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浮生若夢》
三日鶴現paro

彌生(上）

陰雨天。天空濛上一層薄灰，明明是白日卻不甚光亮。庭院中一漥漥的小水坑止不住的被雨水侵擾，濺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如同那無法停歇、不停被搔弄的心，無止盡的焦慮卻又無處宣洩。
鶴丸國永看似百賴無聊的坐在緣側、望著庭院，修長的雙腿隨著雨滴的節奏在空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著。乍看悠閒的場景，但若定睛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瑩白細長的手指不停敲擊著地面，焦急等待著什麼似的。
身側擺著一個深紅色的托盤，置於上面的盤中有兩串三色團子。鶴丸側頭看了一眼盤中之物，原本伸長欲取的手戛然停在半空中，優雅的在空中轉了一圈後回到身側。
再等一下吧，鶴丸看了一眼身後的拉門，心中暗想。
「四小時嗎？真漫長阿……」他不自覺的低語。

三個鐘頭前，自壓切長谷部那得知鍛刀房出現了四小時的鍛冶時間。他不顧在一旁喊著著主命什麼的長谷部、拋棄了一同當番的燭台切光忠及大俱利伽羅，飛奔似的來到這裡。一坐，便是三個小時。
等待的期間，來了很多人：一期一振帶著弟弟們送來了茶水及點心；三条家的眾人期待著一家的團聚；長谷部怒髮衝冠的欲責罵拋下工作的鶴丸，在光忠的好言相勸下才得以消停；大俱利伽羅一句話都沒有說，看了鶴丸一眼，便將叨叨絮絮的長谷部架起帶走。本丸中的每個人都來了，但鍛刀房外卻只剩他一人。
大家真是溫柔過頭了啊，鶴丸忍不住輕笑一聲。想起剛才眾人臨走前對他說的話，不禁感到一陣羞赧。原來自己的想法有如此明顯阿，沒想到全本丸的人都知曉了。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帶著笑容的「太好了呢」；太郎太刀及次郎太刀舉酒壺致意的「恭喜啊」；堀川國廣的「雖然比不上我五個月又十三天前與兼先生的再會，但真是好了呢！」及滿臉通紅拉著堀川離開的和泉守兼定那高聲的「祝福你」；甚至連平日不太展露情感的山姥切國廣，在山伏國廣「咖咖咖」的笑聲中，都露出了一絲微笑說了「恭喜」。
「大家都太慣著我了……」鶴丸笑著低喃「我該如何回報大家呢？對了！就用我珍藏的驚嚇來報答吧！大家一定會嚇一大跳的！」完全不明瞭他人痛苦的鶴丸樂呵呵的盤算著心中的計謀，倘若眾人知道這是他回報自己的方式，想必會吐血外加直接中傷吧。
但大家也只能苦笑著認了，畢竟一貫不顯山水、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鶴丸國永對這件事的表現是如此的露骨，甚至到了顯眼的地步。
得知阿津賀志山有他的行蹤，便沒日沒夜的上山搜索；鍛刀的資材不足，便不停的慫恿長谷部向主上進言，使遠征的人數及次數劇增。雖然眾人的實力及本丸的經濟狀況有了大幅度的增長及改善，但鶴丸期盼的人卻依舊杳然無蹤。
看著他每次出陣歸來，那笑著卻在眼角夾帶一抹失望的眼神；每次鍛刀結束，那開朗自我介紹後，嘴角不自覺向下落寞的神情。連向來護短的三条家眾人及脾氣好的一期都忍不住仰天怒吼：「你到底去哪裡了？迷路也要有個限度吧！再不來我們(弟弟們)都要被操死啦！」
所幸，一切的苦難將畫下句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鶴丸抬起頭望向天空低語：「還有十五分鐘嗎……要是能放晴就好了……」低頭望向庭院中櫻花樹下的春泥，粉色的花瓣因雨水的沖刷而失了原色，與泥土融而為一。
看起來賞花是沒辦法了，但希望至少能讓他看到和煦的日光呀……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思及至此，鶴丸連忙起身打理自己的衣裝及頭髮。
希望，他能喜歡這個地方；希望，他能喜歡……
啾啾、啾吱。伴隨著微弱的鳥叫聲，灰濛的天展露笑容，露出一道微光。彷若雨後春筍，光不斷的出現並靠攏、擴散，直至天空呈現無盡的藍。
於此同時，鍛刀房發出閃耀的七彩炫光，感受到身後的光線，鶴丸迅速的轉身。光眩暈了他的眼，本應是件令人難受的是，但燦爛的笑靨卻浮於臉龐，口出情不自禁的溢出一聲「終於……！」
頃刻，光歇停。鶴丸立於拉門前，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焦躁卻又小心的緩緩將門拉開。
房內，一襲藍色的身影背對著他，豎立於此，如巍峨的參天古樹。衣襬隨自門外吹來的風飄動，衣裳上的紋路如夜空中一閃一熾的星辰，光華流擺。
似是察覺到身後有人的氣息，那人緩緩的轉過身。這一轉，太過漫長，卻又短暫如斯。鶴丸不禁想到曾在書上看過的一句話：用一生的時間醞釀自己的濃度，只為等待剎那的傾注。我……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留至今的。

