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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是這樣說的,飴村亂數還是年年過著生日就是了,要說為什麼的話⋯⋯誰會不喜歡他人精心為自己準備的禮物呢?至少有禮物、有甜滋滋的蛋糕,現在還有他最最最親愛的posse,根本不知道算不算自己出生的日期,過起來也比以前津津有味。 浪漫之都不愧對它的名號,在到他的生日的時候,一開窗就可以見到那宛如要將粉紅恐懼症患者置於死地的造景,鋪天蓋地的粉嫩伴隨著巧克力的香氣,塞納河邊的情侶在河畔邊簇擁著、親吻著,笑容不輸給遞出一束又一束的帶露玫瑰而笑不攏嘴的花販。 東京灣的情侶就沒了那種熱情,至少沒有幾組有會當著一堆陌生人的面來個法式熱吻的勇氣。裹著大衣的戀人們共用同一條圍巾,緊不分離的模樣與十指交扣的雙手同理。 飴村亂數兩邊都不討厭,無論是大方示愛的情侶還是小情小愛的戀人,都不是飴村設計師會不長眼打攪的對象⋯⋯但硬要說的話,他還是更喜歡日本的情人節。 還未到櫻花花期,道路邊極盛的是比色澤比櫻花更深一些的梅,枝椏上還壓著未融白雪。他喜歡跟著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在工作室門口堆起有著討人喜歡的表情的小雪人,作為期間限定的Empty Candy看守員。 梅花花期的澀谷,在這其中的飴村亂數就像早開的一隻粉櫻,在街道上蹦蹦跳跳的穿梭著,與綻放的紅不同的色澤,奪去了他人的注目。 唯一搭得上梅花的顏色的,大概是他胸前那被仔細的用星型胸針所別起的紅色緞帶。 睽違兩年,飴村亂數終於把湖水色的外套與黑色的七分褲從工作室的封箱中挖出來。銀灰色的愛心尾綴沒有因為長時間的不見天日而失去光澤,套上的襯衫尺寸就如他離開之前一樣剛好,身高未長分毫,至於三圍⋯⋯很好,沒變胖。 給全身鏡中的自己來一張照片,飴村亂數的指尖在螢幕上停了一陣,最後還是沒有往單獨的聊天室傳出去。聊天室最後一則訊息停在今天凌晨,說著醫院臨時有事這類話,讓飴村亂數在一早醒來時見到的就是已經沒了餘溫的隔壁床位。 管那種傢伙做什麼!把一早不快的心情甩出腦袋,飴村亂數又給自己拍了張自拍照,往不用濾鏡就十分可愛的臉蛋上貼貼紙、塗塗畫畫,準備當作晚些發SNS的內容。 門鈴歡快的響著,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跳下高腳椅跑去開門。鈴聲未停、門邊的串鈴也因為大動作而叮噹作響,他拉開玻璃門,衝著門前二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粉髮少年非常滿意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來工作室接自己時、見到熟悉的一身而露出的又驚又喜的表情,他向前撲上他的友人。 「走吧!一起出去玩!」 而時間點回到了現在。 飴村亂數在門前徘徊,偶爾停滯的腳步讓走廊的感應燈暗下一階,而後又因難掩焦躁的步伐重新亮起。 他還記得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厚底鞋來回踩踏的腳步有意識的放輕了不少,而距離他上次看見這扇門已經過了十九個小時,那足以讓日曆上的日期往後推移一個數字。 「反正已經傳過訊息通知那傢伙一聲了,乾脆就回工作室一覺到天亮好了⋯⋯」粉髮少年嘀咕著,語氣難以避免的染上些許埋怨,畢竟神宮寺寂雷給他的消息停在了將近二十四小時前。 小設計師在親友們給他的生日宴中偶爾看眼未開鎖的屏幕,工作的消息仍然煞風景的不挑時間,生日祝福隨著龐大的粉絲基數、幾乎沒有斷過,而在一堆五顏六色的通知中,粉髮少年不自覺皺了下眉頭——飴村亂數沒能找到神宮寺寂雷在休息時間抽空給自己回覆的任何一條訊息。 