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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之零】
小販氣喘吁吁的拉著車,看著眼前石磚切成的高聳的大門長長的噓了口氣。
一旁的正換崗的衛兵瞧見高喊了聲
「呦、小兄弟可是一日比一日早,竟敢上咱們換班時辰也真累得夠嗆。」
小販聞言,實在又使不上力大喊,只能再使著吃奶的力拖著車向前湊近。
「你、你才知道,這繞過霧山可…可是要走多遠你可知。」
兩名衛兵順著他的話語一言望去左邊的小徑。
先是蜿蜒崎嶇的石磚路,而接著欲漸濃厚的白霧相相疊層竟是只瞧得到茂密的樹林旋繞的濃厚的白氣。
小販苦著臉,哀聲接著埋怨著道。
「大夥都傳著進入鸞山伸手不見五指,早晚都是一片黑、一片白,伸手不見五指。已經好幾位兄弟貪快消失在山里。傳說阿… …那山、會吃人。」
只見小販駝著背像是害怕誰聽到一樣,越來越小聲。
衛兵相識看了看接連打了個冷顫,一股冷颼颼的氣息自腳底竄了上來硬生生的挺起脊椎。

鸞山依舊立於遠處俯視著,也依舊四季霧雨灰濛。



【墓之一】

「若是前頭是柒姑娘,那便是又過了一年。」

如礫石相撞略刺耳的聲自一旁濃霧傳出。
灰濛濛的人影緩慢的踱步而出,老仗跩著長長的木棍揮開眼前的雜草,右手則捧著滿滿的淡紫、淡藍、深紫紅繡球花。
老人銀白的髮絲被雨水打濕,逐漸清晰的臉自左額至右頸,一道長長的刀痕猙獰的扯進了肉裡,說不出的駭人。

黑髮女子透白的指間綴著櫻色指甲,拖著紙傘轉了圈走進,揚起手遮住了雨珠,拎起帕子便拭起老丈臉上不停滑落的水低。
「堯叔,要不是我早知道這山裡頭只有你一人,肯定被你這張臉嚇壞,這腳一滑便這麼滑下山崖。」
瀾柒努著嘴,掩在長睫下是溫吞的親近,她頓了頓依舊用著暖膩的嗓音繼續碎念著。
「堯叔不是我要說,這每年我都得上來掃墓,若你在這麼不打傘,下次誰來幫我除草備果種花的?在這麼下去明年柒兒肯定得拖著兩大袋自個兒上山來。」

言詞一如往常的刻薄,但堯亃忍不住裂開了嘴笑的開懷。
這小丫頭嘴越發長進了,這麼臭。
堯亃伸出手準確的找到聲響的來源,拍上瀾柒頭顱揉了揉。
「不是堯叔不打傘,若是老天在我出門先醒個雷,倒也不致於濕淋淋一片。」
堯亃低著頭,曜黑的眸卻渾沌黯淡,他是個盲的,只能從的軟膩聲響找到小瀾柒的位置。

「若其他人便罷了,堯叔不是嗅一嗅便知道四季變化?」
瀾柒抿著唇笑著道,攬上了堯亃的手臂,紙傘也毫不猶豫了遞給了他。

堯亃知道小女娃一像刀子嘴,也不出聲打著傘讓著瀾柒領著自己走著不平整的石子路。

即便是一年來一次,她依舊熟悉的撫著大樹牽著堯叔踏入林子裡,找到了佇立在樹林中唯一的一棵柳樹。
灰灰的石碑上,醜醜的柳字刻在上。
瀾柒捧過堯叔準備的繡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泥地上並用手攏了攏,在碑前弄了個小土堆。


「... ...父親、柒兒來了。」



【堯之二】
鬼肆手覆在身後,任由勾勒金線的米色袍子落在地面上,吸附著被土壤染色的雨水,那衣服濕味忍不住讓堯亃嘲弄的勾起了笑容。

原先想讓小姑娘和老爺說說話,誰知才剛踏出樹林便一掌襲來。
大意了、卻也走不了。
那濃烈窒息的殺意,他知道今天絕對走不了,也不能走。
「那年小少爺是迷了心鬼了竅鎮上誰不知道少爺癡迷於小瀾柒,但老朽可一點都沒想到這癡裡頭包的是濁水賊心,若是你明媒正娶,老爺怎會不肯把姑娘交給你? 偏是你爬了床占了身子不說,竟把小姑娘關在了倉庫裡好幾日,鬼肆你到底何意?」

