完成工作的家庭小精靈們，瞬間移動時卻總是會有那麼大的聲響——是為了防竊賊嗎？

　　聳了聳肩，這個問題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他重新開始思索自己的焦慮該如何解決——不，他必須從自己到底在煩些什麼開始理解起。

　　露西和雨果的臉龐在腦中浮現，伊恩輕嘖一聲。

　　就是這個，他想。

　　路德維西全盤脫出的景象在腦中清晰地浮現，他卻想不起來路德維西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只留下情緒激動的自己在腦中消化理解的答案。

　　雨果和露西見面了，違背了不破誓，因此雨果死亡，露西傷心之餘追隨而去，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了。

　　但是不破誓要有三個人才有辦法完成，見證人是誰？

　　每每想起這個問題，他便感到口乾舌燥。他記得路德維西坦白的那天說過，萊安在執行整個計畫時把路德維西支開了，因此路德維西自己得到的也都是些破碎的消息。他不確定雨果有沒有告訴路德維西立下不破誓時的細節，但按照他對雨果的了解，雨果對路德維西這個朋友顯然不如路德維西對雨果那般在乎，那麼什麼也沒說的可能性太大了。

　　然而就算路德維西知道，伊恩也提不起勁去問。

　　他已經麻煩路德維西太多了，這是一個原因，卻完全不是重點。他不願意去詢問路德維西或艾米亞的理由，最主要是他不想繼續求助於他們，光是想像都覺得可悲。伊恩．科斯特，可憐的、被拋下的、什麼也不曉得的孩子，巴著每個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淚眼汪汪的詢問！

　　……真想吐。

　　他捏著虎口，忽然覺得自己和當初跟特蘭西打架時相比一點長進也沒有。當時也是這樣，拒絕求助、拒絕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憐。但是就算時間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拒絕特蘭西的幫助，而現在跟過往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已經成年並且接管了沃德爾——他有了權力。

　　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好不容易他看起來不可憐了。

　　伊恩忽然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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