或許在忙吧?但有至於忙成這樣嗎?該不會神宮寺寂雷到現在其實都還沒有到家,他這個剛慶生完的人反而還比較早回來吧?鞋櫃在玄關,飴村亂數沒有辦法借此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回來了沒有,或許去趟停車場就能夠得到答案,但特意跑下樓去看車位是不是還空著,他覺得這個舉動看起來特別蠢。 飴村亂數又再一次亮起了手機屏幕,哪怕過了十二點,自己仍然收得到有些女孩子遲來的祝福。他這次終於解開了密碼繁複的鎖屏,無視於時不時增加數字的紅色點點,直接點開了在傳過「今天應該會睡在外面」後就沒有再打開過的聊天室,然後,滑動的指尖突然停住。 如果這時候在他的面前擺了副鏡子,肯定能夠從掉了淡妝的臉蛋上看見那倏然竄上的緋紅,熱意順著襯衫領口、沿著頸部線條,爬上了自己的雙頰。粉髮少年這樣想著。 指尖死死壓在在聊天室頁面上,像要將留了一定長度的指甲壓斷似的,飴村亂數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犯了這種低級錯誤——最後一則訊息來自昨日凌晨的神宮寺寂雷,而他會晚歸的提醒還好好的躺在輸入欄中,根本沒發出去。 ⋯⋯往好處想,他現在不用繼續埋怨神宮寺寂雷怎麼可以整天把自己晾在外面,畢竟現在證明了放置對方的人根本就是自己。他還不用想怎麼跟神宮寺寂雷解釋本來說會在外面過夜,結果回過神就發現自己拿著鑰匙站在神宮寺宅門口的這件事,反正他根本沒把那則訊息傳出去。 荒謬感與慶幸交雜在一塊,矛盾的過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飴村亂數乾脆就握住鑰匙圈上那串在半夜會發出噪音的吊飾們,不再猶豫的打開面前的大門。 半夜兩點的神宮寺宅已然關了大部分的燈,唯一的光源是客廳附帶的小燈,飴村亂數想那大概是神宮寺寂雷為可能晚歸的自己所留的,那麼,那個男人現在應該正在主臥中就寢。 被留下的燈足以讓飴村亂數看清家具擺放的位置,卻並不足以讓光源周圍外的物體染上色澤。 時間也不早了,睏意顯而易見,飴村亂數決定放棄這個時間還要洗過整身的堅持,改成在客房睡一晚,他的隨身包包裡有可以卸妝的東西,倒是不擔心臉部清潔。 寄居人下,他還沒失禮到會跑去把房子的主人吵醒。 粉髮少年輕踮著腳往室內走,腦袋遲鈍的運作著,想著睡前還需要做什麼事,目光移到了手上提著的蛋糕盒⋯⋯喔、對了,派對所留下來的蛋糕:一人份,咖啡色的蛋糕體顯而易見由巧克力組成,夾著布丁與慕斯餡,表面則是抹了厚厚一層奶油後用非當季的草莓妝點著。 飴村亂數很滿意,這怎麼看都是會讓神宮寺寂雷皺起眉頭的可口甜食,這樣一想又覺得草莓上所沾裹的那層糖漿正在閃閃發光。不過,再好吃的蛋糕都需要好好保存,所以他在去客房躺床前的目的地就是廚房。 一步、兩步,睏意下的腳步都變得虛浮,溫飽大概是往夢鄉墜去的加速器,讓飴村亂數變得只能專注在正要做的事情上面。 因而他沒得在往廚房的那個轉角反應過來,鼻尖是撞上了結實的什麼,在往後跌去的同時下意識抬起腦袋,在那個當下,飴村亂數唯一能轉動的念頭是:人在恐懼的時候確實是會發不出聲音的。 「⋯⋯飴村君?」 啪。 廚房的燈在下一秒就被按開了,世界被還以該有的顏色,宛如厲鬼的低垂長髮在染回煙紫和藕色後,也變得親切許多。 而且那也不是什麼電視機會爬出來的鬼似的披頭散髮,雙色髮被好好的扎成辮子後披在肩上、垂在胸前,正在粉髮少年的面前晃啊晃的,伴隨著低沈嗓音的問句。 飴村亂數此刻非常慶幸,自己並沒有因為被嚇到而在大半夜發出擾人的尖叫,他用力的眨了幾下天藍色的眼睛,試圖將方才的恐懼扇的遠遠的,不讓面前人繼續看自己出糗,「⋯⋯既然沒有睡覺就把燈開亮點嘛!