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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redence有個連自己也沒想過的能力。
  隔天,在Newt一邊咀嚼麵包、並用奇怪的姿態把襯衫穿起來時,彷彿無形之中有力量驅使他一般,他放下熱騰騰的馬克杯,嘴裡還殘留著熱牛奶的芬芳,走到Newt的皮箱前把扣環打開、掀起來並半跪在一旁等待著。
  「嗯?」Newt把扣子扣好,透過窗戶玻璃的倒影發現他的動作,「Credence也要一起下去嗎?」
  他輕輕點頭,「如果不會給Scamander先生添麻煩的話……」
  「Newt。」他用手指把Credence垂落到額前的頭髮梳攏,刻意放慢的動作沒有引來抗拒的反應,這讓他鬆了口氣,「你喊我的姓氏我會以為你在喊我哥。」
  Credence第一次聽見Newt說起自己的事情,睫毛顫動了一下。
  Newt輕笑一聲後低下臉,視線裡他看見Credence的手掌心有一些異樣的痕跡,他不禁執起他的手並攤開來,在看出那一個個月牙形狀的痕跡是指甲掐進肉裡的成果後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知道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
  昨晚他們是並排著睡在一張床上的,顧及到兩人的體型差不多,Newt對床鋪施加了一點小魔法,所以他們躺上去後還有不少空間;Newt習慣側睡,透過棉被的震動與刻意被壓低的呼吸聲,Newt知道這個孩子睡得並不安穩。
  在凌晨四點多時,Newt有悄悄起身查看,Credence的臉頰有明顯的淚痕,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
  他沒有伸手擦乾那些痕跡,而是就著原本的姿勢躺回去入睡──他知道無論是多麼輕微的觸碰都足以讓這個飽受壓迫、身體語心靈都傷痕累累的孩子驚醒,Newt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來自外界的關心。
  深度的睡眠、營養均衡的飲食、沒有壓迫的環境,與自我保護的空間,這些就是這孩子如今最需要的,Newt可以給、也願意給,這個念頭在他停下急駛的腳步,雙眸捕捉到他蹲在雪地裡的身影時就落地生根了。
  指腹溫柔地撫過月牙形傷口,低啞的咒語從他微張的口中流瀉而出,過快的速度、加上英國腔嚴重,Credence無法判讀內容,但手掌心逐漸明顯的搔癢感、鮮明痕跡慢慢消失,與四周圍皮膚的顏色相差無幾的現象,Credence知道他正在替自己療傷。
  因為搔癢感有點強烈,他忍不住輕輕顫抖肩膀,熟悉的恐懼感再度一點一滴滲透他……
  「好了,應該到晚上就看不出痕跡了。」Newt放開他,掛在嘴邊的微笑有那麼一點點的不一樣,Credence看得出來……他是感覺到自己的顫抖而提前鬆開手的。
  掌心的月牙痕跡還沒完全消失,Newt的咒語斷句音節也相當奇怪,Credence長時間都在觀察人臉色的環境中度過,別說是語氣的變化,眼神有那麼一點異樣、動作再怎麼細微的改變,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Credence歛下眼瞼,眼神追逐著Newt收回手的軌道而去,顫抖慢慢停止了,但他卻沒有感受到會緊追而來的安心感,以往只要他主動逃離這樣的情境,安心感就會像空氣一樣溫柔地包住他,讓他得以短暫──通常都是回到家之前的一小段路程──平靜。
  可是,現在他感覺不到那股熟悉的安心感了……
  攤開的手掌緩慢收起,月牙形的傷口被指甲蓋住,刻意低垂的視線聚焦在已經開啟許久的皮箱上。
  「好了,那我們下去吧,那群孩子應該都餓了……」Newt和煦一笑,微側過身就打算進入皮箱,這時他的胸前有了動靜,一陣悉悉簌簌的布料抖動後,皮奇順著Newt的手臂往下、並在手腕處奮力一跳,直往Credence身上撲!
  Credence嚇了一跳,視線直直盯著皮奇看。
  皮奇一副知道Credence不會對他怎麼樣的姿態開始往上蹦跳攀爬,木精的話語近似於風吹撫過樹葉時會有的輕柔沙沙聲,皮奇用細長的手指攀著Credence的耳朵,啪沙啪沙的細碎聲響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才停止。
  Newt看著眼前一人一木精的相處,覺得格外新奇──怎麼他皮箱裡的奇獸都對Credence特別不一樣?玻璃獸生性愛玩愛搗蛋,卻可以在他大腿上撲蹭一晚上;木精生性害羞,皮奇更是一隻患有「分離焦慮症」的木精,躲人躲得更明顯,卻會主動爬到Credence身上……
  「那個,Scamander先……」Credence下意識又要喊Newt的姓氏。
  「Newt。」Newt搶先截斷,微微瞇起的眼中帶著笑意,面對Credence他永遠有用不完的耐心,就像他面對箱子裡的那群孩子一樣。
  Credence抽動幾下眼角,嘴唇緊緊抿住又放開,「N」字的發音卡在嘴裡許久才終於順利吐出來,「N、Newt先生。」聲音雖然還有點顫抖,但至少是個嘗試。
  「嗯?」Newt一向要求不多,只要他別用姓氏稱呼自己就夠了。
  「皮奇說,你的釦子沒有扣好……扣錯了。」Credence指著他的襯衫釦子說。
  Newt一愣,下意識低頭檢查,看發現第二顆根第三顆釦子的確扣錯了之後馬上哀號出聲:「噢、該死……」雙手同時開始解開釦子,Newt不是一個凡事要求一絲不苟的人,此時略帶慌亂的動作配上自覺出糗的表情格外親切。
  Credence認得這個時候的Newt。
  在地下鐵、他被暗黑怨靈給控制住,一心只想著要解脫、要自由而出手傷人時,Newt就是用現在這樣,不是很堅定、帶著一絲飄移感,卻鼓起勇氣叫喚他的名字、甚至蹲下身體降低攻擊與迫害性,問能不能站過去跟他說話……
  那時候,Credence奪回了理智,Newt的聲音讓他冷靜下來了。
  如今,有著同樣溫暖的Newt站在自己面前,Credence忍不住露出一抹無聲的微笑,接著他做了一個連自己都出乎意料的動作。
  他用雙手俐落地把Newt扣錯的釦子解開,在Newt還沒反應過來前再度扣上,比較下面的則是單腳跪下、用手指捏著扣好;他極為專注,像手裡捏著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個世界上僅有一件的珍貴事物一樣,細心、溫柔而投入的對待,只求能維持住最美好的樣子。
  Newt錯失了反應的先機,等他想起來不能讓這孩子繼續重複以前的道路、應該拉他起來並且自己扣釦子時,Credence已經重新直起身體,墨黑色的瞳孔之中映著自己的倒影,一頭凌亂的頭髮從來沒有聽話過。
  「扣好了。」他的眼神還是有些閃躲,但這次不太一樣,他是凝視躲在他外套口袋中的皮奇。
  一股風吹的沙沙聲再度響起,Credence抬起眼來,一向白皙的臉龐有點粉紅的顏色。
  啊、原來這孩子還聽得懂奇獸語,真是罕見的天賦……Newt後知後覺地想。