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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貓貓活動2



霍格華茲是一座非常雄偉的城堡,當你在夜幕降臨時坐著小船溜過平滑如鏡的湖面,會被城堡的巨大的陰影籠罩並俯瞰著。明明是一兩個月前的事了,然而萊安至今仍對盤據於峭壁之上的陰影,以及穩定的橘紅燈光記憶猶新,也許終其一生都忘不了。

如此古老且巨大的城堡必定有著數不盡的祕密,萊安很清楚短短的七年不可能徹底了解藏在高聳石牆與管線中的所有故事,但他仍決心試著挖掘他所能碰觸的部分。他不是很了解這種求知欲從何而來,可能終究是希望成為故事的一部分吧?

以上因素造就萊安現在握著裝著藍色火球的果醬罐在一條沒走過的走廊上漫步。這個火球魔法是朱利爾斯教他的,在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的現在,這個魔法比把火柴變成針實用許多。所經之處,擦得光亮的盔甲倒映著冷藍的光線,緘默著凝視一路踩著月光通過的他。盔甲當然會動,對此萊安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真正讓他發毛的是盔甲反光中自己的倒影。他總覺得那些倒影會在他不注意時轉頭獰笑,儘管他知道這就像害怕會動的鎧甲一樣毫不理性。

現在還不是宵禁時間,然而他並沒有觀察這些盔甲的餘裕。躲貓貓活動就要開始了,在這之前他要找個能躲藏的地點好躲過教授的搜查。萊安懷抱著積極的念頭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前兩尊拄著長劍的盔甲立定不動,讓他稍微有點失望,不過這種心情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景象拋諸腦後了。

這間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被淡白的月光映照得閃閃發亮,根據萊安的目測,這房間並不小,但彷彿聚集了全世界的獎盃、獎牌、以及所有能代表榮譽的東西般,這間房變得擁擠且令人眼花撩亂。萊安很想參觀這間房裡的陳列物,不過目前這些物品只對他透露出一個訊息,那就是無數的躲藏機會。

萊安在房間裡繞了繞,最後在一面至少有半面牆大的獎牌前站定。他端詳了一會獎牌上的紋飾,然後驚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而鑽進獎牌後頭。然而當他跨步走進獎牌的陰影中時他便後悔了:已經有個人待在那裡,並對他露出詫異的眼神。

萊安掉頭就走,可是那個人卻喊住他,「你是……萊安對吧?朱利爾斯的堂弟?」

萊安回過頭,從獎牌後探出頭的錫爾維斯特小姐眨著海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他。

一時之間萊安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像有隻隱形的手摀住了他的嘴,他只感覺到自己點了點頭。錫爾維斯特小姐對他綻開微笑,「你要不要一起躲?還有位子。」

萊安再度點了點頭,跟著錫爾維斯特小姐一起躲進獎牌後。她用歡快的聲音再度開口:「剛才我還以為是教授來了呢,嚇我一跳。」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萊安迎上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獎牌後的空間理應光線不足,他卻覺得她的雙眼閃閃發亮。那讓萊安聯想起唯一一次家族旅行中,他在海邊漫步時撿到的、被海浪沖刷得圓潤的藍色玻璃。那時他彎腰把它放進口袋裡,不是因為它很有用或是有幫助,就是單純想這麼做,即使不明白這股衝動從何而來。

或許美麗是個很好的理由。

他不確定自己花了多久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過他猜想自己看起來一定像個傻瓜,「因為我害妳嚇一跳?」

她微偏過頭,「你不需要為這種事道歉。」

萊安知道在這個光線下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但他仍然低下頭從背包裡找起自己的隱形斗篷,「……不見了!」

「什麼?」

「我的隱形斗篷,我明明……」萊安停下自己的雙手,赫然想起室友早上借了以後就沒還他。挫折感和不知名的、會讓他想把自己埋進霍格華茲地磚下的衝動一股腦地湧上,在他心裡刮起風暴。

錫爾維斯特小姐仍看著他。當她正想說點什麼時,一個幽靈穿過獎牌,差點把他們嚇得驚叫出聲。

「找到了……」幽靈說著。萊安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記得他是雷文克勞的駐塔幽靈。

當他們走出獎牌後,幽靈飄走了。萊安再次低聲說道:「對不起。」

錫爾維斯特小姐皺起眉,「為什麼你要道歉?」

萊安沒辦法看著她,「如果不是我說話太大聲,或許不會被發現。」

「這又不是你的錯,遊戲有贏就有輸嘛,何必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錫爾維斯特小姐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和萊安所知的純種有段距離。他抬起頭凝視她的臉,她微笑著,清澈的眼睛看不出一絲陰霾。如果她不是高明的騙子,就是個誠懇的人。

萊安寧可相信是後者。

錫爾維斯特小姐對他伸出手,「宵禁要到了,我們走吧?」

出於某種不可解的因素,他壓下漸快的心跳拒絕了她,「我──我想在這裡看看,我從來沒來過這裡。」

錫爾維斯特小姐微偏過頭,這讓他的心臟不聽使喚起來,「那你別忘了時間。」

「我會的。」

她離開了。萊安轉身面對那個碩大得驚人的獎牌,銀質獎牌被擦得晶亮,足以反射出他的臉龐。獎牌裡披著綠色皮膚的那個人無言瞪視著自己。這不對,從頭到腳都不對,他的掌心貼上獎牌,他的頭髮不是這種黯淡的稻草色,皮膚也沒有布滿深綠色的瘢痕──他很想這麼告訴自己,但這面獎牌就像其他誠實無欺的鏡子一樣,警告他不要渴求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

現在去追溯自己為什麼會撿起那塊玻璃沒有意義。每個人都歌頌愛慕的美好,但他們從來沒提過這也會喚起原本早已遺忘的痛苦和失落。

與其引以為恥,不如引以為傲。他將額頭輕抵在冰涼的獎牌上,喃喃念著盧本給他的忠告。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他抬起頭時,眼睛已經是原本的冰藍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