今天如果是你膽小的社畜同伴,早上的新聞頭條就是『麻天狼Leader 將隊友活活嚇死』啦。」 粉髮少年的裝死顯而易見,儘管面上故作鎮靜,但神宮寺寂雷可以感受到對方反握住自己、借力起身的那隻手異常冰涼,甚至已經滲出了冷汗。 但嚇著對方的也是自己,他便不打算拆面前的人臺,就是不知道這一嚇能夠讓那人清醒多少,又要多花多少時間才能夠入睡。 「嘛啊、本來已經要睡了,想說泡個助眠的飲品好了,沒想到正好等到了飴村君回來。」 「既然如此,飴村君先去用浴室吧⋯⋯需要我順便給你準備一杯嗎?」 飴村亂數這時才慢一拍的注意到男人沒有拉著自己的另一隻手上,正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馬克杯,淡淡的薰衣草香被嗅覺所捕獲,讓緊繃的神經因此得到些許慰藉。 「那就麻煩寂雷嘍。啊、這個是人家特意給你帶回來的喔,要當宵夜還是早餐隨便你啦。」所幸蛋糕並沒有在剛剛的意外中翻覆,粉髮少年在鬆開面前人後將紙盒塞進空出的那隻手中,乾脆的往主臥的方向走——而他的乾脆也沒有維持多久。 手裡拿著一盒子一馬克杯的神宮寺寂雷看見粉色的腦袋頓了頓,而後像想起什麼般突然轉過頭,三步併作兩步的回到了他的面前。飴村小設計師抬起腦袋仰望著他,天藍色的眼雖有顯而易見的睏意,但像下一秒就會墜入黑夜似的眸子裡混著星光般的狡詐在閃爍。 「寂雷不覺得自己忘了說點什麼嗎?」他的同居人開口,神宮寺寂雷第一時間想的是:剛剛不應該讓粉髮少年裝作沒有嚇到這回事的,現在這不就來得寸進尺了嗎? 「嗯、已經換日了呢。」嘴角立刻垮了下來,飴村亂數在他面前換表情的速度依然那麼快,像上一秒還撒著嬌、下一秒因為發現對方給不了任何食物而轉身就跑的貓咪。 「但如果是『生日快樂』的話——我想我是第一個說給飴村君聽的。」 男人的聲音摻著顯而易見的笑意,看著粉髮少年在面前不由自主的睜圓了眼,而後反應過來、大聲嚷嚷著趁人睡夢中說才不算數這種話。 好吧,那麼就祝飴村君二十八歲的生日快樂了——神宮寺寂雷確實不是會趁著對方不清醒時說出重要話的傢伙,所以他將蛋糕放在一旁的餐桌上,稍微蹲低讓自己可以與粉髮少年視線齊平,清楚的道出自己的祝福。 聽見他的話的飴村亂數反而沒有高興多少,在同居人不明白為何自己一臉憋屈的模樣,才勉為其難的開口。 「寂雷如果跟小姊姊慶生的時候也要把歲數說出來,是會被對方討厭的!」 「我可連那個十位數都沒有,結果還要過已經可以被稱作『大叔』的年紀,也太過分了吧。」 「嗯⋯⋯往好的方向想,至少還有我這個接近四十代的人讓飴村君看起來年輕許多?」 「問題才不是那個⋯⋯!算了,寂雷什麼都不懂。」在說下去恐怕像是無理取鬧,飴村亂數撇了撇嘴,往一旁看去,結果看到了在廚房燈被打開前、一片昏暗而沒被他所發現的一座巧克力小山,由各式各樣牌子與不同百分比的巧克力所組成,「這難不成是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是同事和熟識的病患所準備的巧克力,畢竟昨日是情人節呢。」神宮寺寂雷頓了頓,想到了被突發意外絆住整日的自己與出門過了一天生日的對方,完全沒有過到這個理當已經屬於他們的節日,「那些就交給飴村君處理吧,畢竟我對這類甜食仍是苦手⋯⋯不過,請不要一次吃光,糖分是非常可觀的,現在的時間也並不適合這種高熱量點心就是了。」 「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沒其他事的話我就進去啦。」飴村亂數不讓自己看起來像因為沒討到生日禮物而失望的小孩子,他可是成年人了,轉過身不讓神宮寺寂雷看見自己的表情。 「事實上,是還有其他事情。」飴村亂數轉過頭,他可是成年人了、沈得住氣,才不會區區一件生日禮物就露出雀躍的模樣。 