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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初醒
淒厲狂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蒼茫荒野與廣闊天空,即將沉入地平線的落日,漫溢著如同鮮血般的豔紅彩霞,乾燥空氣中浮盪微弱的血腥味。
「小姐,老身一定會帶您逃走,決不會讓您落入賊人手裡。」
蒼啞有勁的渾厚嗓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轉頭一看,才發覺一名滿頭華髮的長鬚老者手持韁繩正坐在我身後,共乘一匹急速奔馳的駿馬,強勁風沙持續刮磨我們的肌膚及衣袍。
我以茫然的眼瞳端詳那名老者,體型壯碩的他駕馭馬匹,穿著的破舊灰袍滲出汙黑的斑斑血漬,令人看了悚然心驚。
「你沒事吧……?」我不自覺以細如蚊鳴的顫抖嗓音問道,那名老者音聲宏亮地答道:「不必為老身擔憂,就算要賠上這條老命,老身也定會護得小姐周全。」
我還沒反應過來,細微的馬蹄聲從遠處紛沓而來,他驟然臉色大變,注視了我一會兒後,他佈滿皺紋的臉龐顯露出無懼一切的剛毅神情,眼眸彷彿蘊燃著炯亮火光。
「抱歉,老身得在這與小姐道別了。」他拿出馬鞭擊打馬臀,吃痛的馬兒立刻的加速狂奔。然後他俐落的躍下馬鞍,並迅速拔出腰間大刀,如巍峨山峰屹立於荒原之中。
「等等!!」我瞬間陷入驚慌,不會騎馬的我只能緊抱著馬身以防摔落,而他也離我越來越遙遠。
「小姐,請您一定要活下來!」他的形影在我眼裡已化為一點黑影,慷慨激昂的洪壯呼喊穿透她的胸口。
「別忘了,妳是這亂世的……」但最後那名老者的聲音及身影,也隨著紛亂馬蹄聲與兵刃相交的遙遠聲響,消失在我眼前。
* * *
原本滿佈血色紅霞的天空,已披上深重的漆黑夜幕,滲出籠罩於烏雲下的清冷月光及微弱星光。
在蕭瑟風聲迴盪的深沉黑夜中,已經筋疲力竭的我仍緊抱著馬不敢放手,馬兒依然筆直地向前奔馳,但速度明顯已經慢了下來。
我身旁的風景也從遼闊荒野漸漸變為黝暗無光的樹林深處,氣喘吁吁的馬兒一邊放慢腳步,一邊避開樹木,直到無力支撐我的重量,無預警的跪倒於地。
「嗚!」我從跪倒的馬兒身上跌落下來,身體直接撞在盤據於陰冷土地的樹根上,傳來悶重的痛楚,視線一瞬間變得模糊不清。
過了一會,我重新尋回渙散的意識,沉重的黑暗淹沒了視野,藉由鑽過林蔭的細微月光,我才發現那匹馬跪躺在旁邊,瘦長的馬吐出長長的舌頭,身體隨劇烈呼吸上下起伏,因疲憊而半瞇起的烏黑眼瞳閃著微光。
這匹馬已耗盡所有氣力,沒有餘力再載著我了。
強烈的恐懼不安剎那間充斥我的胸口,滲進體內的寒意及黑暗,使我的心跳不安分地高聲鳴響。
放眼四周,幽暗密林裡雖不見任何風吹草動,但樹葉摩擦的聲響以及此起彼落的鳴叫聲,宣示在樹林裡騷動著的存在。
迅速擴大的心跳聲催促我趕緊離開此處,若在原地停留,潛伏於暗處的野獸可能會突然襲來。
我努力撐起隱隱作疼的身驅,回頭望向那動彈不得的馬兒,祈望疲憊的牠不會被野獸侵襲。
拖著疲累的身體,我已分不清方位,只能憑直覺踽踽獨行,我的步伐遲重緩慢,有如行走於泥沼一般。
不知走了多少漫長時間,周遭的樹木愈漸稀疏,透進林子的月光也愈加明亮,沖淡了瀰漫於樹林裡的濃稠黑暗。
最後,在明月光華的照耀之下,一座草屋在我的眼前出現了。
我趕緊加快腳步,並小心翼翼地往裏頭探看,整座草屋是由木頭搭建而成並以茅草覆蓋,漫溢著建木腐朽的氣味,空無一人的屋內數堆茅草散落在地。
我放輕步伐踏進屋裡,蹲在角落靠在牆邊,蜷曲起身子,冷寂寒意透過牆壁爬上我的背脊。
今日的情景一一浮現於我的腦海,捨命保護自己的老者,全然陌生的景色,不知從何處來的追兵,使我的思緒始終陷於理不清的混沌中。