那人與鶴丸對視，噙著一絲笑的薄唇微啟。「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打除刃紋較多之故，乎稱三日月。嘛，身為天下五劍之一，被譽為最美的刀。誕生於十一世紀末，也就是說，是個老爺爺了呢！哈哈哈！」
「等你好久了呀！三日月宗近！」分不清是壓抑抑或是歡呼，鶴丸對眼前的人嘆道。
「哈哈哈，那還真是抱歉呀！話說回來，這裡是？」語氣中毫無一絲歉意，三日月越過鶴丸走向門外，看著雨過天晴的庭院，語帶稱讚的說：「雖然不清楚在哪裡，但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啊，空氣也很清新。喔，還有茶點！甚好甚好！若是能再來杯茶就是最棒的享受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他自顧自的在緣側輕鬆的坐下，享用盤中的糰子並欣賞眼前的景色。
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進展之快，鶴丸有些措手不及。但不愧是熱衷於驚嚇活動數百年的刀，他快速的整理好眼前的情況並採取行動。
他輕笑了一聲後，一個迴身坐到三日月的身旁，帶著些許驕傲的說：「很不錯吧！我也很喜歡這裡呢！但還有比這裡更棒的私房景點喔，下次我招待你去吧！」
「喔，真的嗎？那就拜託你了。」三日月優雅地咬了一口糰子，看向身側的人微笑回應。
「啊啊，包在我身上！」鶴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如立下生命中最重要誓言一般。「還有，這裡是本丸，是我們住的地方，很大、很寬敞，還有很多人，等會帶你逛逛吧！對了，還得帶你去找小姑娘才行。小姑娘是審神者，就是我們的主上。還有……」
「好、好。」三日月打斷鶴丸滔滔不絕的介紹，伸手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看來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不用著急，一件一件慢慢來吧。」
感受到自己過於急躁的心及對方手溫暖的觸感，鶴丸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赫然想起尚未自我介紹，連忙說：「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鶴丸國永……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帶著些許的期待，他抬頭看向三日月。
三日月也看向鶴丸，若有所思、打量般的凝視著他的臉，就在鶴丸的期待開始膨脹之際，他將視線微微下移後又隨即抬起，掬起迎人的笑臉回應道：「是五条家的呀……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啊，彼此彼此。」鶴丸笑著虛應，不動聲色的將頭低下。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從高空落下般支離破碎，心彷彿被人徒手挖出，那種痛直達骨髓卻無法言語。

─「你的表情很難看。」鶴丸永遠忘不了這一句話。
阿津賀志山出陣歸返的路上，當眾人不禁又為一次尋獲未果而唉聲嘆氣時，亂藤四郎忍不住的好奇的問說：「鶴丸先生，你和三日月先生是什麼關係啊？朋友？仇敵？啊！該不會是情人吧？」
「亂，太沒有禮貌了！」一期一振聽到弟弟的發言立即溫柔喝斥，轉身向鶴丸微微欠身道：「鶴丸殿下，我為弟弟的無理向您致歉。」
「一期，別這樣，我沒有生氣啊。」鶴丸擺擺手，表示自己的不在意後說：「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啊。」
「如此努力的尋找著，想必，你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五虎退目光清澈的看著鶴丸，笑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鶴丸走向五虎退，笑著揉揉他的頭髮及肩上白虎滑順的毛皮，輕聲說：「很可惜，全部都猜錯了。我和他呀，別說是朋友，甚至可以說是不認識彼此呢！要是真的碰面了，還得說聲『初次見面』吧！」
「你們……這樣不就是陌生人而已嗎？」話甫一說出口，御手杵便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一瞬間，眾人看到鶴丸週遭的氛圍由溫暖和煦的春日捲為寒冬的暴風雪。但下一刻，又變回原來和煦的樣子。彷彿剛剛看到的一切是海市蜃樓，只是一場虛幻的錯覺。
「是啊，你說的沒錯。」鶴丸笑著低聲說，試著露出一副「被發現了！」的表情。
察覺到不能再繼續深入下去的一期出聲說：「我們趕緊回去吧！主上在等著我們。」在大家的附和呼應下，眾人草草結束了話題，加快了歸途的腳步。
此時，一直默默跟在隊伍最後方，聽著眾人說話的大俱利伽羅靜靜的走過鶴丸。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的表情很難看。」
我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這次，我有好好維持住我的表情嗎？鶴丸心想，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不願被眼前的人看到不理想的自己。
無法立即整理好自己的狀態，鶴丸轉移注意力似的向身旁的人問道：「現在我們要先做什麼呢？你有特別想完成的事情嗎？若沒有我就現帶你轉轉，認識一下環境吧！」
「嘛，有一件事我倒是非常想做呢。」
「喔，是什麼？」好奇心被勾起，鶴丸忍不住傾斜身子，向三日月的方向探頭詢問。
三日月輕笑一聲，手指輕柔的將鶴丸因傾身而垂落的散髮併回耳後，滿意似的點了點頭說：「我想和你一同品茶，享受悠閒的午茶時光。」
「啊……？」三日月的話語及動作帶來的衝擊太過劇烈，令鶴丸的大腦瞬間當機罷工，只能呆愣著看著他。
無視於身旁的鶴變成木雞的異狀，三日月繼續說：「如此良辰美景，浪費太可惜了。你說是吧，鶴丸？」
彷彿玉珠落在銀盤上激盪出的清脆悅耳；彷彿徐風吹過銀鈴般的動人舒心。鶴丸曾幻想過很多次他呼喚自己的樣子，卻從未想過這聲會如此強烈的牽引他的心神，令他神往不已。
一聲「鶴丸」令木雞重新變回鶴。鶴丸看著他，笑顏悄悄的爬上並擴散，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天下五劍啊，太厲害了！是，你說的沒錯！」
「畢竟爺……不，畢竟我活了很長的時間啊，哈哈哈哈。」
不久，鶴丸端來剛泡好的熱茶與茶點，兩人一同享用並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度過寧靜而美好的午後時光。

─時間若能停留於此就好了，這或許是我存至今日最有「活著」感覺的一刻了。多一秒也好，讓我沉浸在著與你共處的時刻吧！即使我不知道你是誰……

Direct link: paste.plurk.com/show/2458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