這時的神宮寺寂雷已經直起身子,他的目光無可避免的放在對方身後那條皮帶上,上頭的心型墜飾帶來久違的熟悉感,也帶來了他過去曾經有過的懷疑——克隆人的小尾巴是否一樣被賦予了生命?要不然,那怎會像貓的尾巴一樣,雖然面上矜持的等他道出下句,卻已經忍不住期待而左右晃動著呢? 「四月的十五號到十七號,飴村君能夠把時間空給我嗎?」這時候笑出聲就未免太不給對方面子了,於是神宮寺寂雷選擇邊繼續說,邊走進廚房幫那人也沖泡一杯助眠的飲品,「我知道離現在還有一段時間,但我也知道,如果不先將這件事告訴你,到時很有可能會因為其他的約會而難以安插進去。」 「可以是可以啦,」那人用手指捲著自己的鬢髮,試圖讓自己口氣聽起來沒那麼在乎,「但寂雷要人家三天的時間來做什麼呢——不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可是沒有那麼容易鬆口的喔?」 「但之前的飴村君已經答應了我,之後願意和我去一次遊樂園呢。」 啊啊、的確是有這回事沒錯。 粉髮少年無可避免的皺起了自己可愛精緻的臉蛋,記憶被拉回阻止神宮寺大哥重出江湖的那天晚上⋯⋯哪怕只是稍微回想,飴村亂數就能夠感覺到宛如無數小精靈拿著槌子往自己的腦袋敲敲打打的抽痛。 隔天的他宿醉到有半天無法好好工作,只能在雙人床上無用的打滾,嘴裏喝著神宮寺寂雷煮的解酒湯、耳朵聽著神宮寺寂雷那讓頭痛更甚的說教——那絕對是飴村亂數少數幾個不願意再回憶的黑歷史之一。 然而,雖然他醉的不輕,卻不如長髮男人那樣會丟失酒後的記憶。飴村亂數將在酒吧、與離開酒吧之後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他還記得被酒精泡過的腦袋是如何放棄思考,不可控的將真心話吐出,怎麼攔都攔不住。 他記得自己拉著神宮寺寂雷在澀谷的大街上奔跑著,穿梭過一個又一個的街口,最後達到了自己在「出生」後只待過一小段時間的地方。 明明他應該要不清醒的。飴村亂數鬱悶的想著,那晚的記憶卻像被閃光燈給照過般,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 「反正我都答應了,寂雷問也是多問嘛!我可是說到做到的人喔,別以為我會因為不想跟寂雷這個上了年紀的傢伙一起坐摩天輪還是咖啡杯之類的,所以就逃走了。」 「是啊、飴村君說不會逃走,我就放心了呢。」 叩的一聲,新沖好的一杯熱飲放在了餐桌上,神宮寺寂雷順手關上了廚房的燈,客廳的小燈微弱的讓彼此的表情無法被看清。 更別提,那個男人下一秒伸手揉了揉粉髮少年那頭本就隨心所欲亂翹的頭髮,被稍微壓低的目光範圍內看不見那雙已經許久對自己不露凌厲的海藍色眼睛。 「已經不早了,這杯我等等幫你拿進房間,梳洗完之後喝完直接休息吧——嗯、巧克力蛋糕作為宵夜還是早餐都不太合適,或許明天的晚上我們可以分著吃。」神宮寺寂雷的聲音在黑暗中變得特別明顯,柔和的像是讓自己下一秒就會打起盹的安眠曲。 「知道啦、知道啦!」粉髮少年向後掙脫開頭頂上那隻大掌,朝著面前人吐了吐舌,不再拖拖拉拉的跑進主臥。 那個男人沒跟在後面,大概是知道他梳洗還是得花一點時間,便不急著躺回去休息,正慢悠悠的喝著薰衣草香的熱飲。 飴村亂數抱著自己的毛絨絨睡衣,正打算進浴室時卻被其他東西拉走了目光。 主臥只開了盞床頭燈,但就是那暖黃色的燈光讓少年可以一眼看見那自己床位旁邊的櫃子上,多出了個出門前還沒有的小盒子,上頭用粉色的緞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直接說就好了嘛,老人家就是老人家。」 * 穿著藍色制服的女性在確認面前雙人組合預購的票種後,沒有立刻去按鍵盤上的按鍵。 她抬頭看向面前的長髮高個子、又低頭看粉髮矮個子,服務業那親切又不失禮的微笑微微抽動,變成了異常認真的另種表情,而後她對著後者開口。 「不好意思,小妹妹,能夠請妳出示一下證件嗎?