還有那不斷在我心底徘徊的疑問。
「我,究竟是誰?」
然而在我還沒將這一切想明白之前,過於疲累的身軀,就讓我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 * *
熨貼的暖和攀附於臉頰,微微光亮隨我緩緩睜開的眼皮滲進瞳眸中,也讓眼前的景象愈漸清晰。
我身處的草蘆依然是環堵蕭然的簡陋空曠,不同的是陽光穿過蘆屋的多處縫隙及敞開的入口,洗淨了屋內的幽暗冷寂,增添了明亮的暖意。
已經過了一夜,昨晚逃進這裡後,我因為過度疲憊很快便昏睡過去,直到現在被日光喚醒,強烈的空腹感也趁勢襲來。
「該怎麼辦啊…」
萬念俱灰的我把視線朝向遠處,飢餓感還有隱隱發作的痛楚,讓我癱軟在地難以動彈,加上我一直有種詭異的感覺,雖然自己確實身在此處,但我總感覺這副孱弱的身軀並不屬於我自己,這般矛盾的感受也著實令我難受。
茫然若失的我低頭往下看,我身上衣裳沾染了汙泥以及觸目驚心的血紅,仍能看出是高價的綾羅綢緞。我懷抱一絲希望摸索衣袖及內裏,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食物或其他可以表明我身分的東西,卻發現別無一物,只有腰間佩掛的一只綴以蔥綠流蘇的碧玉麒麟。
我徬徨的目光聚焦到這只玉麒麟掛飾,我將其卸下細細端看。
玉麒麟約莫只有我掌心的一半大,精雕出麒麟的銜珠踏雲之態,加之玉質玲瓏通透,玉色碧潤,就算是對玉飾工藝一概不知的我,也能看出此物之珍稀罕有,更重要的是玉麒麟的溫潤觸感,令我感到莫名安心。
我將玉麒麟緊握於手心,仿佛緊抓住唯一的依靠一般。
驟然間,玉麒麟散發強烈的淨白光輝,淹沒了我的視野,我驚愕反射性閉上眼睛,完全不知發生何事。
感覺到白光逐漸退去,我緩緩睜開雙眼,現在我手心上除了玉麒麟之外---
還有個巴掌般大的小女童。
「唉呀,總算出來啦。」
小女童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四處張望,靈巧的轉了幾圈,頭上的大鈴鐺發出鈴聲,如同她的聲音一般清脆響亮。
小女童外貌像是五六歲的稚子,身穿繡著祥雲的的翠綠襦裙,外罩的淡青紗褙子泛著瑩潤流光,她的烏黑頭髮繫成了雙環髻,最為醒目的便是髻旁的兩個大鈴鐺。
「雖然不甘心,但這擬境真的很厲害啊,感知神經與擬境的連結竟這麼完美…」但說話的口氣和內容卻沒有孩童應有的天真無邪。
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再三確認比自己手掌還小的小女童,不是我自己太過虛弱產生的幻覺。
「請問,妳是什麼啊?」我近乎失聲地問道,小女童聞聲看向我,飛到我眼前指著我的鼻尖,嘟起嘴說道:「唉呀呀,妳在說什麼啊?妳忘了我們的設定了嗎?妳是黃天麒麟的使者,五百年才降世一次,拯救蒼生百姓的仙麟公主,而我是派來幫助妳的仙童—玉麟兒啊。這可是基礎設定,妳可別忘了啊!」
注視著振振有詞的玉麟兒,我的疑惑更深了。
「設定?我是……仙麟公主?」
玉麟兒飛上去輕輕敲了敲我的額頭,皺眉說道:「該不會,妳剛剛忘記自己是誰了?」
「是啊。所以我真的是….仙麟公主嗎?」
感受到我的茫然無措,玉麟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唉呀呀~妳真的全忘了啊。應該是第一次精神置換的後遺症吧?」
「沒關係,我就讓妳想起真正的自己吧!」
只見玉麟兒的掌心浮出一個光球,仿佛是方才玉麒麟發出的白光所凝聚的一般。
「玉麒麟,麒麟玉,玉麟兒顯神通!¬」
耀眼白光再度吞沒了我,我的意識也被牽引至記憶的漩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