應的只有一步一步夾帶著水泥的聲響。


「鬼肆、你別想著咱和老爺走了就能為所欲為。」
「現在的瀾柒可不是你當初…呃、呃… ….」



老人宛如從前坐在自家門外的柳樹邊,手裡提著酒壺閒來無是喝個幾口般悠閒,在大的事兒都震不了他。
但不同的便是他喉間那湧出的鮮血。

鬼肆冷著臉,右臂甩著長劍,一條長長的血痕甩向了一旁樹邊。
大步離去。




【柳瀾柒之三】

咚..咚…咚

指尖滲著血珠混著泥,緊握著被雨水打濕的衣衫。

瀾柒跪在一旁的樹林間,小巧的臉蛋被猙獰的鮮血灑了半身。
心臟一下下的撞擊著胸口,炙熱的情緒燃燙著自己的眼眶,她依舊睜的大大的凝視著堯亃。

她不停的開合、閉合著唇只為了攝取多一些的氧氣,耳朵鳴動著,直到聽見那尖銳的叫聲,她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喊叫的。

自己到底活著做甚麼呢?

她早忘了自己是何時開始匍匐在泥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為的只是宣洩出椎心刺骨的疼痛。
徬徨無助著將指尖埋入土裡,一下一下的刨開,在痛苦還是得把堯叔埋下,埋在爹爹的墓旁。
這世上終究只剩自己一人,早已沒有父親厲聲的斥喝,撫上背的手掌卻一下下拍著暖心。
再也沒有堯叔掛著和藹的笑容,喊著姑娘莫胡鬧。

當初若是她肯再多想想該有多好?
當初若是肯聽爹爹的該有多好?
當初、她真該一刀殺了他。



「好柒兒,莫哭莫哭,爹在這兒呢,怕著麼?若有壞人叫堯叔打跑他便是。」

「莫哭了,嗯?」

瀾柒一怔、大滴的眼淚一顆顆更是兇猛的滑落臉蛋。
雲裡霧裡的山上只剩她一人了,誰、來叫她莫哭?



【姬瀾柒之四】

暖和陽光灑落在窗外葉林間,廂房內倚著桌的瀾柒眨了眨眸,輝耀的光映在手心一顫一顫的跳動著,握拳、伸展,重複了幾次,她便又自顧自的笑出聲。

自從在藥巷分別後,她時不時想起逆著光離去的君玉白,那時候她說了甚麼?唇邊有沒有好好的掛好笑容?

山裡的事,宛若昨夜才發生過,只要待在她身邊的人、只會被自己所傷最後離去。
曾幾何時,她的唇吐出的話語永遠與心背道而馳,畫了個圓誰也別想觸碰自己。

但她沒想過,她真的沒有想過。

每每她看著君玉白澈人的眸,自相識相知的每刻,都逐漸在暖活了凍著心跳。
她背叛了在山頂上的父親和堯叔,想活下去的念頭一但起了頭變再也停不下來。
本想找到鬼肆,一刀殺了他。
但她卻逐漸忘卻這件事,甚至連輪廓都模糊了起來。


夢醒時分,他鈴聲脆耳,逐漸喚醒在霧山上的柳瀾柒。

她知道自己心繫於君玉白,恐怕這容貌也是入了他眼,若是開了口請他帶著自己離開繁花樓,只怕是片刻都不遲疑吧?
但就知如此,那她更無法與他在一起,因為、姬瀾柒甚麼都給不了他。
這殘破的身子無法給他生兒育女,這浸過蜜的嗓子,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帶著個青樓女子只會給帶給他更多的譏笑聲。


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姬瀾柒,又怎麼能給他甚麼?



「明明、沾的到你的溫度,嗅到了你的氣味,但君玉白、你終究跟我不同。」



廂房內,一粒粒懸浮的粉塵閃爍著、肆意飄盪著,終究、落地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