本次園區中的『情侶優惠套票』,僅適用於雙方都是成年人的情況,國高中生出示學生證則有另外的學生優惠喔。」 粉髮的矮個子在聽見售票小姐的話後,不自覺地微微睜大雙眼,隨後沒有忍住、噗哧的笑出聲。 他沒有急著反駁面前人的話,而是邊笑邊從皮夾裡掏出了一張名片——而不是證件——將其遞給面前的女性時,也推高了臉上粉紫色的心型墨鏡,露出底下清澈晴空似的那雙眼睛、靈巧又帶著些狡猾意味的眨了眨。 「雖然人家是真的非常~可愛,但再怎麼說都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喔?小姊姊這個表情,看來是已經認出我了吧?」將雙手搭在櫃台上,那人施力撐起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在中間還有一面玻璃隔擋的情況下更接近對方,粉紫色的長鬢在臉頰邊晃了晃,踩不到地的雙腳也在半空中搖晃著。 「⋯⋯失禮了!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小亂數⋯⋯」精緻的名片上將飴村亂數的名字印的清清楚楚,雖然因為剛剛將眼睛擋起、頭髮又比記憶中的模樣長了不少,而第一時間將對方錯認成年輕的女孩子,但在聽到那標誌性、像摻著砂糖似的嗓音時,穿著樂園制服的女性頓時打消了查看證件的念頭。 「沒事的,您也是盡忠職守罷了。」長髮男人搖了搖頭,露出的笑容看著就讓人不自覺放鬆下來。 而與帶著歉意的表情相反,他架走了意思意思掙扎的粉髮少年,讓對方的腳可以好好的踩回地面下,「飴村君,別繼續給人家添麻煩了。」 飴村亂數對著他吐了吐舌,不以為然。 「⋯⋯這是兩位預購的票卷,票根後附帶的兌換卷可於園區內的攤位與商店中作兌換。」售票人員將整份東西遞給長髮男人,「入住飯店的時將這張單據交給櫃台人員就可以了,櫃台人員到時候會將房卡交給您,憑著房卡便能夠在十七號前自由進出園區;而園區內的飯店並沒有check in的時限,以兩位方便的時間辦理就可以了。」 等到那兩人組離開櫃台,負責售票的女性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憑著熟悉感與下一組客人進行對話,目光不自覺飄向已經遠離售票亭、一高一低的背影,這樣的距離自然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的。 話說,她剛剛把注意力都放在飴村亂數身上了,飴村亂數身邊那個男人似乎讓人感到非常熟悉,尤其是在男性中都高出許多身高與那頭讓女性羨慕的長髮⋯⋯溫柔的笑在腦內畫面重現,一個名字突然從腦袋深處跳出來,讓她差點當著客人的面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樣。 ⋯⋯不會吧?飴村亂數和「那個人」一起來遊樂園?! 「可是啊——我剛剛看其他組像是情侶的年輕人們,那個小姊姊都沒有像問我一樣問他們呢。」 聽見這句漫不經心的問話時,神宮寺寂雷先回頭望了眼身後已經聽不見服務員聲音的售票亭,才看向身邊那顆粉色的毛茸茸腦袋。 「大概是,最近新聞上出現有關誘拐女學生的事情,讓樂園方近期也多加注意有沒有比較奇怪的組合出現吧?」想到那名女性在沒認出飴村亂數前所露出的、銳利的眼神,有著類似敵意般扎在自己身上的痛意。 「喔——原來是寂雷被當成誘拐犯了,那就跟人家沒關係啦!」 「⋯⋯確實如此,不、要不是飴村君看起來像是未成年人,恐怕也不會造成誤會吧?」他忍不住反駁,過去有機會和對方去到居酒屋之類的地方時,那人也沒少過被認成還不能喝酒的學生、被笑說小孩子喝果汁或牛奶就行了這類話。 「既然是因為我太可愛了,那就沒辦法啦。」 