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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聲點兒,別嚇跑──」

  不知是誰這麼說,又不知是誰「噓」了一聲,止住這句話。

  紅小樓沒去管身後那幾些小童咭哩咕嚕,他蹲伏於草叢裡頭,一對赤彤彤雙眸像夜裡的野貓發亮。

  貓目穿過簾般地青草枝,停在不遠處一隻金花斑癩蝦蟆。

  牠絲毫不曉得自己讓小鬼們盯上了,只管著不停嘓嘓叫,聲囊一鼓一鼓,肥大身軀好是顯眼。

  那時候紅小樓剛滿十一,不似如今放在人群裡明顯矮一節的身形,他個頭在小童間算是標準,兩隻手,張了開,手指雖還短小,但也逐漸褪去嬰兒肥,已看得出未來趨長的指形。

  紅小樓停在張手姿勢,沒再動作,不由自主連呼都壓得沉沉。

  直待聽得有風吹過,草尖沙沙晃了一晃。

  他呼地撲向癩蝦蟆。

  癩蝦蟆好像屁股著了火,彈得老高,一眨眼就不知蹤影,只留下兩手插在泥巴坑裡的紅小樓。

  他一身黎色小杉沾有點點污泥,伴隨小童們哄然大笑更顯狼狽;紅小樓嘴巴呿一聲,正有些惱,遠遠聽見有人高聲喚他。

  是紅濤。

  覺察到這點,紅小樓身邊一干玩伴便哇哇就地解散──誰都知道,紅老師父最不喜小娃兒沒事瞎鬧騰,尤其還是在他家門旁,要是被看著陪紅小樓胡搞一氣,指不定通通被擰進武館訓話半時辰。

  他們可比適才癩蝦蟆溜走的速度還快,紅小樓刷地起身,身旁早空無一人,也來不及怨他們沒義氣,紅小樓兩隻手藏到後邊,恰好就與甫出來的紅濤對上眼。

  紅濤原來是要吩咐他事情,見他髒了衣衫,忍不住先皺起眉頭。

  「這又是玩鬧什麼了?」

  紅小樓答道:「方才馬車經過,濺的。」

  姑且不說這條小路哪裡容得馬車來去自如,真有馬車又沒下雨,車輪哪能濺得起泥。

  紅濤眉頭鎖得更緊了。

  「今日是月節,莫要胡鬧。」

  他手中拎一個小包伏,又說:「你五師弟離鄉背井,就算有祈先生照顧生活,到底是一人孤伶伶,你去給他送些餅,陪他聊聊話。」

  「可你剛說別胡鬧來著──」

  「胡言亂語,何時讓你去為非作歹了?」

  「這樣我跟那書呆子就沒啥好聊了──」

  紅濤抑著嘴,從鼻腔「嗯?」了聲。

  紅小樓趕緊改口說:「去就去……拿來啊,老頭!」他從背後伸出手來,故意露出黑糊糊的小抓子在紅濤眼前甩啊甩。

  紅濤大喝:「你小子!找打!」

  他大掌伸過去要扭他的衣衫,紅小樓嘻嘻笑著溜進武館大門;只聽紅濤嚷道「還敢跑」,紅小樓叫喊「不跑是烏龜」,一老一小追逃到習武場,穿過武館內院,又從西廂房,轉到東廂房,碰咚吵得隔壁人家心底不禁想「這回只安靜了三天」。

  約略是一盞茶時間。

  紅小樓遭紅濤「洗刷」了遍,重新換一件玄青短褐,臉頰紅腫種,右手提有小包袱,兩腿邁在往井南的街上,喃喃念著:「老骨頭真經不起刺激……」

  他左手一碰臉,疼得低聲嘶叫,要不是他腳慢了些許,也不會在爬上樹前就給逮下來捱揍。

  「就這些爛餅有啥好。」他拎高包袱,自言自語道。

  突然地聽到有人呼聲:「大師兄!」

  紅小樓轉頭去瞧,不是南半風還有誰。

  這小個子成天張一對大眼睛,水汪汪地好無辜,還總喜愛著白衫──這不,又是一套月白衣裳,配他白淨的圓臉,不說話就跟姑娘家一個模樣。

  紅小樓眼睛溜溜轉動,嘴角又提彎了。

  「呦,去哪?」

  南半風像隻雛鳥似地急急回答:「月節──」說了兩字,抿一下嘴,接道:「正好想去武館,跟師父聊些上回沒明白的對招。大師兄拿這小布包又是去哪兒?你的臉──」

  「我是要出去玩呢。」紅小樓打斷南半風的話,說:「剛巧這是要給你,老頭子說你孤單寂寞像條可憐蟲,可以自己喝茶配這些餅吃吃。」

  「師父……?」南半風眨眨眼,笑了開,好似沒聽懂紅小樓諷刺,打心底由衷道:「讓師父和大師兄勞心了。可惜祈爺回家去了,要不然可讓他替師父泡壺好茶,一齊談天說地。」

  聽到這般老人家樂趣的發言,紅小樓差點沒把眼白翻過去,他上前一步先把包袱塞給南半風去提,另一手拽他手臂,說:「你是不是沒藥救了啊?走,帶你去見識別的玩意!」

  「大、大師兄?可師父──」

  「師父說讓我跟你好好聊話呢,你不能違背他老人家的心願啊,是不是?」

  「這還是、不好吧……」南半風說。

  近幾年見過紅小樓像花果山大王到處討罰蝦兵蟹將的風姿之後,這句話幾乎是他口頭禪。

  紅小樓才不管南半風那點憂心,連拖帶拉,拐個彎往朝離北的方向去了。

  在那之後他們如何碰到丹鳳又是另一件小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