語調讓寂雷很是熟悉,如麻雀哼唱著清脆的歌聲,明明沒什麼正當性的證據卻不容置疑的乾脆態度,他有種錯覺,宛如七年前的時空錯置在當下——他們確實也是在The Dirty Dawg 結成後不久來過一次遊樂園。 「今天的飴村君,看起來很高興呢。」 「欸——為什麼這麼說呢?」 粉羽藍眼的人形麻雀往前跳了幾步,而後轉過身看向神宮寺寂雷。離黃金週還有半個月,會選在這個時間來遊樂園玩的人就更少了,就算飴村亂數倒退著走路也不至於撞上人。 「就是有這種感覺吧。」從一早醒來,飴村亂數似乎就像是個期待校外教學、亢奮的小孩子。如果神宮寺寂雷沒有看見對方前一天耐著性子,一邊講工作電話、一邊整理行李的樣子,他確實會將飴村亂數此刻的愉快歸因於此趟旅程。 那麼,就是早上發生了什麼事,讓粉髮少年一路上都沒能掩飾住高興的樣子。 神宮寺寂雷不自覺摸了摸扎成三股辮的長髮,上頭還有許多馬卡龍色的可愛髮夾,自然是出自面前人的手筆。飴村亂數一大早就不分由說的負責了他今日的髮型,邊哼著歌邊幫他綁成整齊的辮子,這可是他們名義上在一起後的第一次。 「猜猜看嘛!雖然就算猜對了我也不一定會告訴寂雷就是了。」 飴村亂數又留給他一個背影,他看著粉髮少年攤開來大張的園區地圖,在聽到遠方傳來模糊的尖叫聲後就確定了接下來的方向,把紙張折回去本來的大小、往隨身包包裡面塞,「不過啊,這是我第一次用這種身分來遊樂園玩呢。」 「之前和熟識的女性或夢野君他們沒有來過嗎?」 「想跟我約會的小姊姊可是能從澀谷的十字路口排到新宿的歌舞伎町的!啊、這樣的距離大概還不夠,排到橫濱灣去?」他發出嘖嘖的聲音,「如果只跟某些人來的話,他們可就要為了我打成一團了——亂數我可是『大家的偶像飴村亂數』呢,明面上的偏心是不可以的哦。」 「而我最親愛的Posse當然是跟人家來過遊樂園啦!」注意到身後人慢悠悠的腳步,飴村亂數乾脆主動伸手去拉著對方的手,把人往尖叫聲的方向那邊帶,「但那是朋友間的出遊嘛,像這樣以『情人』的名義一起出來玩啊⋯⋯還真是第一次。」 自己是因為這種事情感到高興的嗎?要說完全也並不至於,他才不會因為這是這段時間難得像是情侶的行為而竊喜著——神宮寺寂雷的直覺仍然那麼敏感,有辦法察覺到自己一早起來愉快,但他可沒有要告訴對方真正的原因的意思。 畢竟,因為有點期待而不小心讓自己在太早的時間就醒來一次⋯⋯飴村亂數一點也不想讓神宮寺寂雷發現這件事。 他還記得,凌晨三點的自己睜開眼睛和天花板乾瞪眼一段時間後,才起身去廚房泡杯助眠的熱飲來幫助自己再次入睡。他躡手躡腳的踩在主臥的地板上免得吵醒房子的主人,注意力卻在下一刻被亮起的屏幕拉過去——放在書桌上充著電的是神宮寺寂雷的手機,而不是他的。 冒出的好奇心將偷看別人訊息的失禮拍飛成天邊的一顆星,飴村亂數悄悄的改變自己本來的路線,湊到書桌邊看了眼亮起的螢幕,而後愣在原地。 四月十五日,凌晨03:14。 行事曆,七年前的今天:空寂Posse結成。 直到手機屏幕因為久無碰觸而自己暗下,飴村亂數也沒有將目光移開。他想說些像是「太蠢了」這樣的話,目光不自覺看向床上的隆起、隨著規律的呼吸而少有起伏,蠕動的嘴唇卻遲遲吐不出任何的句子。 他甩甩腦袋,決定先去做本來要做的事情,一杯溫熱的液體都淌入喉嚨後,那股不明所以的情緒仍得不到解答。飴村亂數也不可能這時候把神宮寺寂雷給叫醒、質問他那條紀錄是什麼意思,人家搞不好只是之後都忘記拿掉了⋯⋯說不定只是他自己多想、在這邊用不清醒的腦袋胡亂猜測罷了。 飴村亂數覺得自己似乎碰觸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但就憑著著簡單的一條訊息,他沒辦法問出口說究竟這個男人是否和自己有類似的想法——自作多情、或許不過是自作多情。 這個字眼向來是他對付過去的對方時用上的武器,現在卻反過來無視意願的砸向自己的腳。 但那怕只是自作多情,也讓他稍微為此高興一下吧。 「這樣來說,這也是我第一次以『別人的對象』的身分,來到遊樂園呢。」儘管飴村亂數走得很快,男人相較之下較寬的步伐讓他不至於看起來像被拖著走,「高中的升學旅行是和同學有去過一次,不過只是跟不大的遊樂園。」 「嘛啊、那個時候的頭髮還沒有像現在一樣,需要特別綁起來才不會在坐遊樂設施時造成他人的困擾呢⋯⋯年輕的學生總喜歡挑戰刺激的遊樂設施,我也是陪著那時候的他們玩了好幾次斷軌的雲霄飛車,最後剩我一人還直挺挺的站著,又是後話了。」 那時候的他們,就像現在直直往雲霄飛車跑的飴村亂數一樣。神宮寺寂雷識趣的沒有當著對方的面說出口這話,真要說了,得到的大概是「別把他再當成小孩子一樣」這樣的話了。 「短髮的寂雷啊——真想看看呢!」 神宮寺寂雷能夠感覺出來,現在這樣和樂、甚至是有著幾分過去影子的氛圍,是自己與飴村亂數彼此心照不宣下所製造出來的氣氛。 興致高昂的語調、像打定他的偏愛般毫不在乎的態度,又或者是曖昧勾過掌心的指甲與理所當然似的、親暱的十指交扣。 情濃意蜜的情侶與曾經將背後所交付的搭檔,究竟那個的感情更加深刻?前者就算是現在的他們也不曾到那步境地,情話不怎說、承諾也只有「就算後悔了也無所謂」的前提,連個早安吻都花了一小段時間才習慣。 至於後者,正是他們現在正在嘗試復刻三日的、屬於空寂Posse的相處模式。 神宮寺寂雷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有機會再遇見過去的飴村亂數,要對那名穿著寬大的白色衛衣少年說什麼話:或許是無視那刺蝟般尖銳態度、更進一步的告白,又或許是對已成為事實的悲劇,質問他為何這樣選擇、為何不願意依靠他們。 然而,那都是對於「過去的飴村亂數」所準備的話,就像飴村亂數在醉酒對那晚對他的坦白——回憶不過只是回憶,若要將其作為懷念,那也太對不起現在所認識的同伴了。 是啊、復刻過去的裝模作樣,對現在的彼此也太過失禮,明明神宮寺寂雷和飴村亂數,都不是會選擇去走回頭路的傢伙。 回憶已成過往雲煙,他現在所握著的這隻手分明就屬於「現在」。 「真的是⋯⋯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 天藍色的眼眸看向突然停下腳步的長髮男人,飴村亂數眼裡帶著的詢問在見到對方的模樣後,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啊啊、果然這種模式一點也不適合現在的我和寂雷吧?」明明方才還很主動的粉髮少年,此刻卻主動放開了男人的手。 「確實如此呢。直到剛剛,還真是為難飴村君了。」神宮寺寂雷露出無奈的眼神,然而嘴角卻是勾著的,「但配合著飴村君的我也十分捧場,所以就不要露出好像我搞砸了一切的表情?」 飴村亂數衝著他吐吐舌,露出裝模作樣的嫌惡——但比起搞砸了什麼,他有種更像是把什麼罐子給摔破後,讓彼此都能夠鬆了口氣的感覺。 「那肯定是寂雷的錯就是了。」 「是是、啊,雲霄飛車的從那邊開始排隊,看來不用等很久呢,雖然是多餘的但請讓我先問一下:看剛剛飴村君的態度,你應該不會怕這類遊樂設施吧?」 「喂、別把我當小孩子⋯⋯別把我當膽小鬼啊。」大掌揉著自己的頭髮,飴村亂數總有種對方這陣子相處下,有越來越順手的錯覺。 粉髮少年邊抱怨邊將在自己腦袋上動土的那隻手揮開,卻沒想到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握住,完成了幾分鐘前才鬆開過的交握。 「⋯⋯明明同意那種模式不適合的傢伙是你吧?」反而被帶著走向排隊隊伍的飴村亂數把抗議寫在臉上。 「嗯?就只是我想這麼做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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